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荣茂疑惑的道:“吃醋?她会吃谁的醋?”
荣景真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他咬牙道:“你的上一位道侣。”
上一位道侣?孙荣茂停下脚步,一脸的沉重。
荣景真人见他这样,忙道:“师兄,师弟先走了,告辞。”三步两步的就消失在后花园当中。
灯火阑珊,香馨扑鼻,歌声入耳,欢笑连天。荣景真人扶着朱红色的柱子对弟子问道:“探听清楚了?”
“大致清楚了。一个是松河沿的梁非秦,另一个则是联盛堂的少主名为连轻羽。其中梁非秦和秋夕月有着几面之缘,因为此秋夕月才邀请他们一同饮酒。”
“后来的那个呢?”
“后来的那个是梁非秦的护卫,同时也是松河沿的去年进入永生祠的金丹真人之一。”
荣景真人嗤笑道:“一个金丹期的给筑基期的做护卫,这事也就松河沿做得出来。”
“他是后来才到的,之前的那段时间他去哪了?”
弟子摇摇头,道:“这个不清楚,只知道玖琼河所在的甘棠玉露闹了一阵,然后玖琼河的铭络真人与他结伴在一品楼转了一圈,想来是他一时不慎走错了地方。”
荣景真人抬手敲了敲弟子的头,道:“不可能。他可是金丹真人,神识一扫,这整个一品楼都‘看’在眼里,断断没有走错地方的可能性。”
“那说不定这个一品楼有阻隔神识的阵法呢。”
荣景真人道:“一品楼的建筑上绘着阵法,但是外面的花园什么的,可没有,不信的话你自己试试看。”
“那就不用了,师父既说了,那便是真的。”
荣景真人颇感好笑的问道:“那要是师父骗你的呢?”
弟子腼腆的笑笑,道:“那也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重要的事。”
也是。“对了,现在梁非秦他们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弟子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在绿萼小檀吃夜宵呢。”
“夜宵?现在这个时候也确实是吃夜宵的时候。”
一品楼的夜宵集天下美味小吃,绘四海山川的野味于一体,无论何时只要你想都能吃得到。但现在,梁非秦他们并没有在吃一品楼的夜宵,反而在分食一碗撒着葱花香菜的元宝饺子。
“这是我阿奶亲手包的荠菜猪肉馅饺子,来来来,罗护卫,赏个脸吃一个呗。”连轻羽将一个饺子从冒着热气的白瓷碗中舀到白玉茶杯里,配了一个汤勺,端给了站在窗前遥望远方夜空的罗杨。
罗杨接过,道了谢,然后在连轻羽期待的目光下吃掉饺子,并冷淡的赞扬道:“好手艺。”
连轻羽气泄了一半,沮丧的道:“是嘛,但从你的脸上真的一点看不出来它好吃。”
梁非秦已经直接开吃了,他就着白瓷碗,一勺一个,吃的正欢,看见连轻羽受挫,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觉悟,直接开嘲道:“罗杨从小到大就一个表情,你从他脸上看不到其他的是正常的。”
连轻羽道:“我不信。”眼睛一转,就看见满满一大碗的饺子竟然只剩一半了,气得她哇哇大叫着扑过去。
梁非秦嬉笑着起开,做到窗户前的圈椅上,旁边的黑檀高几上一支缠枝梅花白瓶上插着一枝绿萼梅花正静静的绽放着清雅的幽香,他伸手拨拨绿萼梅的花瓣,哈哈笑道:“别小气嘛,吃你几个你阿奶包的饺子,今晚这一品楼全部的花费我来付。”
连轻羽道:“这可是你说的。小二,将你们一品楼最贵的药酒果酒拿几壶,本少主要送人。”
梁非秦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呀,占便宜不够。不过,你拿药酒果酒作甚?送给福南元君吗?我记得她不爱喝酒。”
连轻羽道:“不,是送给我阿奶,她老了,腿脚不好,喝些药酒舒络舒络。”
“至于果酒吗?这就无可奉告喽。”
☆、第 46 章
“用着本少爷的钱,还对本少爷说无可奉告,连轻羽,你呀你呀,还真是不见外。”
“这有什么好见外的,咱俩谁跟谁啊!”挤眉弄眼一番,顺带开始吃饺子。
梁非秦无语的笑笑,指使罗杨让他沏茶。
红泥小炉盛着商翼城城外打来的泉水,地下则烧着千年松枝,水开,则直接使用。用最简单的手段沏成的茶,保留着最原始的风味,干净清澈水遇上团状的茶叶,热水汇入,茶叶酒如同一朵即将盛开的花朵般缓缓的绽放,这种缓慢的过程往往最引人注目。
梁非秦招呼道:“连少主来尝尝一品楼的雪后天晴。”
连轻羽摆摆手,道:“我刚吃过,不想喝茶,还是你自己喝着吧。”顺手拿一个蜜橘一边剥着一边吃。
“那是你没口福了。”梁非秦轻抿一口茶水,满足的喟叹。
连轻羽道:“我有接下来的口福就行了。”话音刚落,一阵阵食物的香气透过层层水晶珠链传来。
轻拍双掌,连轻羽兴奋道:“夜宵来了。”
梁非秦抬眼去看罗杨,只见他眉心微皱,丝丝沉重缭绕在他俊冷的面容上,更显得冷气森森了。他瞟了一眼上菜的小二们,心想:算了,待会在问吧。
搁盘置盏,声若无闻。夜宵很快就上齐了,到了告退,便退到门外,等待房里人随时的传唤声。
房里,连轻羽挥舞着一双象牙玉箸,坐在偌大的圆桌前,对坐在窗前悠闲喝茶的两人道:“哎,我说,你们不吃吗?”
梁非秦道:“难道咱们来这就是为了吃饭?”他看着连轻羽表现出非常的无辜及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不然呢?”连轻羽同样会以无辜的表情。
梁非秦转脸对罗杨道:“罗杨,结界。”
罗杨单手施展术法,布置好结界后,他从窗前的高几旁离开,走到开着的窗前,静静的依立着,褚红色的眼眸淡如薄冰初凝,幽幽的散发着寒气。
梁非秦单手支着下巴,随意的问道:“罗杨,说说你在一品楼看到了什么?”
“暗潮汹涌。”
“然后呢?”梁非秦空闲的手不耐烦的敲着圈椅的扶手。
“一如既往。”
梁非秦不耐烦的道:“讲些新鲜的,我没听过的。”
“各家都觉得近来商翼城里外妖族的气息明显增多了。”
梁非秦一挑眉,戏谑道:“妖族不是一向对遗迹的事嗤之以鼻吗?怎么这次倒是变了。”
连轻羽道:“是不是与前些时日的天现异象有关。”
罗杨道:“有猜测,但是无法证实。”
连轻羽道:“然后呢?他们打算怎么办?”
罗杨道:“听谢谕少主的建议,一州联合在一起行动,尽量做到不分开。”
连轻羽嘲讽一笑,道:“尽量不分开?他们倒是敢说,真是不担心我们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梁非秦道:“或许他们断定我们不会打起来。听我师祖说这次遗迹之行,长辈们打算带我们走的远些。遗迹外围都危机四伏,更何况遗迹内部了。怕是到时候我们都忙于应付层出不穷的危险,而内斗什么的应该没时间也没空了。”
连轻羽笑笑,神神秘秘的道:“那可说不好。”她可是有着很多小道消息的。
“看样子你这是知道些什么。”梁非秦复又看向罗杨,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了?”
罗杨摇了摇头。
梁非秦冷哼一声,问道:“跟你一起的是谁?”
“玖琼河的铭络真人。”
梁非秦继续问道:“你怎么遇到他的?”
“误入玖琼河的甘棠玉露,是他解得围。”
梁非秦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他道:“以你的修为还能被发现,莫非……”
连轻羽接口道:“莫非玖琼河常年闭关清修的天训君来了。”
罗杨点点头,肯定了连轻羽的话。
梁非秦沉吟道:“天训君闭关已有近三千多年的时光,他出关我们松河沿却没有接到消息,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嗯。”连轻羽点点头,道:“没错,一定有很大的问题。”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恍然大悟般的道:“本少主算了一下,天训君寿命已有四千五百多年了,他这次出关还是大乘境界吧?”她询问似的看向罗杨。
罗杨点点头。
梁非秦道:“所以,他来这里是为了突破自身,由君晋尊,延长寿命。这样一来,他出关不让人知倒是能够理解的。”
连轻羽笑道:“有趣,不让人知偏偏让人罗护卫撞见了。唉,冬素,你说这事我们告不告知长辈们?”
“自然是要的。”梁非秦又问罗杨,“能说吗?”
罗杨冷淡的道:“可以的。这事铭络真人虽然希望保密,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是松河沿的又不是玖琼河的,纵然铭络真人对他有恩有情,但是他也不可能背叛松河沿。是以,从甘棠玉露出来时,他们只赏景闲谈,关于保密的话铭络真人只提过一嘴,便又将话题扯到沿途的景上了。
连轻羽道:“咱们长辈们一知道等于整个来此的洲域修者都将知道,到时说不定便有热闹可看了。”
梁非秦轻轻的摇摇头,道:“不一定。”长辈们考量甚多,未必会将这则消息流传出去,最有可能的是流传在他们那一境界,知情者则会被命令缄口不言。
连轻羽想了想,道:“也是。长辈们有他们的考量,而我们只要在他们羽翼下为非作歹就好了。”
“为非作歹?”梁非秦口中刚抿的茶差点呛到嗓子,他失笑道:“你这个想法虚琴真人知道吗?”
连轻羽笑道:“知道,这还是她告诉我的。”她们联盛堂的虚琴真人护短可是出了名的。有错没错,反正不是自家人的错,都是别人的错。
梁非秦无奈的耸耸肩,道了声厉害。
连轻羽放下象牙玉箸,拱着手笑眯眯的道:“客气,客气。”
梁非秦摇摇头,评价道:“厚脸皮。”
连轻羽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道:“客气,客气。”
梁非秦忍无可忍的白了她一眼,道:“好了,好了,不扯了,咱们说正经的。你之前约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哦,这个你容我想想。”
这还要想?耍人玩呢。
梁非秦定定的瞧着她,瞧着连轻羽吃不下饭才肯收回目光。
“好吧。”连轻羽放下象牙玉箸,拿水漱了口,才回忆似的缓缓道:“之前在秋夕月那里中济真人提到了我弟弟。”
“然后呢?”
“然后,我想起了我逝去的母亲,姨娘还有妹妹阿嫣。”
“我阿娘是大燕国当朝太傅嫡孙女,父母早逝,有祖父母抚养长大。性子随了祖父,骄傲明媚的如夏日红花一般灿烂美艳,但是嫁于我父亲为妻后,她就变了。说实话,我对我阿娘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坐在园花中,看着一株花一棵草默默流泪的样子。”
“而我姨娘乃是凉水的第一花魁,人如其名,清美妍丽的好似三月桃花。她被我父亲纳我贵妾,除了贱籍,又安顿了父兄,放在那时我父亲真是我姨娘的良人了。但是我妹妹阿嫣出生后,确切的说自太子被囚新皇登基后,他就变了。他对我阿娘漠不关心,对宠爱有加的姨娘也爱答不理的,一心只有他的官位。”
“以前我还小的时侯还以为他只是不爱母亲,对姨娘也是喜新厌旧,对我和妹妹的忽视也是因为我们是女孩,不能传宗接代的缘故。但是直到我阿娘连同肚里还未出生的妹妹病逝在庄外,姨娘和阿嫣也相继过世后,我才渐渐的反应过来。她们的死只是为了他官位的运畅,他需要的不是娇妻美妾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梁非秦这时插话道:“不对呀,我记得你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小姨不是做了你的继母吗?你父亲若真的只是为了讨好皇帝,何苦娶一个罪人家族的女子做续弦呢?”
连轻羽冷笑道:“冬素,我的弟弟妹妹们可与我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他们是皇帝的骨肉。”
梁非秦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看向罗杨,无声的寻求安慰。
罗杨冲他点点头,询问道:“连少主,可以说吗?”
“到了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连轻羽苦笑道:“我请罗护卫帮的忙就是向我前几日死那个的弟弟证实我的猜测。他是元婴老祖,向一个入门的弟子找答案,对罗护卫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梁非秦摇摇头,道:“我还是不能相信,这话本上不着调的事竟然成真了,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连轻羽呵呵笑道:“不遇上我也不信,但是既然发生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好歹我也姓连。他们丢脸是他们的事,但既然牵扯到我了,那就不能不管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
连轻羽单手支着脸,笑的高深莫测,她缓慢而残酷的道:“我父亲这么爱权力,那么我便毁了他的位置。我的小姨既想要面子又想过痴情不错付的生活,那么我便毁了整了连家。”
“可以吗?皇帝不是……”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这等事宜他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骤然听到,茫然无措正是他的写照。
“可以呀。毕竟皇帝病重了嘛,朝中众臣对我那个一心讨好皇帝的父亲有着诸多不满,趁着这次机会自是要收拾收拾,再加上我父亲本身手上就不干净,多相之下,自然能让凉水牧换人了。”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