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移人都喝傻了,大着舌头去拉裴声:“你瞅瞅人家再瞅瞅你,人家小孩儿二话不说大半碗下了肚,你磨磨唧唧半天还就喝了……喝了喝了一口!”裴声懒得理他,给他面子才不叫他滚。
裴声朝林小将军道:“成忠,敬你一杯。”
这位年少有为,近年大出风头的年轻将领,正是林成忠。
林成忠毫不含糊,说喝酒喝,三碗入喉,憋得满脸通红。
五年了,他从野性难掩的少年向意气风发的青年转变,面庞越发深刻英俊,双眼锐利有神,身材也高挑结实,端起酒碗时,小臂微微隆起,露出流畅有力的线条。
如今他不再是江南田间的野小子了,他是国师钟语空的弟子之一,是下马村少有的幸存者。
几个好事的见正主落座,赶忙叫人上“好戏”。
程移好奇道:“什么好戏,怎么也不搭个戏台子?”一人哈哈大笑道:“来了就知道了。”
但听琵琶声响,门被推开,两列戴着代面的小倌鱼贯而入,一个个肤若凝雪,唇如渥丹,光看身段便知是好货色。
程移失望道:“小倌我见得多了,这有什么?”话音未落,席间响起靡靡之音,一时是红牙板脆响,一时是琵琶声既行又止。
确如程移所言,并无什么稀奇,裴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余光瞥见一身着轻纱、身材纤瘦的年轻男子跪坐下来,就敲敲酒碗道:“满上。”
男子听话得很,葱白的十指为他倒上酒,然后一手垫在下,一手扶着碗沿献上。
裴声没有端过,反而抬眼打量了男子秀美的双眼和露在代面外那线条流利的下颌,然后慢慢凑过去,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小倌乌如黑羽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秀美的鬓发自耳畔垂到凝脂般的双肩,轻纱勉强遮挡住胸口和腰下,但掩不住背脊那片香艳雪白的风光。
他揽过小倌的腰,将人揽在怀里问道:“你很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他靠的近,灼热的呼吸与怀里人交缠在一起,酒香在身侧漫开。
小倌双眼清澈,双手攀在裴声脖颈上,自若道:“奴双名蘅芜,见过将军。”
他嗓音沙哑,温柔低沉,宛如安抚孩童的低语,说话时唇间露出柔软嫩红的舌尖,酒香汩汩溢出,引诱着人沉沦于他的清艳。
今天的我,是短小的我。
因为没有奶茶嘤嘤嘤。
*“蘅芜”,典出西晋王嘉《拾遗记·五·前汉·上》“帝息于延凉室,卧梦李夫人授帝蘅芜之香。
帝惊起,而香气犹著衣枕,历月不歇。
帝弥思求,终不复见,涕泣洽席,遂改延凉室为遗芳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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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6 20:02:38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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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声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出神道:“杜若蘅芜……好名字。”
怀里的人唇角一弯,柔柔笑道:“多谢将军赏识。”
裴声听他奉承,立刻清醒了些,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蘅芜支起身,靠近了道:“再好的名字也有人赏识才有意义,就像再美的人,要有人怜惜才有价值。”
他身子柔软纤细,好似一条美人蛇,靠在裴声身上。
这五年来,少有人这般不识颜色地接近裴声。
一是裴将军家里已有了个身份尊贵的正妻,永宜公主可眼里容不得沙子,二是裴将军洁身自好,自从五年前那个神神秘秘的狐狸精爬上了他的床又被扫地出门后,就再也没人得到将军的垂青。
有的人说是永宜公主心气高,见不得偏房在眼前晃荡,有人说是裴将军无情无义,为了讨好正妻,拿稳兵权,便对情人弃如敝履,所谓洁身自好,不过一个愧字而已。
五年间人们对裴将军家事的议论便没少过,裴将军只管蒙着耳朵过日子,拾起佛经,参起佛教偈语来。
“你倒是看得清楚。”
裴声紧了紧手臂,眼神不由自主地被蘅芜的唇引过去。
齿若编贝,唇如含丹,上头唇珠一点,似是嵌在钗子上的珊瑚红珠玉,令人只想好好含在口中舔舐。
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裴声心头一紧,道:“把代面摘了。”
蘅芜不言语也不动作,只是笑。
“摘不得?”蘅芜笑着看他,道:“将军,妈妈不让我们摘,奴可不敢摘啊。”
他本就媚态横生,此时一笑,宛如新梅初放,清艳逼人。
裴声抬起他的下巴道:“怎么,她指使得动你,我就指使不动你了?”“奴哪敢违命,只是奴长相平平,怕摘了代面惹将军失望罢了。
奴仰慕将军已久,今日得以相会,奴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来日,只望给将军留下个好印象……”说罢,他唇舌微张,眼看着要吻上去,却见裴声轻轻挡住他,继而饶有兴趣地挑开他的衣襟,抚摸他胸口的官妓印,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轻纱半褪,露出内里的束胸和半片香肩。
蘅芜小声答道:“是……教坊司刺的印。”
被刺上这印,从此身入贱籍,即便逃出教坊司,一旦追查起来,也逃脱不得。
裴声忽而压低了嗓子,眼神茫然道:“疼吗?”蘅芜靠到他肩上,细声细气道:“若有将军疼爱,怎么会疼……”裴声只觉肩上一沉,眼前一清,立刻面无表情地将他推到一边,冷冷道:“满口谄言。”
蘅芜被推得斜靠在桌边,轻轻地笑,宛如斜立的海棠。
林成忠伸手去搂他,他便软软地靠过去,躺在高大结实的年轻将领怀中。
二人旁若无人地调情,蘅芜含了酒液在口中,以口哺酒,渡给了林成忠。
轻佻放浪,满口谎言,果真是他看走了眼。
裴声端起酒想。
仅剩的一丝熟悉感瞬间轻飘飘地消融了。
什么杜若蘅芜,不过是卖笑的勾栏妓子而已,三银半钱便可买他一夜不知廉耻的呻吟和被精液浇透的身体,哪有尊严可言。
林成忠抱着纤细的美人唇舌嬉戏,美人被玩弄得小声呻吟,大腿紧绷。
程移瞥见蘅芜,顿感熟悉,凝眉朝裴声看去。
可裴声什么也看不见,一口饮尽酒液,兀自失神。
待散去,裴声回了府中,公主的随身婢女便急着来请。
裴声目不斜视直直往东院走,婢女被程移拦在身后,急的脸色通红。
公主无所出,五年间遭尽议论,连德妃都拉着这个弟媳的手“好言”相谈,话里话外都是怪她没能给裴家留个一儿半女。
“将军,将军!”程移无奈道:“别叫了,你们将军今儿个又要往后院厢房念佛去了,你还是安生回去,叫永宜自个儿睡吧。”
“程大人行行好,劝劝将军吧,您也是公主的表兄,怎忍心让我们公主独守空房……”他心道:我倒是想劝,可一提那人名字,老裴就要发疯,这下可好,连名儿都不能提,还能怎么劝。
程移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回去吧回去吧。”
夜凉如水,院子里风声萧瑟,好似灌满了寒气。
裴声踏入佛堂,点了油灯,垂眸坐在一旁。
佛堂一如五年前干净,似乎常有人打扫走动。
佛像依旧被高高供奉,仁慈的目光落在香案前,饱含对世人的怜悯与叹息。
五年前,杜若便是在此度过了百来个日夜,那些日子,无一不是痛苦且郁结的。
青烟漫漫,他读不懂佛偈,也参不透为何世人求而不得,他不懂裴声所为,也不得不受人摆布。
他跪在佛前,不求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但求不做弃子,任人践踏,可到头来他不过是个哑巴,无论是人还是佛祖,都对他的诉求置若罔闻。
杜若日日冥思,同时也见证着裴声求得所爱。
他作为一个牺牲,成全了裴声。
倘若他如今有知,会否悔不当初?裴声蓦然回神,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自从五年前一事来,他心有魔障,故人常入梦,令他心有郁结,夜不能寐,再者与永宜不合,常被惹得恼怒愤然,其床笫之邀更令他心烦意闷,只能来佛堂求得片刻清净。
有时他跪在佛堂前想,杜若苦伴青灯、沉念佛偈时心里究竟会想什么?从前裴声理会不得,如今他一跪,却莫名领会了。
原来苦闷难疏,人心难解,终是苦恨从心过,郁郁不得眠罢了。
他这不识情爱、不知苦痛的铁面罗刹,终于也尝了一回思念缠身、痛难解脱的苦了。
素来清净无人的佛堂外,响起轻巧的脚步声。
裴声缓缓睁眼,看向门外。
这脚步声他认得。
从前他晨起练剑时,屋内窗子边就会响起这样的脚步声,只要他一转头,就会看见屋内那个纤瘦风流的身影,还有一双盈盈笑眼。
门被推开了,一个颀长的影子被投在地上,月光如水汩汩洒下,好似浸透了地面。
一个长发如瀑、肤若凝脂的男人缓缓步入,他双眼涟涟,好似时常含泪,恍若怯怯的小鹿一般。
裴声的目光宛如蜡炬的烛泪,凝结住了。
他嘴唇颤了颤,似有许多话要说,可千言万语只变作了两个字——“杜若……”
终于到我最爱的gou yin环节了。
我真的好爱放荡不羁睡遍天下的受呜呜呜。
下一次我一定要写一个搞男人也搞女人的受!!!白莲花被伤透了心黑化成绿茶吊的那种!!!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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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6 20:02:39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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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走到裴声面前,单薄得像落叶,像一缕孤魂。
裴声仓皇站起来,抬起手又放下,想抱他,却又怕他风一样散掉,一如每个昏昏沉沉绵绵如雨的梦里。
杜若泪眼朦胧地看他,缓缓开口:“将军,我好想你。”
说着,他靠到裴声怀里,无力地抱住他的腰。
裴声心口一痛,情不自禁将人抱在怀里。
杜若的身体很冷,裴声好似抱着一缕轻飘飘的夜风。
“你回来了……”杜若眼中泪光点点,嗓中带着哽咽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赶我走,把我送给别人……”裴声许多次梦想着重相遇的场景,他每次都会问自己,假如杜若问他这种问题,该如何回应,可每一次他都想不到最好的答案。
如今杜若站在面前,他又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再无战场上的镇定自若。
他紧紧抱着杜若,语无伦次道:“我很想你……这几年来我都在打听你的下落……我有安排人去诏狱救你,可是那时你已经走了……”“将军,别不要我好不好……”杜若声音又轻又沙哑,像一根羽毛在人心头挠动。
裴声亲吻他的额头,语气不稳道:“不会的……不会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有孕……否则我一定不会送你走的……”“可是我要走了。”
杜若轻轻道。
裴声仍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中,听了这句话,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他心有惴惴,问:“你要走,去哪里?”“去哪里?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杜若的声音逐渐缥缈起来:“我一个人怀着胎流落他乡,嗓子是坏的,手也是坏的,别人看我是哑巴,都要欺侮我……说我是不干不净的贱种,身为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搞大了肚子……我好难过,将军……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裴声喉间一梗,痛上心头,一时无语凝噎。
是他害得杜若废了一身武功,是他在杜若身怀六甲之时将人赶出门。
是他亲手丢掉了杜若的真心。
杜若忽而抚着小腹道:“将军,我好怕,生孩子好疼,我流了好多血……”说着,血顺着他的大腿流下来,在地上绽开了朵朵血花。
他抬起头,直视裴声,道:“将军,我真的好痛……”他缓缓褪下肩头的衣裳,他的身上都是血迹,仍淌着血的官妓印明晃晃的落在他的胸口。
裴声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一手支着头,坐着睡着了,整个佛堂里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
凉风习习,从被吹开的门间灌入,激得他后背渗出的汗也冷下来,衣物被浸得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好似泡在冷水里。
他揩去额头的冷汗,有气无力地闭上眼。
又是做梦。
是他魔障了,五年前事发后,他夜夜做噩梦,近年来好些,没再如此直观且令他惊惧。
没想到今日又让他直面了这般情形。
杜若的每一句质问,都像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以为淡忘了,原来仍是蛰伏在心里某个角落,只待日有所思,一切便在夜里如藤蔓般缠上来。
他曾轻狂讥笑“长命无绝衰”,道这是愚蠢至极不知所云,性命于情皆能与时流逝,如何无绝衰?年少时对痴情嗤之以鄙,可笑他至今已尝够了求之不得、思之若狂的痛。
他慢慢地跪到佛前,重重地磕了个头,左腕上的佛珠冷冷地贴在肌肤上。
“上邪!何如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相别久矣,长恨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