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几个月,乔央离全然忘了,这京中还有肖辞的存在,若白濯没死,尚能行动,他就不信不会传消息给肖辞。
离王殿下的算盘打得很响,却忘了白濯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且身边还有个满腹黑水的白妈妈,他们自然能料到乔央离会从肖家探消息,便不敢传信回来,切断了所有联系,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白濯是个短命鬼,一场病就收了他的魂。
被乔央离挂念的肖家也是愁云满布,肖辞已经将自己关在屋中好几日,唯一一次出来还是去了含烟楼,收拾白濯的遗物,不让旁人拿走,之后就躲在里面,至今没有踏出来半步。
暗卫从肖府的下人口中探得消息,一般也是不差,便赶回离王府回话,这一来一回,让离王整颗心开始起伏。
信,亦不信。
乔央离摆摆手让人退下,胳膊肘撑着膝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出生至今,乔央离第一次察觉到了他的无力,普天之下,他并不强大,他弱到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他正自我厌弃中,宫中传来急召,镇南将军蒋平入京,苍倾帝命他去城门口接人。
乔央离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直起腰往城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皇子:人类的本质就是柠檬精
第56章 血亲
比起苍倾帝的重视, 镇南将军自己倒是随性很多,随行的士兵并不多,不过寥寥几个, 跟在蒋平身后, 扛着刀四处张望,对京中的繁华热闹充满兴趣,一边听乔央离说,一边不安分地跑到小摊前, 买上一两件玩意, 打算带回去给那些大老爷们开开眼界。
蒋平也没管,跟乔央离说说笑笑。
乔央离也没端架子, 跟蒋平骑着马,瞥见身后跟着两辆马车,问道:“将军这次也带妻儿过来吗, 怎么不让他们出来逛逛?”
蒋平回头看了一眼, 笑道:“他们说累了,正在休息呢。”
“原来如此,那回去后将军就好好休息吧, 晚上本王亲自来接将军入宫,父皇特地为将军设了接风宴。”乔央离道。
蒋平大手一摆,举手投足见说不尽的豪迈,这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战士才有的气魄, 他笑道:“不必了, 虽说我十几年没回来,但也不至于忘记京城的路。”
乔央离笑了笑, 道:“是,将军说得是。只是本王倾慕将军威名, 想跟将军多请教请教。”
镇南将军一路走来,听说了乔央离不少风流趣事,好坏掺半,让蒋平对这人的印象颇深,原以为是个纨绔浪荡子,如今一见,仪表堂堂,风流恣意,一点儿也不想旁人口中这么不堪,不过今日只是初见,蒋平不予评论。
镇南将军一路走来,听说了乔央离不少风流趣事,好坏掺半,让蒋平对这人的印象颇深,原以为是个纨绔浪荡子,如今一见,仪表堂堂,风流恣意,一点儿也不想旁人口中这么不堪,不过今日只是初见,蒋平不予评论。
将军府就建在皇宫脚下,苍倾帝怕他冷到,还命人建了地龙,一行人才入府,就感受到了如春的暖意。
乔央离只将人送到将军府就辞别了,他无心勾结臣子,大不必分外殷勤,另一方面也是心中挂念着白濯,实在没精神去敷衍蒋平。
蒋平没挽留,站在门外送人,乔央离驱马而去,临近街尾,突然福至心灵,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人从马车慢慢走下来,蒋平忙走过去要扶他,却被那人一把推开,蒋平也不恼,揽着人入府。
离王殿下蹙眉,他看着那抹身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正要细看,人已经走了进去,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
白濯很烦躁,十分地烦躁。
他脱下身上的狐裘,一把扔到地上,抬脚将旁边的椅子踹开,这才找到了舒气的出口。
门外的侍卫听到里头的动静,互相看了一眼,并未敲门询问。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他们见怪不怪,只要保证人不会跑,里头的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奔波数月,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唯一不同的便是身边的白妈妈不见了。
白濯想起来半个月前的事,心中的闷气又添几分,却始终无处排解。
那时他高烧刚退,醒来后并没有找到白妈妈,迷迷糊糊中听到房外有人谈话,他起了身,蹭到门外,正要开门,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白濯多亏你照顾了。”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刚刚睡醒的白濯本该迷糊不清的,但他没有,他自幼聪慧过人,反应极快,在这种情况下脑中思绪更是转得飞快,当即猜到了说话那人的大致身份。
白妈妈的声音刻意压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白濯也没有心情细听,他退后一步,嗓子眼突然一阵瘙痒,止不住咳嗽起来。
屋外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止住话头,急忙走了过来。
白濯很是慌乱,抬手抵住门板,还没开得及落下门闩,外头的人便推门而入。白濯还捂着嘴,他猛地抬头,一眼看到了站在白妈妈身后的魁梧中年男人。
那人眉眼俊朗,眼下有一刀伤疤,分明是个八尺男儿,站在白妈妈身后却很是局促,看着他时有些手足无措。
白濯低头又是一阵剧咳,几乎把内脏给咳了出来,白妈妈见状赶紧走过去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道:“白儿,你怎么下床了,赶紧回去休息,病还没好就又乱走动!”
“娘……”白濯嗓子有些沙哑,听起来还带着哭腔,不过面上很是平静,看不出喜怒,“他是谁,顾大哥呢?”
白妈妈愣了下,回头看了对方一眼,道:“顾大哥走了。至于他……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的!”白濯撑着精神道。
白妈妈静静看着白濯,猜到他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叹道:“白儿,这人是你的……父亲。”
明明已经猜到了,但白濯还是眼前恍惚,几乎站不住脚,他闭上眼,漠然道:“我父亲不是死了吗?”
“没死,事出有因,若你想听,我可以现在跟你说。”白妈妈道。
白濯没有丝毫犹豫,摇头拒绝:“不想听!十几年来没有说的话,现在也不要说了。”
不论什么苦衷,什么缘由,都不是随意抛弃孩子的缘由,如果不能好好保护,就不要生下他,生了又弃,不配为父母。
自小白濯就被人指着鼻子骂野孩子,幼时的阴影至今还在,几次梦到他都会被惊醒。十几年如一日的折磨,任何苦衷都无法抵消。
白濯表现出明显的抗拒,他缩在白妈妈的怀里,道:“娘亲,您别说,我不愿意听。”
“白儿……”白妈妈无法,他虽不是自己亲生,但气性却像极了自己,认定的事打死也不会更改。
身后的人失落地看着两人亲昵地说着话,默默退了出去,还不忘给他们带上门。
他是收到白妈妈的求助才赶来的,来时也料到这种结果,只是当真的被自己的孩子拒绝时,还是忍不住难受。
听到关门声,白妈妈一阵叹息,道:“白儿,他走了。”
“嗯,娘,我们在哪了?”白濯道。
白濯昏睡了几天,对外界的事情自然不清楚,白妈妈便跟他说了这几日的事。
原来是顾大哥心软,看他病重,白妈妈焦心不已不肯往前,索性做了次好人,将他们放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这辈子都不能入京。
白妈妈同意,打算在镇子住下,结果没几日,白濯的父亲就找来,还没商量好去处,白濯就醒来了。
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再欺瞒白濯:“你父亲此次过来,其实是为我所求,白儿,他已经知道了你跟离王的事,自然会出手帮你的。”
白濯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此时天寒地冻,气温格外低,刚煮好的热茶已经便凉,冰冷的感觉自口而去,直通心肺,让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养个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也好意思说要帮,况且我的事也不需要他插手。”白濯冷淡道。
“白儿,他也是有苦衷的。”白妈妈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拍了拍,“当年府上藏匿敌国的细作,意欲抓你去做人质,你亲娘……被人下毒,难产而亡,将军查不出何人所为,只能对外宣称你娘生出了个死胎,连夜将你送走,当年你还这么小,将军是万般不舍,可为了你,他不得不如此。”
白濯没有任何表情,垂着眸子默默听着。
这个世上,也只有白妈妈说话他肯听进去一二了。
“后来等他处死细作时,你也长大成人,我们想着既然你过得平安快乐,那些旧事不让你知道也罢,但因为离王,娘再也没看到你笑过了,娘心疼你,就擅自主张跟将军联系了,你莫要怨他,要怨就怨娘吧。”
白濯摇摇头道:“不怨谁,但是娘,我没办法接受他,您也别不要我。”
白妈妈抬手摸着他的头,笑道:“傻孩子,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
白濯垂首笑了笑,唇边满是苦涩之意。
有了这个半道杀出来的爹,白濯跟白妈妈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他大概是做好了要把白濯接回去的准备,连马车都备好了,车前插着一个旗帜,威武霸气的“蒋”字迎风飘扬,马车停在客栈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白濯这几日听白妈妈所说,这才知道他那个爹原来还是个人物,之所以十几年不曾见过面,是因为他一直驻守在南疆,若不是白妈妈求助,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也不会出来跟白濯相认,平白搅乱他的生活。
搅乱……
白濯坐在客栈门外,叼着根草看行人来来去去,心中思绪万千。
还有四五日就要回京了,白濯却没有丝毫激动之意,反而是有些抗拒,他感觉这一路以来,自己就是一只牵线木偶,他们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包括回京后的事,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首先是认祖归宗,昭告天下他白濯是蒋平的儿子,不准别人欺负,然后去和苍倾帝抢人,要是苍倾帝不同意把离王嫁给自己,蒋平就起兵造反,打到他同意为止,最后自然是举办婚礼,蒋平十几年来已经为他备好了聘礼,到时候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娶离王殿下……
白濯越想越忍不住笑意,莫说苍倾帝,要让心高气傲的离王殿下披上盖头成为他的新娘,恐怕也不是易事啊。
他天马行空想着,旁边突然坐下一个人,白濯瞥了一眼,看到那抹熟悉的衣角,当即冷下脸来,起身打算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白濯:不想认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不想叫蒋濯,多难听啊
爹爹:我可以改姓白的
白妈妈:诶,大儿子乖
第57章 厌弃
蒋平急忙叫住他, 从衣兜拿出来一块玉佩,塞到了他的手里,道“白儿,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亲娘, 原是打算给你的满月礼,但那个时候变故太多了,我无力保护你们母子,我很抱歉。”
玉是极好的玉, 上头刻着一个字, “灼”,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跟他现今的名字倒是有缘得很。
蒋平知他心中所想,亦是笑道:“说来也是巧合, 没想到白XX给你起的名字, 跟我们起的竟然是同个音。”
说到底这两人是血浓于水的亲生父子,白濯瞥了对方一眼,看到他眼角的细纹和鬓上几缕银丝,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将玉佩收了起来,又坐了回去。
蒋平笑了笑,果然跟白妈妈说的一样, 白濯这人就是嘴硬心软, 没有真的赶他走,就证明已经接受了自己。
十几年不曾打听过他的消息, 并不代表不心疼白濯,只是蒋平一个老大粗, 身旁也没有得力暗卫相助,若是贸然打听他的消息,难免会被敌国细作发现,届时要是白濯被抓,蒋平便抉择两难了。
不过也是多亏了白妈妈,含辛茹苦,一生未嫁,将他的儿子养大成人,长成这副俊俏模样。
白濯像极了他的母亲,只是他的母亲爱笑,不想白濯这样,一直冷着脸,只有见到白妈妈时才会柔和几分。
蒋平看着白濯,感慨万分,他怕被白濯厌弃,也不敢随意开口,想了许多话题,挑了个最寻常的来说:“白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听闻你跟离王交好,他……”
“都好,”白濯打断他的话,讥笑道:“怎么,看不惯断袖,要反对我们?”
蒋平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不是说了吗,爹带你回去抢人,离王不过一个毛孩,爹还是打得过的。”
白濯又扯了根青草,吊儿郎当叼着,手撑在身后,双腿晃来晃去,时缓时急,心中烦躁。
白妈妈一直在屋内观望,见白濯又一副不理人的样子,气得几乎要走过去踹他一脚,但人家亲爹就在旁边,她如今动手,难免逾矩。
身后的视线过于炙热,白濯回头看了,跟白妈妈对上视线,忍不住笑了下,没等蒋平发问,他便起了身,往里走去。
白妈妈瞪着他,小声道:“笑什么笑,你亲爹在外面呢,去陪陪他。”
“不去,又不熟。”白濯坐在白妈妈身边,熟稔地靠在她的肩上,跟上来的蒋平看得一阵羡慕嫉妒恨。
认亲这种事不可操之过急,蒋平想了想没再过去,安排了人整顿一番,准备出发入京。
白濯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他将玉佩拿了出来,给白妈妈看,道:“娘亲,他刚刚给了我一块玉佩,说是我亲娘给的,你认识我亲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