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他张了张嘴,却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如今他能来见她一面,都不知要受澜政怎样的“惩罚”,他又有什么能力救她出去?
澜瑄修长的手指有些僵硬的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渐渐抱进怀中。这个女人却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又为了生了唯一的孩子,如今被自己所累过得如此凄苦,怎能不让他痛心!
“朕……朕会尽力……”
安慰般的低语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声冰冷的质问生生打断了。
“尽力如何啊?”
澜瑄猛的回过头,只见澜政不知何时进了殿门,正冷冷的负手站在身后,那幽暗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刺得他生疼。
“皇……皇叔……”
澜瑄突然脸色一白,急忙不自觉的松开手僵在了原地,那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不安。
“澜瑄,告诉我。”男人缓缓踱到他面前,用那有力的手指轻轻抚弄着他柔顺的发丝,淡淡的覆在耳边低语道,“你想要尽力如何?”
澜瑄的全身都在畏惧中紧紧绷起,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手抵在澜政的胸前,抗拒着他进一步靠近,一声低低的喘息便悄悄从唇间逸出:“皇叔……别……”
皇后赫连氏也吓得不轻,被澜瑄不经意的推开以后,便无力的跌坐在榻间。她喘息着抬起头,指尖狠狠攥入掌心,大睁着双眼悄悄透过纱幔间的金丝流苏向二人看去,那不甘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与外表极不相称的狠厉。
……
“澜瑄,你是忘记了吗?”澜政邪邪的勾了唇,那深邃的黑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的双眼,仿佛是能将人吞噬的深渊一般,“当初你哭着求我饶她一命,答应我此生不复相见,我才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澜政微眯了眼,用食指轻轻勾起他的下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令人畏惧的危险气息:“如今你既然敢来,应该是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了吧?!”
“不是的,皇叔……”澜瑄慌忙摇了摇头,拼命解释道,“皇后病重,我于情于理也应该……”
“现在看到了?”澜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辩解,斜眸看了一眼蜷缩在榻间的清瘦身影,冷笑着朗声道,“请让微臣亲自护送陛下回龙霄殿。”
那一字一顿的话语间带着让人无法忤逆的威严。
“可是……”澜瑄又回头看了一眼赫连玉心,却见她也在满眼祈求的望着自己,大颗大颗的泪水正不断的滑落脸侧,浸湿了整片衣襟。
“陛下若是身体不适,微臣可以抱您回去。”澜政低下头,当着众人的面暧昧的吻上了他的脖颈,那带着湿热气息的低语便悄悄传入耳间。
“不,不用。”澜瑄倒抽了一口凉气,生怕澜政再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慌乱中用力将澜政推开,独自踉跄着向殿门外逃去。
……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龙霄殿的大门也随着厚重的撞击声被紧紧关了起来。
澜政面色淡然的去了外袍,缓缓走进内殿的檀木方桌前,微微垂手,从金漆托盘里拾起了李寿泓进贡的那个香料木盒,随意的在指间摆弄着。
澜瑄不安的站在殿中,望着他此刻漫不经心的举动,却感觉到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南疆香王的杰作。”澜政看到澜瑄垂手站在原地,满眼疑惑的望着自己,突然挑唇一笑,从那精致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抹香料,走到白玉雕琢的香炉前,缓缓撒了进去,“每天用些可以益气养血,温中补阳,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随着一缕淡淡的馨香在寝殿弥漫开来,澜政一步步走到澜瑄面前,轻轻爱fu着他白皙的面庞,用一种极尽暧昧的语气继续道:“不过,夜里就不要用了,这个没有安眠的效用,只怕……会让你精神得睡不着。”
“多谢皇叔……好意。”澜瑄不敢低头,只能垂下眼帘吞吞吐吐的道了谢,任他在自己身上肆意轻薄。话已至此,澜政的意思他岂能不懂?如今他午后进宫,又直接在香炉中撒了这香料,今晚……只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
简单轻便的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南下,不到五日就来到了四郡中最近的长兴郡外。
江南四郡虽然统一由四郡总督掌管,却是各设其城,各有其名。四郡之名取兴盛平安四字,其中长兴郡便是其中最北,也是最大的一座城镇。
远远的,那高耸的城墙已经渐渐进入眼帘。车马飞驰,黄土轻扬,凌风赶着车,邱阳便侧坐在车辕上。人烟稀少的官路上,突然有一个身穿黑色武服、头戴黑纱蓑笠的矫健身影跃到前方不远处,矗立在道路中间,生生将他们拦停在原地。
凌风恼怒的勒停了骏马,刚想发作,却见那人慢慢撩起面前的黑纱,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凝雨!!”凌风兴奋的大声唤道,转头对着车帘内回禀道,“主子!凝雨回来了!”
“凝雨哥!”邱阳也立刻跳下马车,对着他咧嘴一笑。
“主子。”凝雨步步生风的走到马车一侧,对着车窗单膝叩拜道,“长兴郡所有的城门都被江南总督李寿泓设了关卡,凡是进城之人必要严加盘问,主子的马车太过明显,想要进城只怕很难避开对方耳目。”
澜璟抬手掀起车帘,冷笑道:“真是摄政王的一条好狗。”
“属下在城门外已经埋伏了不少装扮成水患难民的人,届时让他们同时涌入城门,还另外安排了几个手下扮成地痞模样,在关卡处生一些事端。”凝雨迟疑了一下,从身后包裹里逃出几身又脏又破的布衣,双手呈到澜璟面前,“主子暂时委屈一下,换上这身脏衣,随着人群进城即可。”
澜璟透过车帘看着这身满是污泥的破旧布衣,有些嫌恶的颦了颦眉,转头求救般的向黎玄看去。
谁知黎玄却赞许的点了点头,隔着车壁对凝雨挑唇笑道:“很好,就这么办吧。”
第三十六章 血阁探子
城门前,一队士兵正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分列在两侧。众人悄悄藏在暗处观察了片刻,只见凡是进城之人都要拦截下来,由士兵队长带人一丝不苟的挨个盘问。
想要蒙混过关,似乎的确是不可能了。
凝雨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群穿着破烂,扶老携幼的“灾民”便从草丛中缓缓爬起,拄着拐,背着行李,乌泱泱的同时向着城门涌去。
守门官兵想要阻拦,谁料这群人的人数众多,一个还没来得及查问,就有一群趁乱挤了过去。城门内三个地痞模样的人假装刚巧路过,被“灾民”们不小心一拥,便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那个地痞当即立了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黄土,顿时和另外两个在人群里胡乱推搡大骂起来。
士兵队长原本就焦头烂额的挡不住“灾民”进城,此刻看到旁边竟然有人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村夫模样的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哀嚎不断,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人先来处理混乱。
澜璟见城门口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打得好不热闹,便低头抿唇一笑,跟着凝雨在一群“灾民”的围绕护送下挤进了城去。
凌风带着澜璟和黎玄走到街市角落,换了一件简单干净的外袍,凝雨则悄悄留在城门附近,帮助剩下的“闹事之人”在侍卫手中全身而退。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凝雨就赶来了汇合的地方,他带着众人七拐八拐的穿过几条无人的小巷,来到一套干净整齐的院落之中。寻常的屋舍,偏僻的环境,甚至算不上富贵之家,可是屋内的一应用品却打点得十分妥帖。
正房的梨木方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茶炉,精致的铜壶里依然蒸腾着一缕热气。床榻间的被褥都是崭新的,软软的铺在轻丝纱幔里,只这么看着就觉得温暖无比。
澜璟脱掉外袍,凝雨便唤了凌风一同抬进一个巨大的浴桶放在屋子正中,温热的清水中撒了一些他惯用的香料,随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弥漫着淡淡馨香。
“干净的衣袍就放在床头,主子……需要属下伺候沐浴吗?”凝雨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黎玄,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不必,你们下去吧。”澜璟挥了挥手,直看到其余三个人全都躬身退了下去,才缓步走到黎玄身边,双手环住他的后颈,挑眉调笑道:“我们一起吧?”
黎玄觉得他一定是故意贴在自己身上,蹭得他心痒难耐的。一连奔波数日,再加上伤口不曾痊愈的关系,堪堪忍了这么多天,现在整个人就像泼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他捏起澜璟的下巴,让他对上自己渐渐燃烧起来的目光,虽然颦着眉,却坏坏的勾了唇角。他一边拉住澜璟纤细的手指覆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一边向他嫣红的唇瓣暧昧的吻了过去:
“那就伺候夫君更衣吧。”
……
反反复复在水里折腾了个精疲力尽,黎玄才抱着澜璟缓缓走回榻间。
澜璟无力的躺在锦缎床褥上,任凭他给自己套上一身柔软的寝衣,盖好被子,轻轻亲了亲他湿漉漉的额头,自己却连抬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轻喘着望向黎玄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那刚刚褪去春chao的小脸上顿时又飞起一抹霞红。
“把浴桶撤了吧。”黎玄自己也穿好衣袍,坐在榻边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凌风便识趣的躬身走进门来,将那巨大的浴桶向外拖去,临走,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那满地水花,默默感叹道:
啧,真不愧是黎将军……受了伤还能折腾了王爷这大半日,要是放在平时……
怪不得……王爷最近越发成了一副小媳妇样了!
一道冷冷的视线刺了过来,凌风急忙落荒而逃般的退了下去,可谁知他刚刚出门,凝雨便叩拜着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坐在榻边的黎玄,又看了看一旁满脸绯红的澜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找错了时间??可是人已经进了门,总不好平白的再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垂眸请示道:“主子,属下奉命探查凤羽国小王爷凤胤之事,特来禀告。”
澜璟倒也不恼,只是有些有气无力的单手支头,隔着纱幔懒懒的向他看去:“说吧。”
“是。”凝雨敛了敛心神,深吸一口气,认真道,“玄冥国确实派了大量探子到了江南四郡,尤其以长兴郡活动最为频繁,血阁首领飞焱也在其中。原本前段时间属下等已经摸到了一些线索,可是这几天却不知为何突然断掉了,所有活动全部停止,所有人音讯全无……”
“这么说,血阁的事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黎玄见凝雨有些迟疑的顿了顿,不禁狠狠颦了眉,压低声音追问道。
“也不是无计可施。”凝雨缓缓直起身体,恭敬的对着黎玄抱拳道,“最近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但是还没来得及查明,所以,并不知道这藤蔓背后究竟能牵出什么瓜来。”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澜璟沉默了半晌,终于微微挑了眉,似是有些兴趣的追问道。
“有几个手下,前日里在城外一座废弃的土地庙中发现了玄冥国的标记,应该是用作联络之意,并且那庙中原本落满灰尘的地面上,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凝雨点了点头,笃定的对着二人沉声道,“我已派人守了两日,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几日就能现身。”
“很好!那我们就先来个守株待兔……然后嘛……”
澜璟赞许的微微一笑,转头向黎玄望去,一边看着他略带沉思的样子一边半开玩笑道,“再来个瓮中捉鳖!只要能捉到一个活口,就不怕挖不出有用的东西来~”
……
天色刚刚擦黑,凝雨和黎玄便带了几名手下悄悄潜入了破庙周围。而澜璟却被黎玄一个眼刀杀掉了所有锐气,老老实实的跟着凌风邱阳在家等消息。
夜色渐渐深了,冰冷的寒风吹过不远处稀疏的树林,声音竟是诡异无比。这座土地庙废弃多年,周围早已是荒无人烟,相反的,因为附近的山形地势风水不错,在这片杂草丛生的山脚下便先后修了许多新坟,所以到了晚上,就更加没人敢来此处了。
几人安静的伏在草丛中,轻敛了气息,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四周情形。直等到二更天,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借着晦暗的月色,只见一个身型魁梧的男人探头探脑的四下张望了一番,便轻轻将那庙门推开一道缝隙,闪身钻了进去。
殿内没有光,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略显烦躁的脚步声,便再也不见其他动静。
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待赴约之人。
又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脚步声再次从远处的暗影中传了过来,只不过,那踏过枯叶传来的“咔嚓”声却出人意料的轻。
直到离得近了,黎玄才看清了这人的样子。那高高盘起的发髻,玲珑有致的身体,轻垂身侧的衣裙,让他突然有些惊愕。
黎玄侧过头,满眼疑惑的向凝雨望去,这一男一女夜间私会,搞得他们措手不及。难道这寄予全部希望的玄冥国线索,竟最终等来了个偷情现场不成?
凝雨回看着黎玄,也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可他那一贯冷漠的脸上却悄悄露出了几丝尴尬神色。
女子也在众人的视线中小心翼翼的闪进了破烂的庙门,木门重新合拢的同时,黎玄便跟着凝雨悄悄靠了过去,藏在一片暗影之中屏息聆听起来。
想象中的暧昧声音并没有出现,有的却是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