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你是我的……女儿?”
  “趴下!”姬洛叫破这温馨却不合时宜的一幕,“宋青池你给我趴下!”
  认回女儿的汉子老泪纵横,不仅疲乏的身子骨有了力气,便是胆子也壮了十倍,甚而连叶不疑的仇恨和愤怒也一并承接过来,那滑稽笑脸也狞作恶鬼,非但听话地护住小丫头后脑勺往秃草地上摁,甚而还向前平扑,出拳打在白衣女膝窝,将人打退半步。
  姬洛的“天演经极术”运至极致,生生以飞星流云般的走法,杀了回去。“玉城雪岭”已至,剑柄连过两人,打在腿侧,打得那白衣女向前砸倒,而极烈的罡气割破草场上广漠风,从拿弯刀的手臂上切过,血肉飞溅,差点连着整条膀子削下来。
  “索勒!”
  白衣女失声痛呼,被身后的同伴架住,碧眼男子闻声,挥刀上前去截姬洛,姬洛却早已洞悉他的招数,随即旋身,与他对了一掌。体内磅礴的内力自丹田而出,如飓风横扫,碧眼男子不敌,径自飞了出去。
  方才见识不妙,躲一边去的谢叙趁无人顾他,给自己换了一张脸,手持谢家私印,站在坡上便喊:“吾乃秦国宗室子,妻兄乃都亭侯、太子右率吕光,方才我以密信通知西平守军,若不想我秦军灭之,尔等速速退去!”
  正欲合力对付姬洛的几个白袍胡人都向他看去,谢叙咬定这些西域的江湖人不通汉学,未必与凉国或是秦国打过交道,死撑着把话又喊了两遍。
  那碧眼男子率先面露狐疑,可那伤得最重的白衣胡姬却不肯作罢,伤手后背,以另一只手提刀,向姬洛戕去,大有不死不休的决心。
  谢叙骇了一跳,见唬不住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姬洛已一手一剑,从艮位变走至离位,长剑直刺肋下。
  就在这火石电光之间,三女之中最像中原人,也是唯一没怎么出手的那位眼中一亮,自后方一个腾云跃,手中金刀一转,先将姬洛的长剑架住,而后又夺下同伴的刀扔了出去,有意救人,又同时示好。
  被夺刀的白衣女惊怒看向同伴,后者却不屑应对,只定定看着姬洛,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西域话。
  也不知话中何意,余下三人忽而都面露惊恐不安,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姬洛咬牙要追,三女中最后那位故意慢了一步,转身对拄剑在地的他微微一笑,示意不要强追,随后将双手交叠点在双肩,朝姬洛行了一个礼。
  谢叙手脚并用从坡上冲下来,上前搀扶:“姬哥哥,你没事儿吧?她……她为什么对你行了一个古礼?”
  方才那女人敢如此行事,且教旁人服她,想来武功绝对不弱。姬洛闻言不由苦笑,此番以一打三颇费气力,他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拿出最后的威慑,防止敌人回马一枪,眼下又多了个伤者,且连带两位武功稀烂,哪里还敢强追。
  确认人影已远,他心中血气一冲,喷出一口热血,旋即坠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297章
  姬洛苏醒时觉得额上沁凉,有人将巾帕叠整摆好。他本以为是谢叙, 睁眼一瞧, 发现竟是叶不疑。
  为了方便轮流看护, 宋青池师徒俩便把二人安置在同一屋,那小丫头虽然挨了一刀,却只是皮外伤痛,换过伤药后伏在榻上难以入睡,恰好听见姬洛梦中呓语, 便撑起身子替他换了一块凉帕。
  “我没事。”
  姬洛努力展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叶不疑除了不爱说话,其余倒是与常人并无不同, 她深深感激姬洛出手相救她父女二人, 听见这一声宽慰, 这才心头悬石落地,松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
  许是毒走百骸, 与内力相冲, 争个你来我往,话音落下后,姬洛疲态尽显, 正欲阖眼,欲开口唤人的小姑娘吓得以为他回光返照,登时把含在嘴里的哨子吹得乱响。
  姬洛瞪眼,一息后, 屋门破了一角,那头老狼率先冲了进来,攀在榻边张望,像个极其尽忠的守卫,而随之而来的,是谢叙惊愕交错的问话,和宋青池的骂骂咧咧——
  “怎么了?怎么了?姬大哥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
  “哪个杀千刀的,修门不要钱……闺女,你管一下你的狼……”
  看屋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姬洛看不过去,示意谢叙将他扶坐起来,张口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姬大哥,你睡了一天一夜。”说完,他将一侧的药碗递上前,那是叶不疑采摘的沉水笑靥和着桑姿提早配好的药材熬煮的,就等他醒来服用。
  等他药汁下肚,宋青池才沉声开口:“方才我在西平打探,可惜,并没有寻到那些人半点踪迹,可见他们携人便走,干净利落,连伤势亦不顾。”白衣女受姬洛的那一剑,可比她砍叶不疑那一刀要重上太多。
  “天城的人,对吗?”
  宋青池颔首:“昨日临危,来不及细说。昆仑天城威震西域,此处虽至边关,但离三十六国尚有不短的距离,他们的门徒甚少会在此间活动,我看大有蹊跷!”
  谢叙连声附和,想起叶不疑负伤的缘由,不迭问道:“那羊皮卷是甚么?”
  闻言,宋青池颇有些尴尬,悄悄向叶不疑看去,叶不疑目光避开,直盯着榻上的棱形花纹,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前者才开口解释:“是一副画像。”
  “师父,谁的画?画的谁?”谢叙眼珠子一转,已将东西的位置扫清,说完,忙抢来一观,只是观完,不免失望地小声嘀咕,“私以为是什么西子捧心的丹青妙笔,没想到是东施效颦!”
  宋青池一个笸箩朝他脑门砸过去:“怎么说话的你,逆徒!”
  谢叙捂着脑袋东躲西藏,先是无辜,后是委屈,最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瞧着是个男子,师父你这般大发雷霆,莫不是画的你?”
  叶不疑纠正:“那是我爹。”
  谢叙转眼去看宋青池,后者嘴角一瘪,无可奈何:“是我。说来惭愧,这是宋某的一段情债。”
  年少的宋青池习得盗跖一脉的绝技“千面易替”后,没“按部就班”成为武林中闻风丧胆的大盗,反而过起了风流公子的生活。因为容貌平平,不敢以真面示人,便换着样貌行走于世间,广受美人追捧,一过便是数年。
  江南多斯文,从来赏花赏月,吟诗作赋,未被人识破拆穿,但当他游历至西平附近时,却栽了个大跟头。
  早年间,安夷附近有个氐羌匪头占山为王,这头目膝下无子,却有颗掌上明珠,生得模样倒是周正,就是脾气狂躁,动起手来比男人还蛮横。这姑娘出猎时无意间撞上宋青池,被他那一张姣好的面皮所惑,便要强抢回去当压寨相公。
  宋青池听说这儿的人茹毛饮血,又听说那姑娘发起火来轻则打人,重则杀人,是一刻也待不住,当即便使计脱身,怎料无意间被撞破容颜,那女大王虽没直接要他性命,却扒了他一身衣裳,搜刮尽钱财干粮,甚至摘了他面具在脸上黔了个“丑”字,命人将他扔在了临羌的草场上。
  冬月间草上结着冰晶,天上下着飞雪,他起初还能走,等冻到双脚失去知觉,只能栽在草坡里等死。
  那时的宋青池倒也无甚怨愤,虽然虚荣作祟,没真做恶事,但平生也骗了无数人情谊,临了倒头是该还债。
  但他却没如想象中死得那么痛快,反倒被人给救了回去,这个人便是叶不疑的娘亲。除了那个女大王,宋青池从没在任何姑娘面前露过真容,养伤那一阵,他整日寝食难安,次次瞧见姑娘对他笑,他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直到伤养好后,他拜谢救命之恩,随即离开西平,重归江南。
  在震泽看采珠人剖蚌取珠时,不知为何,宋青池想起了那个远在西平的姑娘,于是携了一斛珠,决意再赴金城郡瞧看一眼,以此为酬谢。
  正赶上西平佳节,这次他学乖了,不敢再招摇,只换了张普通的脸,跟在后头悄悄观察,就这样,又磨蹭了两日,他预备节庆之后,便将珍珠送出去,然后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喧阗的盛会上,他们在集市中重逢,在柽柳下相遇。宋青池喝了些塞外酒,微醺之中,不知为何,想试一试这姑娘是否还如过去一般,不以貌取人。于是,他换了一张绝世容颜,走上前去,以珍珠为聘,向她表达倾慕之意。
  那姑娘先是错愕,随后盯着他的眼睛凝视许久,忽然笑逐颜开,欣然接受。边塞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这两日他二人比肩同行,同吃同住。
  很快,宋青池便失了兴味,甚至一度有些灰心丧气——世人爱的不过是一张皮囊,肤浅无比,轻浮无比。
  他留下珍珠,从此后消失于西平。
  可是宋青池错了,大错特错!
  直到看到那副羊皮卷上的画,他才明白,那时接受他的情谊,不是因为宝贵的江南珍珠,亦不是因为绝美的容颜,而只是因为他是他。曾有一个人爱他,并非流于皮囊,而是深爱他的魂灵,无论他换作什么样子,那最真实的他早已烙印心间。
  西平,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羁绊,无论他离开多少次,无论他是否发誓不回头,都会不自觉归来。
  只是,人已归,故人却不复。
  “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宋青池一把揭去脸上的易容面具,懊丧地垂下头,在掌中搓捏成团,随后扔进火盆烧去。叶不疑默然不语,只是定定看着他。谢叙正义感正盛,想要骂两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下口,最后憾然地一拍大腿:“师父,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宋青池受着,不还口:“我不仅糊涂,还罪该万死……”
  “我不知道,这些阿娘都没说过。”叶不疑低声开口,揪扯着裙裾很是为难,“我没想过你不会回来,阿娘说你一定会回来的,阿爹,我一直都在等你。”
  宋青池闻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就算将他打了杀了,过去的事也无法重头再来,逝去的人也不能复生,这辈子他戏弄人感情,半生来终至孤寡,都是报应。曾经本可有救赎,却是他自己放弃了唯一的机会,再看看女儿,他心中顿时如刀绞:“不疑,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若你不愿,爹就陪你一直住在这里。”
  叶不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谢叙怜惜小姑娘和她已逝去的母亲,不免心头有火,虽不至于粗口骂人,但也忍不住耿直地讽上一句:“师父,我寻思着天城也不该是看上了你啊,这羊皮卷里莫非还有别的机密?”
  宋青池语塞,一直未曾出声的姬洛替他答道:“他们要找的并非此物,不然何必掳劫桑姿,直接带走叶丫头即可,多半是那日混战横生的误会。”
  “桑姿说他以前曾客居沙洲,莫非是仇家?”谢叙转念一想。
  “不是……”姬洛闭目深思,口中念念有词,“西平亭……疫病……赵家村……桑姿……易容术……赵恒义……桑楚吟……天城……”
  “桑楚吟!”
  姬洛睁眼,心中霍然明朗,桑姿被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无药医庐神医李杳的弟子身份,天城有人亟需救治;要么,和桑楚吟有关,是被误捉。无论哪一种,短期之内,他性命可保,可时间一长,则不好说。
  “怀迟,你可还能联络上那个送我们到金城的人?许能看在桑姿面上,托他们送信往江陵的四劫坞,想办法联络总舵主。”姬洛不由追问。
  谢叙略有为难,宋青池立刻搭上话来:“如此重任,不必交由旁人,我替你们传信!”说着,他还朝叶不疑瞧看了一眼。桑姿的珠花还攥在她手里,那小丫头知道救人情急,没半点犹疑,重重顿首。
  姬洛略一思忖,一口应下:“好,那便拜托宋兄,切记,务必将此事一字不落传达。”说完,他顿了顿,没有多费口舌讲清个中关联,“恐怕与你那大弟子之死,亦脱不了干系,你若存疑,只怕也唯有那处能寻到答案。”
  宋青池颔首应下。
  谢叙已是满腹疑惑:“姬哥哥,为何要联络四劫坞舵主,难道他们在大漠还有分舵?”他本想追问,可看姬洛眼神,亦知十万火急,容不得细说,便又改了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青池道:“西域不同于别处,沙海,雪峰,奇路险境,多生迷途,只能规规矩矩按商路走。纵然他们真是天城的人,一路吃喝拉撒总是无法落下,因而不大可能从这儿横穿西南,那一路都是无人之境,多半要先过祁连山去沙洲敦煌歇脚,你们或许可以先去那儿瞧瞧!”
  谢叙觉得言之在理,便着手收拾,取了不少桑姿留下的伤药,留给叶不疑,宋青池只要一小部分,其余便多做推拒,只说他二人此去西关漫漫,有备无患,说完,又就姬洛竭力救他父女二人之事,连声道谢。
  再歇一日后,几人不敢在耽搁,纷纷辞别远行。
  临羌草场前,谢叙同宋青池拜别,规矩磕了三个响头,以全师徒之名:“师父,美丑在心,不必困宥皮相,否则伤人伤己。当日出师,你曾三次易容考校,如今三叩首,谢你授艺之恩。”
  宋青池抚须摇头,叹息连连:“千面易替’之法在我手中,确实没干过什么正经好事,万望能于你,物以好用,物尽其用。”
  “一定要……要把他救回来啊!”叶不疑吹起哨子,老狼送了他们一程。
  等转过青山再不见人,谢叙又问出了那日姬洛晕厥前的问题:“姬哥哥,那个人为何对你行了个古礼?瞧那当口,难道她识得你?还是说,她瞧看出了你的武功路数?但我寻思着,中原的身份在西域,没那么好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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