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去年后半年他家的公子基本上都是在为亲弟弟善后。
听到这,原本打算让罗杨揍人的梁非秦不好意思的虚咳一声,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继续听人说。
今年的上半年梁非燕在闭关苦修,甫一出关,便接到了济世堂召唤,让他带人来螺壳山处理妖魔。
听到这里,梁非秦不满了。他道:“为什么是我大哥来,山里没有其他的师兄们在吗?”一般处理妖魔,会根据妖魔的境界以及数量来派人,如果不知道妖魔的境界及数量,那就派几位筑基期的弟子共同来除妖降魔。去年的禄位江就是如此,他和小师叔以及几位师兄再加上偶然遇上联盛堂的少主,苦思良久才试着用了火烧的办法逼出水怪然后在岸上绞杀掉水怪的。
哎,不对啊!薄言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大哥在为他一个人收拾烂摊子,但实际上他大哥是为了他们几个在收拾烂摊子。呃,单仔细这么一想好像也没差啊!左右他都在里面啊!算了,不提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因为是竹青石。这里只是疑似有妖魔出没,所以大公子才会被派来这。”竹青石一般来说基本上都是虚惊一场。但他们来到这,又仔细的探查过后,觉得有妖魔的迹象一半一半吧。
为了更好的印证心中的想法,梁非燕才会带人去螺壳山山上,准备从高处看看这四周到底是哪里不妥,然后再看情况看到时候要不要找人帮忙一二。
梁非燕在接到同门师弟传信时曾犹豫过要不要等弟弟梁非秦过来后带着弟弟一同上山,但感受到秋风中送来的浓郁水汽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秋季多雨,山路必然湿滑难走,他娇娇养大的弟弟还是不要跟他吃苦了,还是好好的呆在山下,感受一番别样的农家生活吧。
临行前又担心弟弟的人手不够用,便留下几名对村子还算熟悉的护卫以及能管住护卫的薄言在。梁非燕想这样他弟弟应该不会嚷着无聊,然后四处惹祸了吧。
但事情真的能如梁非燕所愿吗?只怕不能了。
☆、第 92 章
“薄护卫,你大意了。”这个村子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罗杨扫向因为下雨而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自进入村子后惴惴不安的心越发的强烈起来。
总觉得不日这里会迎来一场灾难。
“罗护卫,你看出什么来了?”罗杨一向敏锐,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这个村子有残碎阵法在,而且很久了。”久到他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的。
“在哪?”梁非秦兴致冲冲,霍的站起,从他的看样子只要罗杨指明方向,就能立马跑过去。
“现在下雨。”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适合出去。
说到这个,梁非秦就气,他怒道:“大早上我醒来不见人影的是谁,早上我还没还吃过饭又不见的是谁。哦,对了,还有之前抱着小姑娘走在雨里的不是你吗?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罗杨无言。
薄言心下不忍,于是出言劝道:“三公子,罗杨也是为了您好。”
“闭嘴。”他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梁非秦怒气更甚,目光灼灼的望着沉默以对的罗杨,心里的委屈与不安都快实质的流露出来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他们的对话不超过十句就会变成这样。明明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的罗杨虽然一样的不爱说话,但只要自己跟他说话他都会回应的啊!不是,不是这样的沉默啊!
无辜被吼的薄言无奈的耸耸肩,拿眼睛示意罗杨赶紧哄人。却不想罗杨只是冷淡的瞟了他一眼,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您不能去。”
火上浇油!薄言在心里暗暗叫苦,同时也很怀疑过去的十多年他们都是如此吗?那为何三公子还是选了罗杨做护卫,仅仅是因为梁峰主给挑的吗?
梁非秦怒极反笑,他用堪称平静的口吻问道:“为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宣告了如果罗杨不给他一个满意答案,他绝对不会罢休的架势。
“回来的时候有人跟踪。”然后又在进入村子的瞬间消失不见了。
“跟踪?什么人会跟踪你啊?”梁非秦又询问起薄言来,他道:“大哥在的时候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吗?”
薄言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他与大公子一直形影不离,若是有人跟踪,大公子一定会跟他说的。难不成,跟踪还选人跟吗?不,不对。他们自来这个村子,无论到哪都是几个人一起,绝没有一人独行的。难不成这就是罗杨会被人跟踪的原因所在吗?
“或许是因为你一个人的缘故。”薄言说出自己的猜测,出人意料的换来梁非秦两个字的评价。
“废话。”跟踪这种事向来单人单跟最有效,两个及两个以上容易跟丢不说还容易暴露。
“这个村子果然有问题。”
罗杨下意识的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梁非秦就兴冲冲的说道:“既然这样本公子身为仙门出身的弟子,怎能坐视不理,我要出去亲眼看看,然后把跟踪罗杨的给揪出来。”
薄言不赞同的道:“三公子,秋季风凉,外面又下着雨,您冒冒然的出去很容易生病的。”更何况以您在禄位江的所作所为来看,您乖乖的呆着才是最好的。
梁非秦不理他,越过他和罗杨,直接就走出去了。薄言询问的看向站在门口的罗杨,然后又被无视了。
得。真不愧是主仆,连性子都是如此的相像。
秋雨绵绵如柳,沁凉的雨丝不沾也寒。荒僻的乡间小道上,一支墨梅的伞面下遮护两个年轻稚嫩的青年。
梁非秦微微侧头看着身旁青年的冷漠的侧脸,心里想道:自己真的很任性啊!
贪得一响之欢,换来半世浮生。自己还什么都没得到,却已步入万丈深渊,这真是不公平啊!
“罗杨,你换只手撑伞。”横在他们中间的伞柄怎么看怎么碍眼。
罗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换了手,改为右手撑伞,而垂落的左手却被人紧紧的握住。
罗杨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任他握着,与他沿着乡间的小道缓缓往不远处的螺壳山行去。
以为会被甩开的梁非秦心里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浓浓的喜悦。他有些得意忘形,于是便口不择言道:“罗杨,你说你我这般像不像《风云化蝶》里的冯生李生。”
“风云化蝶?那是什么?”罗杨分出一半的心神问他,而另一半则在身后若有似无的饱含恶意的视线当中。
“冯家班的。”梁非秦不满的撇撇嘴,抱怨道:“上个月同你一起去看,结果呢,你在开场后就不见踪影了。”又一次的消失,当时若不是联盛堂的少主也在,他早就发火不看了。
罗杨低声道:“有事。”
“什么事不能跟我说。”梁非秦不满的撞了撞他。
罗杨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是啸亭司的事。”他是啸亭司出身,偶尔也会为司里办些事。
“哦,是嘛。”梁非秦心不在焉的应声,强忍住去摸耳垂的冲动,将注意力放到乡间的田野上。
秋日里万物枯败,但田野间可以见到明显的耕种痕迹。脚下的道路也不是土泥路,而是由长约一尺,宽约半尺的青石铺成。上面因为年久日深显得有些坑坑洼洼,但奇异的事上面很干净连一片树叶一点泥土都没有,干净的就像是有人日日清扫似得。
“罗杨,这……”含雪携冰的气息迎面而来,他语噎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冷漠容颜,胸膛里却是一片的火热。他在连绵不断的秋雨,阴冷飒飒的秋风中想到去年冒冒失失的闯入后映到眼中印在心里的画面,只觉得鼻腔不受控制的涌上来一股热流。
他流鼻血了!
松开紧握住的手,梁非秦一脸苦大仇深的任罗杨用天山雪蚕丝织成后再加上药汁浸泡过后会散发着淡淡苦香气的手帕为他擦拭鼻下的血。他无精打采的说道:“秋日里天气干燥,人容易上火,回去后记得着人熬些败火的药下下火。”
“是。”
冰凉的手指偶尔拂过鼻尖,这让梁非秦不由自主的想偷摸的蹭蹭。还没等他行动时,罗杨似有所觉,悠忽的收回了手,以能给人降火的语气道:“公子,您的心还不够静。”
梁非秦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你。”然后就感觉一抹柔软伴随着淡淡的檀香搁置在他的鼻翼下方。他低眼一看,是一方青色手帕正轻轻的搭在他的鼻下。
青乌振翅,天下闻名。
是他的贴身手帕!
他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到他冷冷的说道:“公子请您自己拿着。”
不要。但转念一想,他要是自己拿着不就是可以不还了嘛。思及此,他满腔的不乐意顿时化为乌有,喜滋滋的接手了。
“公子是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走。”他看向百米外的螺壳山脚,心中的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深刻。
传说或许是真的。这座螺壳山如果真是大妖死后所化,那么它的周围必定有其生前忠心耿耿的随从。罗杨想到村子里淡淡的妖气与村子里的小鲛人,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皇室都有守陵人,大妖有几个守墓的也不奇怪。但那暗中饱含恶意的视线……
为了自家公子与其他护卫的安危,他还是要探一探为好。
稍稍低头,看着那双尚显稚嫩的桃花眼,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
身份与血统不是他想否认就能否认的,那是他与生俱来不能逃避的不堪。他知道那一天早晚会来,他早晚会暴露出他半妖的事实,但他还是想再晚一点,晚到能看到他一直保护的不需要他的时候最好。
原谅我,我真的很想一直陪着您,真的很想。
“当然是往前了。”梁非秦将手帕收到怀里,自顾自的往前走,而罗杨为了不让他淋雨也只能选择了跟随。
山野无声闻,唯有落雨尔。
确实是很不对劲啊!梁非秦虽然没在村子里生活过,但山野密林他也没少钻过。别说是秋天了,就算了冬天,山野间的树梢上都会响起一两声的鸟鸣。
这里太安静,安静到令人不安。
望着前方蜿蜒到螺壳山的青石小道,梁非秦面色凝重的停下了脚步。他不是莽撞之辈,在明知道前方不对劲还硬往里面去不是胆大而是没心没肺。而且,他不能拿他的生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好无聊啊!我们回去吧。”他嘴上说的漫不经心,实则垂在身侧又被衣袖遮住的手都握紧了。
罗杨道:“在等一会。”下一刻,漫天的剑光穿透落雨,如根根晶莹的细针般穿透身遭的一切。
华光剑法第十七式——松海。
华光剑法向来只传给嫡系弟子,而罗杨在一个月前被山主代其弟子收徒后,在赐了兰音为他的道号的同时还将嫡系弟子所习的功法一并传于了他。
一个月呀!只一个月就练到了第十七式,还使了出来。梁非秦想这大概就是传说里的一法通万法的皆通的意思吧。
“回去了记得指点指点我。”
“好。”
☆、第 93 章
他的所有都是松河沿给的,指点一下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他也希望他成材。
“出来吧。”他对着螺壳山山脚下一株手腕粗细的枫树冷声道,同时将梁非秦护在了身后。
秋雨凉凉,秋风飒飒。梁非秦站在罗杨身后,眼睛看到的是如墨的青丝中幽蓝色的夔兽纹发带。这发带幽蓝中带些金,想来是用一寸金才得一分的金融蓝所做的。
罗杨好像偏爱颜色深且繁复的纹饰。回想起来,除了啸亭司必须穿的白衣外,他好像就没穿过其他的浅色衣物,都是深色系的衣物。而且衣物的纹饰上除了常见的云纹外就是威武庄严的兽纹了。
梁非秦抬手一边抚摸起罗杨衣衫上的纹饰,一边抬眼看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有似无,飘散无常。前方一株手腕粗细的枫树随风扭了扭身姿,然后从其上飘出一缕幽魂来。
魂魄的状态很淡,就像湖面上升起的烟雾似的,风一吹就会消散的那种。
“这是你刚才的那招松海给打的嘛?”华光的剑招威力又这么强吗?还是因为用招的人实力强的缘故。
“不全是。”
“那这个是什么情况?”梁非秦靠到他身上,拿手指刮了刮罗杨冰凉的脸颊,他惊呼一声,小声的道:“你脸好冷啊!是不是风吹多了,冻得。我们回去好不好?”
“在等一会。”罗杨看着那缕幽魂,问道:“是你一直在盯着我们?”花草树木,处处皆有,被成了精怪的同族附身也是很正常的。
“你们不该来。”飘忽的声音缓缓响起。
梁非秦不屑的道:“不该来的是你们。这里可是人界,而我们是人族。”各司其位,各谋其政,方是正道。妖族有妖族的地界,人族也有人族的地域。本该互不交界,但妖性天生的残暴,他们天生的就喜爱人族的血肉,日日盼着来人界打开杀戒,造就他们眼中血流成河的美景。
那个幽魂道:“人懦弱胆小,鼠腹鸡肠,残忍狡诈又虚伪,这个美丽的世界都被你们污染了。”
“你只看到了人族的阴暗,但没看到他们的美好。”罗杨抬手让浮在身前的佩剑长愿化为虚无的光点。然后只听得一阵轰隆的巨响,山脚下一块青石凭空的四分五裂,阵阵的黑烟从地下冒气腐蚀起山脚周围的树木植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