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古代架空]——BY:寒鸦

作者:寒鸦  录入:05-20

  “奴婢也不敢再让殿下垂询,只能自己个儿都说了。”何安又道,“奴婢年岁比不得王阿、郑献之流,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被认为是郑献从党,太子附属,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儿来。总想着抱个大树这才踏实。”
  “督公莫不是找错人了。”赵驰虚伪的推脱了一下,“我可不比太子、更比不上仁亲王。”
  “您一回京城,先是太子召见,后又有七殿下拉拢。奴婢看得明白的。”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思前想后最合理的一个理由:“奴婢、奴婢就想跟着您谋个前程。”
  “我一个闲散惯了的人,怕是给不了督公好前程。”
  何安抬头,深深看了赵驰一的叩首下去。
  “说句大不敬的话,好不好……您、您说了不算。”他小声又飞快的说,声音还有点发抖,“这得奴婢自己个儿心里清楚。”
  颤巍巍的样子把赵驰逗笑了。
  赵驰再绷不住那架子,起身把何安扶了起来。
  “督公年少有为,位高权重,我有心深交还找不到门路。您这突然就登门而来,我能不高兴吗。”赵驰说。
  何安这会儿心底才放平稳了一些,听赵驰这场面话,信以为真。
  “真的。”他先是惊喜,又有点懊恼了,“若知道您是这个意思,奴婢应该早点跟您说清楚的。是奴婢之过。”
  “这也不晚。”赵驰拉着他的手,挨着坐在了榻上。
  何督公那手心干燥,修长光滑,平时也应是保养的极好。如今又暖又软,握在手里,就像是握住了一块儿上好的绢子一般。
  赵驰给他倒了杯茶:“督公请用。”
  何安连忙躬身双手接过,又恭恭敬敬的放在自己身边的小几上。也不敢坐实了,只敢贴了点边,虚坐着。
  两人一时竟然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何安觉得自己腿酸屁股痛的,正要起身。
  “督公平时用什么香?”赵驰又问他。
  “奴婢用点玉兰香。”何安又连忙正襟危坐回话,有点心虚,勉强笑道,“宫里当差的各位公公们都爱擦点香粉香脂,免得身上有味冲撞了贵人们。殿下若不喜欢,奴婢以后就不擦了。”
  “怎么会。”赵驰又把茶杯往他那边推了推,淡淡道,“清新淡雅,好闻。”
  赵驰声音淡淡的,表情也随性。
  自有几分皇亲贵胄的雍容气质散发出来,跟何安梦里见过的仙人一模一样。
  他那双丹凤眼一挑,道:“督公,茶凉了。”
  何安连忙端起小几上那碗茶,不敢再推却凑着茶碗就喝了一口,接着忽然意识到,这个位置就是刚才殿下指尖触摸过的地方。
  只觉得自己嘴唇碰到的地方烫得发抖,舌尖甜的发腻。
  顿时脑内一片空白。
  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


第十五章 差事
  何安放下茶杯,站起来说:“殿下,封藩的事儿……”
  说到正事,赵驰也正经了回头对白邱道:“白参书,何督公正说到封藩一事,我们一起听听。”
  白邱拱手在一旁坐下。
  何安站在赵驰下首道:“殿下最近忧心之事,想必是以封藩为首。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打算?”
  赵驰与白邱对视一眼。
  “以督公之见呢?”
  何安沉默了一下,拱手道:“瞅着您最近的举动做派,奴婢斗胆猜测殿下心意近期是不想离京的,……再深的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测。”
  “正有此意。”赵驰说,“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舒坦几日,又要被赶去某个边疆弹丸之地,我不喜欢。”
  “殿下若想留京,办法也是有的,一是拖,二是替。”何安琢磨着措辞搭话,拿出的精神和比回皇上话的时候还要多了十分,“拖只是一时的。还是替好一些。殿下要是在陛下或者皇后那里谋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去办,这一时半会儿的,封藩也封不到您头上了。”
  这与赵驰他们之前的思路不谋而合。
  “督公可是已有办法?”赵驰问。
  何安又跪了下去,深深叩首道:“殿下若信得过奴婢,便由奴婢去办。奴婢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
  待何安坐了那轿子在深夜中离去。
  白邱忍不住皱眉:“殿下真要用他。”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不是好事吗?”赵驰道,“不用何安,也得用其他人,且让他试一试,并没什么坏处。”
  “这群踩着千万宫人爬上来的大太监们,心思极多。我倒是怕凭着这么一首打油诗,殿下就信了他。”白邱道,“可真猜不透他心事。”
  “他不是说了吗?他谋他的前程,我行我的主义。”赵驰展了一下袖子,打了个呵欠,“罢了,莫操心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成再给王阿送礼嘛,你不是都备好了吗?”
  他一负手,也不顾白邱的眼神,慢慢踱着步子,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这府邸荒废了多年,修缮的不妥,几处途径的院子都还长满荒草,青石墙上蜘蛛网长得肆意,周围也不见个侍从。
  赵驰也不怕。
  他抬头去看月亮,今夜是十五,月亮分外的皎洁。
  月辉洒下,清冷的光芒中,连人影都一清二楚。
  这会儿没了他那些红粉知己,也少了作伴之人。形单影只了起来,显得孤零零的,分外可怜。这一刻,他有点想把何安叫回来再喝上几杯了。
  如果何安喝醉了,是什么模样……面若桃花?粉面含情?醉了之后,还能受得住他那些个主仆尊卑的规矩吗?
  也不知道何公公喝不喝酒?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或者还有没有机会请他喝酒呢?
  赵驰鲜少有这样的时刻,平日里诗酒作乐,风月场所,才多半是他的归宿。
  ——毕竟谁都乐意见到一个被美酒佳人耽误了的皇子,才算得上没有什么威胁。
  故而这样的安静来得极少,他有些喜欢这荒废院子里的清静。
  然而他也最怕这样的时刻。
  不管是从什么地方醒来。
  月光下那影子,永远只有他一人而已。
  *
  又过两日,乃是小暑到了。
  皇后去了仁德殿祭祀,回来只觉得头晕乏力,刚半躺在榻上闭了眼,便有宫人来报,说五殿下过来探望。
  皇后垂了目,半晌没回话。
  她身边的大宫女冷梅劝道:“五殿下回京已有小月日子了,毕竟您是他的嫡母,皇后娘娘再不见,怕是也不太好。”
  “他前些日子面圣,也没过来拜会,倒直接去了万贵妃那里。你让我怎么见他?”皇后说。
  冷梅笑了笑:“万贵妃这些年来的脾性您不知道吗?肯定是半路截了道,把五殿下叫了过去,五殿下不敢不去,去了万贵妃那里,再来咱们坤宁宫,更是失礼了。万贵妃这么做,就为让您不高兴。也为了让您母子生间隙。”
  “今儿五殿下接着小暑的名目过来探望娘娘,也算得上合情合理。”冷梅说,“婢子也是妄言,娘娘斟酌。”
  “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后沉思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赵驰今日穿水色常服,绣了衮龙纹,带云纹莲花金冠,束网巾,身形挺拔,一入坤宁宫便有些许宫女飘了视线偷偷瞟他。
  冷梅引了赵驰进入正殿,又等了一刻钟,皇后才从阁里出来,坐在主座之上。
  赵驰规矩行礼后起身,二人顺着这话题聊了些风土人情,又聊了些家常。
  说了有一刻钟,赵驰开口道:“这次回京,全靠太子哥哥从中斡旋。儿子心里感激的很。就是多年不曾关心过朝内大事,也不知道能为太子殿下分什么忧。”
  “既然想着给给你兄弟分忧,怎么一回来就混迹花街酒巷。听闻你还养了个戏子。”皇后道,“皇帝可是最讨厌人做这些事。”
  “母后这就冤枉我了。”赵驰笑了笑,“我去照夕院,那是仁亲王喊的。去时还曾问过太子是否同去。太子殿下洁身自好,我又不得不去,这才前往赴约。”
  皇后听到这里,才算是对赵驰的成见疑虑消失了几分。
  “儿子听说母后一进夏就不适,带了副消暑汤的膳食方子过来,看能不能帮母亲解了这多年的宿疾。”
  皇后示意宫女收了赵驰的方子,自己打开来一看:“这……昆仑丘土、扶桑国花、望丘山石,赤水鱼……这世间哪里有这些地方……这消暑汤怕是配不起。”
  “母亲是这大端朝的国母,母仪天下,是最尊贵之人,自然是应用这样的方子。”赵驰所答非所问,“材料虽然难配,但是儿子都收集齐了,母后不防让尚膳监一并拿去做了试一试。这消暑汤常常服用,亦有年年益寿之功效。”
  “这方子不一般,从何处来?”皇后问。
  “是之前游学时拜在天算子门下所得。”
  “哦?”皇后稍微有了些兴致,“天算子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是大隐与世的修士。通天窥地,占往察来,言无不验,鬼神不测?”
  “这都是世人以讹传讹。”赵驰道,“老师确实智慧非凡,对当世诸道多有独到建树,言无不验、鬼神不测确实大大夸张了。这消暑汤的方子也是倾星阁拿来常用的,倒有些功效。”
  说到这里,端文帝一心修道,举国上下也对寻仙问道得长生的事分外上心,皇后这些年来为了讨皇帝欢心,走访名家无数,得了宝贝都要献给皇帝,这才让皇上能忍了东宫之前的事情。
  赵驰说的是给皇后治宿疾,拿出的东西却是修道长生可用的。分明就是投其所好。
  皇后已经信了赵驰的胡诌,收了方子和药材,道:“不管如何,拜这等不出世的大家为师,也是好机缘。”
  “母后说的是。”赵驰道。
  “你这刚回京,诸事开头,多去东宫处走动,也多联络联络你兄弟们。”皇后说,“若真有什么难处,也可来找本宫。”
  赵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起身躬身抱拳道:“回京了闲得很,想走正路。求母后给指派个不大不小的杂事做做。”
  皇后话说到这里了,也不能说不行。
  但是思前想后,也没找到分量合适,不轻不重又无利害关系的事情派给这老五。
  正发愁,外面有人来报,说御马监何安入宫送账本,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让他进来吧。”皇后微微松了口气。
  过了不消一会儿,何安就轻声小步进来了,刚迈进门槛就拱手作揖,复又跪下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吧。”皇后道。
  何安应了声,起身走两步到了赵驰的视线内。
  “今儿也是赶巧了,五殿下也在。”他掖手作揖,带着温婉的笑。
  “何督公好。”赵驰客气了一下。
  他发现何安仿佛有好几张面容,如今这会儿,他恭谨得体,稳重安静,似乎真的是皇后身边忠心的奴才。而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紧张慌乱,又谦卑的不行。
  “小安子来的正好。”皇后把刚才赵驰求差事的事情给何安说了一通,“你给出出注意。”
  何安笑了笑,回话道:“这个事儿吧,奴婢觉得不难,娘娘要同意,奴婢就斗胆提一个。就看五殿下是否真的有心吃得了这个苦。”
  “小安子说来听听吧。”皇后说,“是什么苦差事。”
  “二十年前工部给事中徐之明上书《水利议》,说从江浙一带运粮食过来,要数石米的费用,才能运来一石米,不划算,京畿种稻,若能开凿河运,广修水利,则京畿粮食翻倍,不需要再运粮食过来了。本来是个好事儿,然而那会儿京畿种稻之人寥寥,广修水利必然劳民伤财,故朝廷是没有同意的,这事儿也就算了了。而徐之明成了工部尚书还对此事心心念念,听闻说是今年又上了折子给内阁。如今京畿种水稻盛行,若水利完善,产量必将大增。”何安看了眼赵驰,缓缓道,“可这事儿本身就吃力不讨好,又不是个特别大的事,拨款也薄,做起来定要吃苦。这都议了一两个月了,还没人愿意去弄。”
  “嗯……这事我也听说过。”皇后点头,“可这前朝的事情,我这边也做不了决定。”
  “娘娘多虑了,京畿皇庄遍布,那可都是皇家的米粮,皇上自然是同意的。”何安说,“这自己家的田地,自己家的粮食,怎么能光听外臣的意见呢?娘娘若觉得合适,和皇上说上一声,下个懿旨,让郑献把名字报上去便是了。”
  何安这囫囵话说的义正言辞,谁也找不出毛病来。
  皇后想了想,赵驰还在旁边等着,她也不好想太久,便问:“驰儿怎么想?”
  “能为父皇母后尽一份心,儿子愿意去做。”赵驰一撩袍子,跪地道,“还请母亲从中斡旋。”


第十六章 道喜
  何安在殿内又带了片刻,便托词说要提郑献给采青送礼物,待皇后娘娘首肯后退了出来。
  冷梅随后而出。
  何安正在回廊里等她,见她过来,笑着拱手道:“谢谢冷梅姑姑替殿下执言了。”
  说完这话,从怀里已是拿出一只精致的小袋,冷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金瓜子。
  “公公客气了。”冷梅推却了一下,便纳入怀中,又问:“这位五殿下谈吐得宜、进退有度,我在娘娘身边多年,见的人多了,五殿下这般的,未来肯定大有可为。到时候公公飞黄腾达,不要忘了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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