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宫中
两人闹了大半天, 白妈妈还是没回来,白濯掐着指头算算时间,又到了吃饭的时辰, 不过两人都不会做饭, 自己煮是不大可能的。
好在苏苏挂念白濯,一大早又得了白妈妈的嘱托,上门上得名正言顺,见时辰差不多, 便赶过来敲门了。
正伺候着人穿衣的离王殿下原本还春风满面, 这会儿骤然晴转阴,“她可真关心你啊。”
“不然您现在去煮?”白濯拍开他的手, 走到外面开了门。
苏苏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知道乔央离在,还特地做了他的份, 只是两人份太多, 她拿不过来,所以只能让他们过去吃了。
人家做都做了,白濯不好意思推辞, 便厚着脸皮带着人过去。
苏父苏母都在,正坐在自己搭建的瓜棚底下等着他们来,见三人齐齐进门,起身热情招呼着他们。
白濯笑着走了过去:“伯父伯母好, 今天叨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 这位是你朋友吧,也是一表人才啊。”苏姨笑容满面, 看到乔央离的瞬间,心思越发活络。
离王殿下吃人手短, 难得拉下脸来跟人打招呼。
苏苏给两人盛了饭,坐在了白濯旁边,碍于父母在前,没敢给他夹菜,只能拿着杏眼不断看他。
知女莫若母,苏姨哪会不知道苏苏的心思,趁着这个机会,便问道:“白儿,你那心仪对象现在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婚娶啊?”
苏苏停下筷子,低头等着白濯的回答。
而白濯心仪之人就坐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夹着菜,除了指尖冰凉,丝毫看不出他在紧张。
白濯清了清嗓子,道:“不打算成亲。”
“为什么?”
苏苏跟乔央离同时开口,一个期待一个失望。
白濯叹道:“怎么成亲呀,这事说来复杂。”
苏姨没听懂,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对了,我娘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白濯很明显地岔开话题。
好在苏姨心知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便没有再追问,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大概要傍晚吧,她说托人带个信。”
“带信……”白濯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跟肖辞报过平安,白妈妈应该是托信给肖辞去了。
用完午膳,白濯和乔央离又被他们留下来赏花喝茶,几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也不觉得无趣,说了一下午,眼见日头渐晚,苏姨跟苏苏去准备晚膳,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而白妈妈还没有回来。
苏姨原本还要留两人,但白濯寻思白妈妈会给他带吃的,也就拒绝了,起身告辞,回到了自己家中。
屋里安安静静,有些昏暗,白濯摸黑进去,点了根小蜡烛,勉强能看得清路。
两人大概是一整天说太多话了,回去后一言不发,坐在一起发愣。
乔央离是打算等白妈妈回来后再走的,谁知他没等来白妈妈,反而是等来了自己的手下。
那人显然是一路飞奔而来,气息都不似以往平稳,朝着乔央离屈膝下跪,道:“殿下,白丽被人抓走了。”
白丽,正是白妈妈的闺名。
白濯脸当场白了,急切道:“被谁?”
“京中的人,可能是大皇子,也可能是陛下,已经让人去拦截了,不过对方人手太多,抢回人的机会不大。”
“尽全力,”乔央离道:“看来得回京一趟了。”
白濯深深叹了口气,跟上了乔央离,趁着夜色离开了空桑县。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拦住他们,特地安排了一波人手在路上埋伏,也不伤人,就是单纯拖延时间。从对方的举动,乔央离能确认对方的来历。
如果是大皇子派来,此刻早就下杀手了,那会不杀他们丝毫,所以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苍倾帝。
是苍倾帝派来的,乔央离倒也不怕,毕竟他目的是为了威胁自己,肯定不会对白妈妈动手。不过他想归想,还是不敢有丝毫耽搁,摆脱这帮人后,快马加鞭,赶着回京。
苍倾帝的人早早就等在皇城外,见乔央离带着人回来,急忙上前拦住,道:“殿下,陛下正在宫里等您,还有白公子。”
乔央离看了白濯一眼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带走的人呢?”
侍卫道:“也在宫里,陛下吩咐了,要见你们两人。”
乔央离真心不愿意让白濯掺和这些事,他正要反对,白濯立马拦住了他,道:“此事与我有关,我们一起去吧。”
“你……好吧。”乔央离带着白濯上马,策马入宫。
宫中。
苍倾帝将宫人都屏退,只留下了刚刚抓来的白妈妈,白妈妈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也知道带她回来的目的,她跪在地上,脊背挺得很直,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不见半点惧意。
苍倾帝觉得有趣,问道:“你不怕朕?”
“草民惶恐,不知陛下抓草民来做什么。”白妈妈道。
苍倾帝原以为传说中的白氏母子该是一副贪生怕死、爱财如命的市侩小人嘴脸,如今一见,倒是有点风骨,他不打算为难白妈妈,开门见山道:“你儿子的事你可知道?”
白妈妈点点头:“知道,拦过,没拦住。”
“看来我们目的一样。”苍倾帝满意道。
白妈妈道:“陛下有什么目的?”
苍倾帝摆摆手让她起身,叹道:“自然是希望他回归正途,离王性子差,但有治国之才,如此贤能,不应该在一个男儿身上耽误时间。”
白妈妈没有应他,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苍倾帝也没再问,等着两个主角上场。
离王的马脚程不慢,两人安静了片刻,外头就有人来传报,说乔央离和白濯到了。
白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扭头看了出去,见白濯跟在离王身后,跑着进殿,看到自己安然无恙时,他松了口气,学着离王跪下,向这个天子朝拜。
苍倾帝在见到白濯的那一刻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回神,忙让两人起身。他起身走了过去,眸子死死看着白濯,几乎要把他瞧出几个洞来。
乔央离下意识把白濯挡在身后,道:“父皇。”
苍倾帝一把将自家儿子推开,盯着白濯问道:“你是谁?”
“草民白濯。”白濯有些疑惑,苍倾帝眼中的情绪并非厌恶,反而像是激动。
白妈妈上前牵住白濯的手,道:“陛下,这是我儿子,白濯。”
苍倾帝看了看:“你丈夫呢?”
白妈妈没有半点犹豫,道:“死了。”
“死了?”
白妈妈点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苍倾帝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整理好情绪后瞪了乔央离一眼,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乔央离不甘示弱:“若不是父皇擅自抓人,我可以一直不回来。”
“荒唐!为了一个男人连你皇子身份都不要了?”
乔央离跪了下去,郑重道:“父皇,儿臣天性不羁,实在难堪重任,即便你封了儿臣做太子,没两年社稷肯定要被儿臣玩没的,这一点,您心里清楚。”
“朕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今天把你们都带来,是想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一件事,离王,若你还打算跟他纠缠不清,朕就只能采取些非常手段了,你最好不要后悔。”苍倾帝坐回龙椅上,目光如炬,钉在了乔央离的身上。
乔央离笑了笑,道:“父皇就不怕我破罐子破摔?”
“你在威胁朕?”苍倾帝怒意上涌,拍桌而起,道:“离王,你多大了,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如此意气用事你是不是很光荣,是不是把自己都感动到了。”
乔央离垂着脑袋,但板着的脸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
苍倾帝抓人回来肯定不是为了简单说这么两句,离王还在禁足之中,却偷偷跑出皇宫,去找原本就离京的白濯,将皇家颜面丢了个彻底,这也就算了,身作皇室中人,对儿女情长过分看重并非好事,乔央离这幅模样,分明就是还没有看清现实。
他的目光越发森冷,瞪得旁边两人都有些害怕,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断然不是他们或者离王能反抗的。
白濯抓着白妈妈的手,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白妈妈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苍倾帝眼尖得很,看出母子俩的小心思,并不打算让二人独善其身。他看着白濯,道:“白公子,这件事可是离王强迫于你?”
白濯愣了下,指尖变得冰凉,他垂着脑袋,没看苍倾帝,也没敢看乔央离,苍白着脸无法作答。
是与不是,都是违心之语。
苍倾帝没有给他时间犹豫:“白公子,你可要仔细想好了,若敢欺君,朕能让你现在就掉脑袋。”
乔央离怒瞪:“父皇!”
“你给朕住嘴!”苍倾帝大掌拍在桌上,吓得在场三人都抖了下,噤若寒蝉。
白濯跪在了乔央离身边,低头没有看任何人,他伸手慢慢牵住乔央离的手,紧紧握了下,在乔央离打算回握时,冰凉的掌心倏然抽开,乔央离心头一恸,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只听见身边的人极力稳住声音,一字一句,道:“回陛下……是。”
作者有话要说:
苍倾帝:你不怕朕?
白妈妈: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一个皇帝
苍倾帝: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朕的注意了,朕要封你为妃
白妈妈:???
【本来想请个假的,三次元比较忙,谁知上榜了,行吧,继续秃头,加油!】
第54章 染病
白濯没得选, 他已经拖累了白妈妈大半辈子,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害她性命,他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乔央离十分清楚, 但听到他说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攥紧了拳头,乔央离默默记下这句话,将来事了, 必将一一清算。
听到这个答案, 苍倾帝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他看着白濯, 欲言又止,是他逼白濯做的回答,现下人答了, 他反而不乐意了, 以为面前的人会是多么情深至极,如今一试,不过如此。
看到离王神色黯然, 苍倾帝心知这次的教训差不多了,他冷笑了下,道:“既如此,你们且出去吧, 离京之后, 自然有你们的好去处,至于离王, 面壁思过去,若是再让朕发现你私自出宫, 你就别怪朕无情了。”
宫人入内,将白氏母子带走,白濯垂着眸子很是恍惚,被白妈妈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暖回来,一如那年大雪天,白妈妈站在城墙脚下,抱着那个几欲冻死的孩子,冰凉入骨。
白妈妈回头看了一眼绿瓦红墙,眼底掩不住愤恨。
两人出了宫,领他们的宫人一脸鄙夷,道:“往前走就是宫外了,以后收收心吧,皇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尤其是你们这种出身,只会脏了皇宫的路。”
白妈妈挥手扇了那宫人一巴掌,冷道:“你又比我们高贵多少,莫要五十步笑百步,没准以后有你俯首称臣的时候。”
那宫人最近才被提拔到殿前伺候,虽然仍是个屋外洒水的小宫女,可却是心高气傲,成日妄想能被哪个皇子看中,一朝得宠,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样貌不差,因心思歹毒不受重用,今日看见白濯,自惭形秽,这才忍不住出言讽刺的。
谁知白妈妈性格刚烈,对白濯更是上心,哪容得一个小宫女欺压,反手就给了一巴掌,那宫女几乎被打懵了,她捂着半边脸怒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警告你,你敢再多说一个字,老娘就把今天的气撒你身上了!”白妈妈摩拳擦掌,半点不想是开玩笑的样子。
此刻正是宫道之中,非出宫采买的时候,这里都是静悄悄的,那宫人犯怵,低声骂了一句,在白妈妈没动手前,撒腿就跑了。
白濯拉住上前理论的白妈妈,有气无力道:“娘,我们走吧。”
苍倾帝的人还等在宫外,手上拿着刀,等着一道圣旨,以此来决定他们的生死。好在天子还是说话算话的,苍倾帝身边的宫人赶在两人之后出来,低声跟那人说了几句,原本还握着刀的人松了手,走了过来,道:“二位,上马车吧。”
白妈妈道:“去哪?”
那人看了宫人一眼,见他摇头,道:“到了就知道了,总归不是什么贫瘠之处。”
白妈妈点点头,看白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了想,褪下腕上的镶金玉镯,放在了那人手上,道:“大人,今日一去,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俩跟肖家公子道个别,你应该知道肖辞肖公子吧?”
白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人又奉命清查白濯的底细,自然知道,他见宫人已经走远,犹豫了下便同意了,“上车,不能耽误太久。”
“是,多谢大人。”
白濯跟着白妈妈上了马车,这会儿也回了神,有点蔫蔫地靠在马车上,缓缓吐纳气息。
白妈妈拍拍他的脑袋,道:“莫要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没事,”白濯长舒了一口气:“了断了就好。”
情不知所起,说断就断。
世间第一人,白濯是也。
入京的路上白濯就预知到了结果,不对,是更早之前,或许是篷州或许是结缘桥,总之他早早就明白这是一条死路了,所以他一直站在胡同口观望,踩进去,退回来,踩进去,退回来,犹豫不决,终于在今日,苍倾帝帮他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