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饭,因为卫云怀着孕早就不再下厨,做饭的照例是苟夫郎。他灶上的手艺极好,做出来的臊子面汤红可口,卫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都赶上一个壮劳力的饭量了。
卫小弟这几日见他饭量这样大,皱着小眉头忧心忡忡的朝卫云的肚子喊话:“大外甥哎,你怎么吃的这么多?你少吃一点好不好,大哥的肚子有限,你吃的太多太大会把大哥的肚子撑破的。等你出来了咱们在吃,到时候你想吃啥舅舅都给你买,好不好?”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趴在自家大哥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抬起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恩,我听见你答应了,只要你以后不嘴馋吃太多,我日后肯定不会食言的。夫子都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会耍赖,那太不君子了!”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笑的卫小弟面红耳赤不明所以,只拧着小眉头看众人,一旁的小石头也满脸茫然,他觉得裕少爷说的挺对的,为啥爹娘他们都在笑?
卫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把人拉到跟前问:“你刚才听到娃娃回答你啦?”
卫小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小声道:“他没说话,就是答应了啊!”
“那是因为宝宝还不会说话啊,而且他现在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卫云笑,“放心,大哥有注意,小娃娃不会把大哥肚子撑破的。”
“真的吗?”卫小弟将信将疑,见卫云认真的点了点头,才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不过大哥一定不要吃太多了,邢阿么说过了的,娃娃太大了,大哥要受好多苦呢。”
这话是前几日邢阿么跟卫云闲聊的时候说起的,当时也就是随口一提,哪想到这小人就记到了心里。
卫云心里暖烘烘的,觉得窝心的很,眼窝也有些发热,连忙眨眨眼忍下泪意,笑着转移话题:“夫子讲得功课跟得上吗?”
卫小弟闻言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挠挠头道:“跟得上,夫子昨个还夸了我呢。”
一旁的小石头也凑了过来,奶声奶气的说道:“是哒是哒,我跟我爹去接裕少爷的时候,听见夫子夸裕少爷聪明呢!”说完,还与有荣焉的挺了挺小胸膛,颇为骄傲。
他年纪小,才三四岁的样子,正是天然崇拜比自己大的孩子的时候,更别提卫小弟颇为照顾这个比自己小又特别乖巧的孩子,因此,小石头心里除了爹跟娘,就属裕少爷最好了!
这会儿听见卫小弟说话,还是好话,可不得见缝插针上去表示一下嘛。
卫云被小石头逗的笑得肚子都有些发酸,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甘示弱的动了动,狠狠的蹭了一波热闹,顺便提醒自家阿么自个儿被吵到了。
最后还是霍成看不下去,拯救了卫小弟,把人拎到一边,绞尽脑汁的尽量用对方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了卫云目前的饭量的合理性。
弄明白对大哥并没有坏处以后,卫小弟就很干脆的没有再关心这件事了,卫云的日子也过的越发顺心起来。
苟夫郎念着霍家的救命之恩,跟邢阿么一起,天天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用他动手。地里的活霍成带着苟老六和帮忙的霍大勇几个干的有条不紊,晚茬瓜一个个拉到县城,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跟老陈头的合作很是满意,因此店里的活计霍成也还是找了他,除了做糕,卫云几乎是碗倒了都不用抬的状态。
更别说做糕他也大部分就是动个嘴,连动手的机会都少有。
从前卫云做梦都想过这样的生活,但真这样过了不过五天,卫云就觉得浑身难受。
他暗暗在心里给了当初的自己一个嘲讽的笑,他这样的天生劳碌命,当初是怎么有勇气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一辈子的?!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城里的铺子就改造完成了,卫云被霍成带着去看了看,颇为满意。
他和霍成商量过,铺子除了卖糕点,腊肉,甚至是家里人腌的小咸菜都会卖,还会卖些主食和小吃之类的。
因此铺子并没有做大的改动,还是沿用了上个店家的基本布局。
铺子被一分为二,正对门和右手边是放糕点和其他货物的地方,柜台后面是放东西的货架,左手边则是四五张桌子,是提供给来店里吃东西的客人的。
因为不确定生意如何,卫云索性没雇掌柜的,而是自己撸袖子做了起来。伙计则是扈家兄弟和霍成。
霍成是用来震慑有坏心的人的,说白了就是个吉祥物,扈家兄弟却是卫云正儿八经雇来的伙计。
扈家兄弟和卫云合作的时间不短,双方对彼此印象都很好,卫云自己开了铺子,自然就不会让扈家兄弟再在外头卖自家的糕点。
可卫云实在对扈家两兄弟喜爱得紧,也不在意拉他们一把,干脆把人找过来当伙计,每日哥俩卖出去的糕点还跟往日一样分成,只是分成的比例低一些,只有一成。
除了确实同情这俩孩子,卫云也有其他的考量,这俩孩子在城里卖了这么长时间,买惯了的人实际上已经认得了他俩这张脸,有他们在,老顾客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扈家兄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虽然分成听起来低了些,可这比哥俩在外头风吹日晒的可要好得多不说,还管一日三餐,每月还一人固定有一百文工钱,可不比原来差。
何况霍家对他兄弟俩有恩,无论如何两兄弟都不会拒绝的。
和卫云预料的一样,新店开张头几日,生意总是有些冷清,但几日之后,往常买惯了的老顾客们就闻讯而来,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
除了糕,其他的生意也做的不错。
苟夫郎灶上的手艺不错,如今天气热,他便做了丰城夏日常吃的凉皮。
这东西冰凉凉滑溜溜的,加上配菜,用秘制的酱汁一调,就是炎炎夏日里最让人喜爱的美味。
苟夫郎是个有主意的,他晓得这样的新吃食不会一开始就让人接收,便弄了一些做赠品,没一个来店里买糕的顾客都会得到一小碟。
木制的小碟子不大,只能盛寥寥几口,但没一个吃过的人,几乎都被这样新奇又美味的吃食彻底俘虏了。
挨过了刚开业时的冷清和后面客人暴涨的高峰期,店铺在开业半个月以后也算是彻底稳了下来。
卫云每日在店里鼓捣鼓捣新东西,偶尔出去逛逛,小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他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再过段时间就得留在家里养胎生娃了,不适合再天天坐着牛车来回的。因此,卫云就想趁着这段时间再多琢磨几个糕点,也好给店里上点其他的种类。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店里的月饼最近卖的还挺不错,卫云就鼓捣着想做些冰皮月饼。
只是这玩意卫母没有做过两次,卫云就知道点皮毛,这几日便都窝在后头的院子里闷头琢磨。
他熬了两三日,终于有了点头绪,正乐滋滋的在后头忙着,就听见铺子里叮叮咣咣的一阵响,隐隐约约有声音传过来。
卫云连忙停手,挺着肚子挪到前头去听,就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急得赶紧去推眼前的门。
门似乎是被谁用东西抵住了,卫云使了好大劲都没推开,倒弄得自己气喘吁吁的,心里着急的不行。
他正打算拍门,之前才听过的那声音再一次又响了起来:“啧!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看看,爷在这条街上这么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几个乡下来的土巴佬,还想在爷这儿耍横!哼!下个月的钱给爷早点备好,要不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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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小了, 应该是闹事的人走了,挺了一小会儿, 卫云听见有人在门前挪走了什么, 他试着推了一下,门应声而开。
干净整洁的小店里如今一片狼藉, 糕点散落一地,桌椅凳子也都躺在地上,地上还不时的能看见一些碎瓷片, 邢阿么正站在门口指挥人收拾, 听见门开的声音,连忙扭过头来看。
“主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脸上的笑很勉强,“您先回去休息会儿, 这里面乱, 您怀着身子, 就别进来了。”
一旁的苟夫郎懊恼不已, 刚刚看苗头不对, 几个人就把几个桌子堵到了门口, 生怕卫云着急出来有个什么。人一走,他没多想, 顺手就把桌子撤了,早知道就再堆一会儿,等外头弄完再撤了。
“没事儿。”卫云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 但这会人都走了, 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他一边慢吞吞的扶起桌子上倒下的摆件, 一边问道:“知道刚刚来的是什么人吗?”
扈见贤一边给弟弟擦脸一边道:“是城里的一帮二流子,专门收保护费的。”
卫云这才发现扈思齐的嘴巴破了,脸也肿的老高,吓了一跳:“他们还打人了?”
他连忙走过去看小孩儿脸上的伤,索性这伤看着可怖,实际都是些皮外伤,嘴角的血还是嘴唇磕在牙齿上磕破的,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耳朵难不难受,能听见我说话吗?”
扈思齐咧着嘴傻乎乎的笑,心大的很,“能听见,卫大哥放心,我皮实着呢,打不坏的,嘿嘿。”
卫云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还好他怕出事儿,身上都带了备用银子,“邢阿么,你带思齐去回春堂看看,别有什么事儿才好。”
扈思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没啥事儿,就是挨了一巴掌而已。”
扈见贤也说不用去,被卫云板着脸驳了回去:“还是去看看的好,那都是些壮劳力,下手没个轻重,让郎中看看心里也安生不是?不然万一有个啥,后悔都来不及。”
扈思齐住了嘴,偷偷拿眼去看自家哥哥。
扈见贤嘴唇抖了抖,红着眼应下了,说到底,他心里也是担心自己弟弟的,可卫云实在帮了他们兄弟俩不少,他实在不愿意麻烦他。
卫云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也别觉得有啥,你们可是我雇来干活的,我现在给你们看病,那是为了让你们心里感激我,以后好卖力给我干活呢!”
苟夫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咱们这个掌柜的可是个卫扒皮,赶紧去郎中那看看,回来准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你呢。”
卫云连忙点点头,屋子里的气氛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邢阿么笑呵呵的接过他手里的银子,牵着小孩儿手叮嘱道:“那我们就去了,主君可千万要小心脚下。”
见卫云认真的应下,这才带着小孩儿出去了,出去前还交待苟夫郎把门关上。
左右这生意是做不成了,干脆把门关了慢慢收拾,就算那群人找回来了,也不敢公然砸门,好歹安全一些。
屋里的东西受损不是太严重,桌椅都没什么事儿,修一下就能用。碗碟也还好,这会儿不是吃饭的时候,外面摆出来的碗碟也有限,损失最大的就是柜台上摆出来的一应糕点。
这些糕点都是邢阿么和苟夫郎两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里面还有卫云刚刚才鼓捣出来的绿豆糕。这些糕点散落一地,还被人踩的遍地都是,看的大伙心疼不已。
“这些天杀的!这么好的东西就被他们霍霍了,真该让他们饿死!”苟夫郎一边收拾一边骂道,他才从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饿肚子的日子里解脱出来,最看不得有人浪费食物。
卫云抿了抿嘴,心里也挺不痛快,他这生意才做了半个月,就遇到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打击也不算少了,他要是这么一下子就放弃,也就不是卫云了。
他在后头,对前头的情况不了解,只能一边打扫一边问具体情况。
事实上店里的个人也挺懵,今个儿一早,大伙就跟往日一样开门做生意。这两天生意渐渐稳定下来,众人也摸住了气儿,知道客人不会这么早上门。
几个人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干活边说话,等到陆续有客人来了,便有条不紊的招呼。
谁知道巳时刚过一刻,店里就进来几个衣服凌乱,吊儿郎当的男人。这几个人是是生面孔,还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苟夫郎心里觉得不对,就眼疾手快的把去后头的门堵住了,自个儿还站在了门前面。
这几个人进门随意问了几句之后,随手就拿起糕点吃了起来,没吃几口就扔了,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就跟疯了一样。
大家伙自然是要拦,可对方几个壮劳力,根本拦不住,扈思齐气的在其中一个手上咬了一口,那一巴掌也是因为这个留下的。
好在这几个只是砸东西,倒是不伤人,下手也收着力气,大家伙才没有伤的更重。
不过这几个人临走时说了,一个月要给他们交二两银子的保护费,保证不会有人上门闹事,要是不交,他们就天天上门,让他们生意都做不成。
“二两?”卫云眉头拧成一团,心里一股子无名火烧的正旺。
这几个人上下嘴皮子一抬就是二两,可按他们这个月的行情来看,净盈利也不超过十两银子,这二两要是给出去,他意味着他们一个月有七八天都是在给别人干了!
卫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之前卖菜基本不在这街上瞎逛,都是拿到熟客那里卖的,而且他那会儿一个月也卖不了几个钱,这些地头蛇也懒得理他,是以他对这些人的来历并不清楚,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刚刚开口的扈思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