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那又如何?神女大人,那又如何?”原伯兮的声音越来越小。
  “自我背负神照之命出身起,我将半生岁月奉献给了西域和天城,如今事已成,大局已定,正是急流勇退之时,我亦要去过我想过的日子。”后面那半句“和我一生相守的人”虽未出口,但少年已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那份爱意,那种光彩,幼时在父亲母亲身上也曾见过,也许现在的神女,当真不再是过去的神女。
  少年愤然甩开她的手,摇头在雪里狂奔:“神女是永远不能离开天城的!”
  他的师父,当时姑墨的三王子迎面唤他,却没把人叫住,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跑什么?”
  “也许是不能接受吧,你当初不也一样。”神玥淡淡道。
  原伯兮跑了一个拐角,觉得实在失礼,又调头回走,走到一半见二人正在谈话,便低头躲在玉宇琼枝之后偷听。
  姑墨王子摇头:“我和他不一样,他不能接受信仰的破灭,我却是担心你。有阿奴儿一个,尚且如此艰深,若是西域皆知,你如何抽身?若你抽身,岂非前功尽弃?师姐,尽管师父他老人家已不在世,但天城的规矩从没坏过,我既从你手头担了这份责,便不能叫一切毁于一旦。”
  “你放心,我会秘密离去,若真到了必要之时,大概唯有一‘死’。”神玥显然有诈死之意,心愿已了,再待在这冷冰冰的天城无甚意趣,不如从此摆脱束缚,何况还有那个孩子,当年忍痛分别,她还没尽过一日母亲的责任。
  姑墨王子叹息一声,知道木已成舟,无论以什么手段,都再无法将她劝回头,只温言道:“师姐放心,我会助你离开。”
  他二人就此分别,可原伯兮却在雪中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本还寄希望于师父能好言劝诫甚至是以祖宗规矩胁迫,却没曾想等来的却是鼎力相助。天城之上最有权柄的两个人,要以身犯禁。
  不,不止如此!
  少年将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攥拳——
  他那个师父少时欢脱惯了,既无手段,也无智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主宰此间,哪知一朝风云变幻,上头的师兄师姐死的死,退的退,白白捡了个便宜。自打掌权起,便一碗水端平,每日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守着基业。
  可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竟然也生出胆子!
  原伯兮很清楚,再无回头的余地,他转身发疯一样拔足狂奔,好像如此,便能将心中的意气憋闷统统都发泄出来。神玥说得没错,他不能接受,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外,他还有一点私心——
  为了姑墨。
  曾经光耀西域,至渐渐式微的莎车,虽近年常被讽刺为弹丸小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说还有些祖宗留下的荣光和宝贝,不然也不会击溃疏勒。而差距悬殊到以卵击石的国家,就算有奇谋,也未必能胜。
  但姑墨不一样,姑墨一直默然无闻。世人只知龟兹,却不知与龟兹相邻的姑墨,而很长一段时间,姑墨虽未被龟兹吞并,却实实在在是其附庸,但凡有开战,龟兹王下令,姑墨便得为马前卒,指哪儿打哪儿。
  直到这一代的龟兹,国内王子争储,又没个适龄的公主送入天城,偏还不愿别的王国得势,这才落到了姑墨头上。只是,选的也不是有勇有谋的大王子和二王子,只挑了个心性最不定,又软懦可欺的三王子,念着有朝一日,还好摆布。
  但谁也没有想到,疏勒莎车一战后,局势大变。神玥给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尊重,甚至将尊荣拱手相赠。
  可若是神玥走了,他们不过是沙地里的兔子,原野上的群狼,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原伯兮深深地恐惧,他不想再回到过去忍气吞声的日子,除了神玥,他不愿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他的师父!他要永远留在万山之巅,过着受人崇敬的日子,连故乡,也不再是归处,那只是个仰人鼻息,又可悲的地方。
  彼时的少年只能想到唯一的法子,那就是阻止神玥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写日常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第320章
  “那那个人呢?你崇敬的那个人呢?”
  桑姿随口一问,他可没有闲心听别人唠家常,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原伯兮, 那倒是有必要抓住一切机会套话。这老小子连神都不怕, 想挖出个弱点,不太容易,但借此找到他心怀忌惮的人,却尚有希望。
  原伯兮伸掌拍在白玉栏杆上,脸上涌起笑容:“她很好, 生于此间亦会死于此间,有生之年西域如其所愿,也许有朝一日,还能得见西域一统。”
  “一统?你?”
  桑姿被他肆无忌惮的畅谈吓了一跳, 西域三十六国, 谁也不服谁, 谁也没真正消灭谁,就凭一个宗派, 想统御诸多国家, 真不知该说他痴人说梦,还是野心滔天。
  “生灵涂炭,人家未必想看, 我还没听说过打仗不流血的。”桑姿低声嘀咕,总能找到刁钻角度唱反调。
  哪知那大教宗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仰天一啸, 甚是感慨:“也许真能兵不血刃呢?世间诸事,行者自知,凭什么做不到?当初的西域挞伐不断,她也深以为艰深,但却也一样做到了!”说着,他一面欣赏桑姿见鬼的表情,一边伸掌,在他背上豪迈地拍了一把,“少年,挺直脊背,人除了生死无法由自己掌控,能握住的东西,还有很多!”
  真的还有很多?
  桑姿不置可否,能做到如他所言那般的,有,却百来年也难出一二,对于多数人而言,能全凭心意决定的,少之又少。
  “什么时候能好?”原伯兮忽地发问。
  桑姿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头痛病,念及之前言语交锋未讨得好,便顺嘴故意气他:“如果要一辈子呢?比如,到死之日才能尽好,那样的话你还没过上康健无忧的生活,会不会觉得日子一下子便没了盼头?”
  原伯兮失笑:“少年,还真是天真。你说治不好,都于我不痛不痒,有这机会逞口舌之快,不如想想你那时的处境。”
  处境?以原伯兮的为人,纵使要死,也会拉人一同下地狱吧,说不定到时候连整个天城都要与他殉葬。
  桑姿吞了吞口水,这人确实和他在无药医庐见过的那些惜命的病人不同,他不是个莽夫,是个狂热的疯子:“其实……”
  脚下的冰忽然碎了一角,顺着山崖滚下去,群山似乎受到呼号,又融雪纷纷跌下万仞冰川。桑姿受惊,拢着外袍抵御强风,左心砰砰直跳。他本犹豫,这一吓,不由自主地闭眼,和盘托出:“我没有骗你,此乃心病,治不好,只能用药缓解。”
  “为何如此诚实?”
  桑姿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被这股气势给吓的,只能反口顶撞:“你不觉得给人希望再覆之以失望,很残忍吗?”
  原伯兮摇头:“有甚可畏?一切尽如意料。若真有前世今生,我背负太多罪孽,或许不会去往归墟,甚至亦不会投身轮回。”
  在这孤寂的峰峦上听到这一番话,总叫人心中郁闷,于世人而言,今生的不如意,都期盼来世能够化解,而像大教宗这般,好坏都止于一世者,得具有莫大的勇气。桑姿承认,自个儿没那么勇敢,更无雅量气魄,只能嘘声一叹:“罪孽?”
  “是啊,刀进刀出,我亲手杀了我的师父,怕吗?”原伯兮横眉倒竖,眸中涌出一丝狠戾,他向前倾身,拟出推刀的姿势,似乎在等着看少年的反应。
  逼视之下,桑姿哪里还敢有任何反应,血气逆流,整个人像腊月间被人丢到了冰窟窿里,手脚发麻,呼吸沉沉,连眼皮都忘了眨。
  顿失兴味,原伯兮抽身调头,步入宽阔的大殿之中。他走得很急,不像满是沧桑的人那样步履沉重,桑姿拭去额间冷汗,在玉阑干前回头,竟觉得他有些可悲。
  苍鹰长羽织就的大氅下,原伯兮右手死死抵在腰刀上,眼中可见赤红,而鼻翼喷出的每一道气息,都苍劲有力——
  他在极力克制。旧事重提,显然并不那么愉快。
  为了阻止神玥,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亲手杀了他的师父,并鼓动师兄弟争位,自相残杀。传教宗死得仓促,没有留得只字片语,西域或将再陷混乱,本已走到黄河之源星宿海的神玥,生生被他拉了回来。
  他曾经也想过,将神玥嫁人之事昭告天下,但那样,非但不能留下她,反倒会连累其声名扫地,甚至让一手建立的安定付之一炬,他不忍,也不愿,最后选择放弃,转而牺牲了那个不行劝阻,反倒放手成全的懦弱的三王叔。
  “神女大人从来不属于某个人,她属于整个西域!”
  师父没了,还有他能扛鼎姑墨,可如果神玥走了,一切将不复存在,只要信仰还在,别的都不重要。过去千百个日夜,每当寤寐难眠时,他便如是对自己说——他还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乌布雅神女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人是可以变好的。她始终坚信人之善而非人之恶,以至于,她的大义过于孤美,因为那本不该存在于世间。
  她还想再一次力挽狂澜,于是在黄河边划出了那一剑,与君诀别,自此再不复相见,而后重回西域,坐镇天城。
  ……
  大殿之中,原伯兮终是没有抑制住心中的悲愤,只见冷光一挥,腰刀出鞘,身后的玉树灯架应声断裂——
  以神玥的聪慧,怎会不明白他在其中斡旋的角色,但她不亲自动手,而是扶持了白华来与自己作对。那个白华,只是一阶卑微的舞姬,凭什么站在天城之上!最可恶的是,她竟然还成了龟兹王的义女,来恶心他!那个一直力压姑墨一头的国家,那个迫使他们长期抬不起头的国家,还想要再一次出手打压!
  好,那就休怪他无情,一个个毁去便是!
  原伯兮长舒一口气,拄着腰刀,颓然跌坐在阶梯上,面无表情望着身后的一片狼藉,头痛欲裂,分不清眼前是虚幻还是现实。桑姿奔过去,从袖间翻出银针,想要扎穴替他舒缓痛楚,但人还未近身,却已被那股狂暴的内力撞飞出去。
  方才他是真心想要替他治疗,如今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桑姿窝火,气得吐血,还不若打从一开始就趁机偷袭。
  融化的雪顺着屋檐嘀嗒落地,室内静得只有风声,过了许久,原伯兮朝桑姿瞥去一眼,起身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后来白华也死了,神玥不再争,她彻底放弃了我,放弃我这个绝不会由恶回头向善的人,哈哈哈,我的存在击溃了她的信念,她不再是她,我不再是我,我们都再回不到过去。”
  “不,击溃她的也许不只是我,”原伯兮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死了,她明明再未出过天城,却竟生心灵相通。”
  “哗啦”一声,他将腰刀送入鞘中,挺直身子,死死盯着伏地在侧的桑姿。这样俯视的情景,曾在他的脑中设想——应该有个人会向他复仇,他会用毕生的功力将其击溃,而后垂眸,那个人则也该如桑姿这般,唇角带血,对他忌惮而又虎视眈眈。
  可这个人,始终没有来。
  “那个孩子,当初在星宿海边,我差点就杀死了他,他是神玥所有的牵挂。”原伯兮自言自语。
  神玥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
  桑姿来不及思考,等他开口欲问时,大教宗浑浊的两眼已然清明,伸了出手,似要带他一把。
  少年一把打开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想不想一直留在天城?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可以享受到在中原享受不到的尊荣,你不是说,你是罪臣之后?”原伯兮悻悻收手,上下打量了一眼,无端讥讽,“不若给你个圣女当当?”
  “圣男也不行!”
  桑姿面有愠色,拂袖向外走:“不,我绝不留在这儿,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离开。我恨,但我也爱,江南是我的家,是永远的根,和你这样连姑墨也回不去的人,没得谈!”
  原伯兮反问:“不想报仇?”
  “八王皆已伏诛,甚至连当时的皇帝也故去多年,下令的人都成了白骨,更是再也找不着,而今活着的,都是当下的人。”桑姿擦了擦嘴角的血,语气不屑,“我和你们不一样,甚至和阿姊也不一样。”
  “你觉得你的阿姊会回来救你吗?”大教宗扬起下巴。
  向外走的人脚步一滞。
  桑姿心里不愿意承桑楚吟的情,更不愿她来冒险,但是隐隐又有所期盼,好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被人抛弃于世间的废物,但话到嘴边,他还是选择死鸭子嘴硬:“呵,她怕是盼着我早点死。”
  原伯兮无言,桑姿低下头。
  事到如今,他没有那么恨,反倒觉得,是当初那一股执念,令他活过这许多年,而在洞庭之时,去而复返拜师,不过是明白,眼下活着,就要竭力为眼下的人,而不应该再郁结于过去。
  “如果你的阿姊站在你面前,你就知道你说的这话有多愚蠢,那个时候,可不要求我饶她一命。”殿门阖上,原伯兮冷眼看着那个一去不回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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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三天的时间,假钟别秘密招揽到百来位深受极乐丹迫害的勇士,而消息走暗路子放出之后,钱百业和长安公府的人,也搭上了线,加上极乐墟中培养的死士,前前后后凑足了五百人。
  但实力仍过于悬殊。
  好在,他们的目标并非剿灭天城,而是以此打开极天之路,送姬洛等人上山,设计擒下原伯兮,救回桑姿,逼其交出极乐丹的丹方,再尽数将那些邪恶的东西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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