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庭宇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腰身略弯,手掌撑着地面稳住疼地颤抖的身子,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抖动的睫毛滴落在地面上。
就在梁庭宇以为自己会在这冷冰冰的地上跪着直到自己撑不住晕过去,落在眼前地面上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长靴,朱子深那斯竟不知何时走到他前。
梁庭宇被一双带着薄茧的宽厚手掌强行从地面拉着站起来,白色的寝衣上浸出点点梅红。
“啊!”背后传来的剧痛让梁庭宇忍不住喊出了声,身子微躬,差点站立不稳往侧面倒去,朱子深适时的抓住他的手帮他稳住身形。
“三皇子可要站稳了,再出了事,本宫可不好向父皇交待。”梁庭宇抬眸,一双似笑非笑,眼尾发红的眼睛盯着朱子深冷峻的脸,一张嘴与朱子深针锋相对,“那真是多谢太子殿下伸手帮忙!?”
拂过朱子深还握着自己右手的手掌,稍退一步扶着床柱慢慢坐到床上,才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不知殿下此来何事?”朱子深一来便想着法子折腾他,背上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经过刚刚一番动作肯定已经又裂开流血,梁庭宇脸色苍白地坐在朱子深打来的阴影中,泯了泯嘴唇忍住疼痛,紧攥的右手似是显示了他心中的愤怒。
朱子深发现自己好像从见面始就一直对梁庭宇言语上的不敬没有丝毫不快,事实上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是生气时面上也显怒意。
此刻听得梁庭宇不悦的质问,朱子深心中便是有几分愉悦,伸手理了理整齐的衣袖,踱步到殿中的桌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悠悠开口道,“本宫昨日不小心伤了三皇子,自然要负责,特带了太医为你诊治!”
梁庭宇被这太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能惊到了,清澈桃花眼瞪向他,不小心!?他差点被鞭子活活打死,到了这太子口中居然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小心?!
压下心中的气,转头看向从进门起就立在门边的太医,他刚刚还以为是这太子身边的侍卫,此刻打量了几眼,发现还是个熟人,前几天自己发热,应该也是这个太医医治的?
可惜当时自己神智有些迷糊记不太清,对着太医微微颔首,梁庭宇开口道,“前几日多谢大人。”
那太医躬身回了一礼,“三皇子不必客气,臣是奉命行事。”
梁庭宇也不多言,目光转向桌边动作优雅的喝着白水的太子身上,“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我身上的伤上了药,已无大碍,不必麻烦太医了!?”
那朱子深泯了口茶,放下手中的杯子,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对着他嘴角微挑,“那怎么行?若是三皇子因此事出了差错,本宫可负责不起。”
朱子深说完,站起身来,对着太医嘱咐道,“良药苦口,你暂时留下。”话落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幼稚!!看着朱子深消失在房间的身影,梁庭宇暗骂,难道自己还怕药苦不成!
只是越想越气,这庆国太子就像他克星,每次见过他,梁庭宇都被气的不行!!
气哼哼的重新趴到床上,没注意到太医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也差点忘记刚刚那太子借机塞给他的小纸条!!
梁庭宇一边拆纸条一边腹诽,自己宫中,传个消息还得塞纸条,这太子之位是有多虚!!
第12章 三年初见
瞅着纸条上的内容,梁庭宇默,不由怀疑起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
更让他有些后悔的没想到居然是喝药!!
虽说不怕吃药,但每日三餐都被人硬逼着喝下两大碗苦的要命的汤药,梁庭宇喝到第七天时,觉得自己就像被浸在苦汁里腌入味了一样,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药味!?
那太医一到喝药时候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旦他透露出一丁点拒绝的意思,那太医就威胁他要告诉那太子朱子深!?
梁庭宇每每压下心中的火气,暗暗告诫自己,那人暂时是自己上级,要忍耐忍耐,何况吃药也是为了自己身体好!淡定淡定!!
待到第七天,梁庭宇后背的伤口总算收了口,能勉强下地,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太医给赶了回去。虽说他的药却实也有些用处,但梁庭宇很确信,那药绝对是朱子深吩咐过,加了特殊材料的,不然正常的汤药怎么可能苦到那种程度!?
梁庭宇接触几次这位太子也算是发现了,每次自己口头上讨些便宜,那太子当时不发作,事后却桩桩件件都从他身上讨了回去,丝毫吃不得亏。
背上的鞭伤渐好,这日天朗气清,暖风徐徐,梁庭宇终于能从呆了多日的屋子出来透透气。
院子里的石凳被人贴心的铺了一层棉垫子,梁庭宇心中微暖,面上的笑容明艳又放松。撩袍坐在梧桐树下,端着添了热水的茶杯,泯了口茶水,抬头定定看着几日不见,长了许多嫩粉色花骨朵的梧桐树。他在梁国居住的长华宫中也种着一棵颇有些年头的梧桐树,幼时,母妃常与他在梧桐树附近玩耍…
庭下梧桐树。
“三皇子,好兴致!”被这讨人厌的声音打断回忆,梁庭宇整理好脸上轻松的表情,眼睛略弯,带上惯常挂着的笑容转头看向来人。似乎是极喜欢紫色,来人一身紫色长袍,赫然便是朱子深。
动作小心的扶着桌子站起身,略弯腰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光临,怎么也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没有相迎,还请殿下恕罪!”
明知道讨不了便宜,梁庭宇见着朱子深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刺他。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守在院门口的侍卫,梁庭宇眼中冷意一闪而过。
“坐。”朱子深姿态随意的撩袍坐下,动作自然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也不应他的话,淡声开口。
不客气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梁庭宇自顾地端着茶杯,一脸认真地细品手中的茶水。
“本宫听太医来报,三皇子身体已无大碍?!”朱子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还要多谢太子殿下!?”梁庭宇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微弯,眼中却无一丝笑意,还真是多谢你的鞭子,改日定要百倍还你!!
“三皇子无事就好,不然本宫可得背个杀人的罪名了。”低沉的声音透着股慵懒。梁庭宇几次见他,时时都是一幅睡不醒的样子,怪不得庆帝不喜欢他!!
“既然无事,明日便按时到长议殿。”喝干净杯中的茶水,朱子深才又嗓音淡淡地补充道。
“太子殿下,本皇子身上伤口虽然大好,身体却伤了元气,尚需要修养,暂时可能不能前往,还望太子殿下能体谅?”梁庭宇直直看向朱子深。
院中立着的宫人不少,上次在太子宫殿,两人当众撕破脸面,此时这么多人在,梁庭宇趁机便推了再去长议殿的事。一来坐实两人之间的恩怨;二来,他对那地方也无一丝好感,下去正好!
四周立着的宫人,大多是从小伺候朱子深的,自是十分了解他,这梁国皇子竟然当众博了太子的话,胆子也太大了,心中又为他捏了把汗!!
“呵,”朱子深没想到这梁庭宇几次三番举动都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心中不由又对他多了几分兴趣。
“三皇子好生休息就是。”朱子深竟是好说话的应了下来。梁庭宇有些意外,不动声色低头的泯了口茶水。
“咚。”茶杯磕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梁庭宇抬头看向对面,朱子深放下茶杯后,食指有节奏敲击桌面,俊美的脸庞上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盯着他,嘴角微挑,露出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
真是熟悉啊!上回也是这般情景,下一刻自己便被吊在树上打了个半死!?梁庭宇脸上笑容不变,神色微沉,难不成他还要动手不成,戏已经演完,这回自己可不会再坐以待毙!?
“三皇子看起来似乎身体虚弱?恩。本宫会重新考虑三皇子的学习内容。”朱子深手臂抬起支撑着侧脸正对着梁庭宇。
对梁庭宇来说,不管是他说话的内容还是他脸上挂着的笑容,都透露出满满的恶意。
两人分明是势力相当的合作关系,这太子却时时刻刻都想要找机会折腾折腾他,若是忍下这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梁庭宇心中有了计较,开口喝道,苍白地脸色被气的有些范红,“前几日书房院中的事情,可需要本皇子再提醒提醒太子殿下?!不要以为本皇子脾气好,就会任人随意拿捏!!”
院中其他人见两人像是又要吵起来,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怕被太子殃及池鱼。
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朱子深的怒气,却见那朱子深闲散的站起身来,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动怒,声音平淡,“本宫看来,三皇子脾气倒也不小!”
“本宫优点不多,记性好算一个!那日的事,随后也遣了太医过来!”看得梁庭宇气得脸都红了,朱子深不自觉的多解释了两句,随即泯紧了嘴。
“待你养好伤后,再作其他安排!”朱子深一甩袖,转身离去。
看着紫色的衣袍消失在院门口,梁庭宇才冷哼一声,真当他是软柿子!?
斜阳夕下,抚过脸旁的微风带上凉意,梁庭宇才收回定在梧桐树上的目光,起身准备回屋,转身发现十七竟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
梁庭宇黑白分明的眼睛弯弯,带上细碎的光,“我们进屋吧。”
“恩。”还是沉闷,利落的回答。梁庭宇却莫明觉得心安。
一会功夫,院中已没了阳光,廊下沿路挂满了灯笼。十七端着一些吃食,自廓下经过,未发出一丝响动。
大殿内四角放置的烛台,烛火摇曳,照得殿中亮如白昼,两人坐在桌前用饭,梁庭宇手执着莹白的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中连着喝了数天白粥。
“迟大哥,这庆云山那庄子找的如何了?”梁庭宇也是纳闷,外公怎么会把那些财宝放在庆帝眼皮底下?还早早建了庄子放在他名下?难不成早就知道今天这局面??
“尚未找到入口。”听到还没结果,梁庭宇也不失望,毕竟那么多东西,要是那么好找,才让人担心。
“去梁国那人,可有消息?”这回倒是有结果。
“找到了,不日便能到咸城。”梁庭宇开心的眼睛都眯在一起,忙给十七忙添了一筷子菜。
“迟大哥,多吃些。那朱子洛那边?”梁庭宇自己对这不太在意,但是上回十七反应略大,问的便有些小心翼翼。
十七顿了一下,语气平静无波,“据调查,两人感情甚好。耿狄那女子很有可能是季林,线人来报,季林目前在耿狄的宫中,看守严密,不宜动手。”
“恩,看样子事情还算顺利。我们需得顺手推一把了,以后可有得好戏看了!”梁庭宇明明清澈见底的眼色,却充满了凉薄。。
第13章 立威
昨日好容易打发走了那太子,接下来的日子,梁庭宇打算安心地呆在长秋殿中好好养身子。
外面天气晴朗,温度舒适。在屋里养伤那几天,实在窝的难受,昨日在院中呆了一会,今日早早地,梁庭宇就让人在梧桐树下备了茶水糕点还有一本闲书。
十七安静地侯在一旁,清晨细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间隙,洒满梁庭宇微仰地脸庞,温暖舒适的阳光,让人心神一松。
挥手示意院中侍卫退下,梁庭宇抬手添了两本新茶,另一杯放在石桌对面,侧头看向十七,“迟大哥,喝茶!”
十七身形轻移,寂静无声的落坐在他对面。“迟大哥,这院中侍卫,可还有能用之人?”
对面的人想了一下,平板地开口,“无。”
十七的回答早在梁庭宇意料之中。想到昨日下午的事,梁庭宇眼神中的杀意顿起,敌国太子竟直入了他的院中,守在门口的侍卫竟无人禀报,如同虚设。这是看他好欺负是吗?!
“昨日值班的侍卫可是我皇兄的人?”梁庭宇记性一向不错,还是跟十七再次确认一下。
看到十七点头,梁庭宇沉吟了下朝院外扬声喊人。
“来人!”
“看来该先清理清理身边!”端着茶杯的手指轻抚,梁庭宇面上的笑容带上几分冷肃,贵为皇子的气势此时一览无遗。
院中跪着二十来人,都是一路随行而来的侍卫,路上也多亏他们多次拼死相救,才安全到了咸城。梁庭宇念着这些,本不想轻意动他们,只是如今自己血仇未报,家国未归,不能让这些人坏了自己的事…
明明梁庭宇眉眼带笑,地上的侍卫却纷纷觉得,他们的皇子最近越发显得阴沉,诺大的院中无人开口,一时寂静无声…
饮完杯中的茶水,梁庭宇抬头,冷淡的目光扫过昨日门口守卫的二人,“昨日值班,可是你二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答道,“正是属下。”
梁庭宇嘴角带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弯起,却透出几分冷意,“很好!你二人玩忽职守,全然置本皇子安危于不顾,罚你二人杖刑三十,可有话说?”
两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没敢反驳。自从梁国出发到咸阳宫,一路发现这三皇子脾气温和,众人的胆子也越发肆意,没想到今天居然要借他们杀鸡儆猴,心中不平,眼中多了几分恨意!
“属下不敢。”两人低头应道,不曾出声辩驳。
“很好,你们二人执刑!”见两人反应还算识时务,梁庭宇也不多话,随手一指,点了舍玉和另一个平时还算规矩的侍卫。
诺大的庭院中一时只剩下噼里啪啦的响起,沉重的木板击打在身上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响,那挨打的两人骨头倒硬,咬着牙不曾叫出声。旁边围观的众侍卫都低垂着头,额上冷汗直冒,不敢抬头看平时有些软弱可欺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