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秦揉揉耳朵,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鬼喊鬼叫什么,都筑基期了,听不到本少爷的脚步声吗?”他又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
“刚才在想事。”然后蹲下身来收拾花瓶碎片。
“在想什么事?又不打算说什么?”梁非秦从小憩中醒过来,撩开纱帐走过里就看见薄言眼也不眨的盯着罗杨看,要不是他只是单纯的在盯而眼神在出他就不是吓一吓他这么简单了。
“忘了。”神色坦坦荡荡,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梁非秦讥讽的看着他,道:“你觉得本公子会信?”
不会,但他又不能说真话又不想撒谎,所有只能学罗杨保持沉默。
梁非秦能忍受罗杨的沉默,但不代表能忍受其他人的,正要发火,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那声音沉且闷,犹如战鼓被蒙了一层牛皮后再被敲后的一样。
屋内的三人水岸边的两人都被惊动,他们同时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只听见阵阵闷响后,一声宛如玉石碎裂的声音。
那是结界从内打破后发发出的声音。
到底出了什么事?
水岸边,连轻羽站起身,对孟三秋道:“秋秋,谢谢你的陪我玩,遗迹见。”然后扔下一地的白色花环去找她的师姐妹去了。她是联盛堂的少主,没事的时候自然随她玩,但出事了她再不出现说不过去。
屋内,梁非秦道:“我们去找德祐师兄。”
“是。”
来时他们看过锦园的地图,知道午宴开在锦园的慜翠楼,离这里不过半里路左右的路程。一路上,脸色肃穆神色匆匆的仙门世家弟子都渐渐的汇集在一块,絮絮叨叨声也越来越多。
他们四个除了孟三秋外都是八尺男儿,因此很容易就在人群最前方的大坑边看到了德祐真人。薄言带着他们一路挤过去,惹来一阵阵的抱怨。若搁平常薄言肯定会停下来与那些人好好说到说到,但今时不同往日,今天他没空,待改天他一定好好与他们说说。
都聚在一块,倒是不怕被一网打尽。
“德祐师兄,无事吧?”梁非秦被薄言让到德祐真人身边,身后跟着罗杨,而孟三秋则夹在罗杨与薄言中间。
“无事。你们呢?”见梁非秦摇头,德祐真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是松河沿此次的领头人又是这场刺杀的目睹者,宜馆堂的修者不让他离去他可以理解,但是不让人送信就有点过分了。好在他知道他师弟身边有个金丹真人在,不然他就算得罪宜馆堂也会先确认师弟的安全然后再过来商议。
不过,当前的事就是先把闻声而来的仙门世家弟子们给请走。
片刻后,原先还熙熙攘攘的区域就零星留下几十人,他们各自与交好的仙门世家站在一处,低声交谈。
薄言和孟三秋被打发到眉守阁护卫里,已随着大流离去。梁非秦被不放心的德祐真人留在身边,同是金丹真人又是护卫的罗杨自然也留下了。谢谕不放心师妹,便让她也留下来。
“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非秦急切的想知道前因后果。
德祐真人有些尴尬,眉守阁的金丹真人也有些尴尬,唯有谢谕坦然一笑,道:“没什么,遇到了一伙妖族美人刺客。”他因为要照顾师妹,没顾得瞅上几眼,结果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为时晚矣。
“一伙?”梁非秦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宜馆堂到底是什么运气,宴会上叫来的舞妓竟然全是妖族全是刺客?真是撞了大运了。
“它们应当先是用舞姿征服了宴会上大多数长辈的眼,然后香气经酒一催发,就半昏迷了,最后就成这样了。”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大坑。
“什么叫应当?你难道没看吗?”梁非秦一不满他说的太简单,二是他不确定的口气让他很不爽。该说不愧是测算出身吗?凡是不说死,老是留一线生机。
谢谕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孔遐迩一眼,道:“没有,我在照顾师妹。”虽然对师妹没有男女之情,但照顾她于情于理这都是他该做的。
“呵呵。”梁非秦明显不信。他也是男子,在心中有人的情况下照样不影响他欣赏美人,他才不信美人当前谢谕会不看上两眼。
谢谕轻轻一笑,道:“美人是看不完的,但师妹不同,师妹她没来过这样的宴会,作为师兄我自是要全心竭力的先照顾好她。”
一直低着头的孔遐迩这时抬起头来,用粉霞似的脸庞清水似的目光仰望着师兄,轻声道:“谢谢师兄的爱护。”说完又低下头去。
谢谕被孔遐迩清水似的眼眸刺到,他无措的移开眼,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重。
明明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你却为了阁主的位子要娶她,你真的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全心全意信赖你的师妹吗?
“你可真是个好师兄啊!”梁非秦感叹似的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大坑中。在百楼谱中位列第七十八名楼慜翠楼如今成了飞灰,着实可惜啊!不过一想到金丹真人一打起来能平一座山的威力,他就觉得眼前的大坑还是小事了。
坑边,罗杨一手持着聚灵球,一手用灵力牵引着大坑内残存的妖气汇入手中的聚灵球中。
春风轻拂起他垂到身后的松青色流苏,褪去惯常的冰冷显得他缥缈而出尘。
他离罗杨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一臂之遥,风吹过扬起的流苏正好打在他的手边,酥痒从手一直到心,让他蠢蠢欲动一直想做些什么。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每次他想做些什么,周围都会发生一些事打断他,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哇呀!”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他就知道。
发出惊呼的是十八堂之一英彭堂的金丹真人,叫什么不知道,但他一定姓彭。
彭金丹一手拿着聚灵球,一手不停地甩动,像是要把手上的一块血液甩掉。但任凭他如何甩,那块血液就如同牛皮糖一般稳稳的呆在他手背上,一动不带动的。
与英彭堂交好的仙门世家凑过去,看了一会后就直摇头。
“不要摇头,想想办法啊!”彭金丹甩了半天没甩掉,这会也就不做无用功了,他举着手仔细端详,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说,手还举得挺酸。
十八堂的都过来看,摇摇头,言道诡异无法。
同为良禹州的仙门,德祐真人也不好例外,他带着师弟与罗杨一同过去,准备意思意思的看上眼,凑个数。
德祐真人看了两眼,摇摇头,道:“本座亦不知。”又象征性的去问问罗杨,就见他一脸寒霜,剑眉微拧,周身气息越发冰寒。
梁非秦随着德祐真人的视线望去,见他如此,就知他是在思索。“怎样?眼熟否?”
罗杨道:“山经奇异篇中曾言山中有树,名为血魂,其汁液与血无异,沾之可引异兽。”
至于是什么异兽,没人知道,上面也没写。
众人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了,纷纷附言说就是这个。
“祛掉这个我记得是用糖。”拿糖搓一搓就掉。
“对对对,是用糖。”
彭真人被带去厨房搓,德祐真人等被其他仙门围着打量,重点当然是罗杨这个陌生的金丹。
“唉,这不是梁三公子的护卫吗?”有认识的罗杨的当先开口了。
☆、第 110 章
梁非秦嘴角噙着一抹笑,赞赏似的道:“离罗堂的道友好记性。”然后眸光一转,道:“就是不知道道友可还记得那年在螺壳山是谁第一个见势不对先跑的。”
一向闻风先动的离罗堂修者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笑意盈盈的道:“那么久的小事谁记得,恕在下愚钝,记不清了。”
梁非秦呵呵一笑,小声道:“是挺愚钝。”他说的小声,但在场修为最低者都是筑基期初期,他小声说的话听在众人耳里自然一清二楚。
有一瞬间的静默,而后宜馆堂的金丹真人出声道:“诸位在这里也不方便,不如到旁边的水廊里坐坐,咱们许久未见,好好聊聊。”
有开头自然就有应和的,他们顺势而去,在横跨整个水岸的水廊里分处而坐,听长辈们闲谈。
水廊四面透风,又有依依垂柳,在加上水岸边栽的花,坐在此间,倒也能瞧上几分雅趣。
梁非秦左手边坐着罗杨,右边坐着谢谕孔遐迩,对面则是联盛堂和淳梅阁的师姐妹,而两家的少主则被自家的师姐妹按到两头坐下,免得她们俩因为坐的太近而在长辈面前打起来。
她们俩也知道自家师姐妹的意思,所以脸色都不怎么好。徐京绾是绷着一张脸,而连轻羽一会换一个坐姿,明晃晃的表达她的不满。两家的师姐妹都没理,自顾自的小声聊起来了。
一会说说衣服一会说说簪子,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连轻羽很烦躁,右边是长辈们在言语交锋,左边是师姐妹在聊天。一个暗潮汹涌,一个春暖花开,夹在冰火两重天的她心情实在愉快不起来。她又瞅瞅对面的梁非秦,更是来气了。
一边是不爱说话的罗杨,一边是温和有礼的谢谕,哪一边都让她羡慕。她又看了看谢谕身边的孔遐迩,心里倒是挺想同她说说话的,但徐京绾在她的想法注定只能是想法了。
她要是去了,她敢保证徐京绾一定会冲过来打她。平日了她倒是很乐意同她打一场,但今天不行,长辈们都在呢,徐京绾不怕丢脸她怕。但一直干坐着也无聊,还不如硬着头皮听长辈们打机锋。
而现在在水廊里侃侃而谈的是宜馆堂的金丹真人,称呼什么的她不知道,但此刻听他扯出一通大义,嘴角抽了抽,到底没笑出来。
什么妖族这是要挑起两族的战火?想多了吧,妖族与人族一向不睦,他们虽与魔族不同,但本质上还是没将人族放在眼里,用刺杀来挑起战火,还不如用屠数城来挑起战火来的好。回首过往,妖族与人族又不是没爆发过两界的大战,但从来没有是以刺杀为开端的。你说妖族意图挑起战火,还不如说他们杀心胜,或者天生嗜血。
妖族要么不干,要么就干一片大的,像这样的小打小闹,更像是寻私仇。
说到寻私仇,她可是听说过宜馆堂下属世家易家人开的珍奇馆中关押着数名海中妖族,且个个都在三品以上。
妖族的三品是人族的金丹期,珍奇馆中若没元婴老祖坐镇可关不住那些三品的妖族。而且,关押的开没开灵智都不好说。如果开了,那么今天的刺杀就有趣了。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有灵智的妖族,那更是难缠百倍。妖族一旦开灵智那可比同级别的人还难对付了,躯体筋骨天生就比人族强悍不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只传承于血脉中的妖族秘法可习。
在上古中古乃至近些年不是没有想从小养熟,长大为我所用的人在,但除了一些天性温和妖力低微食草的妖族外,其余的但凡食肉的妖族小时候还好,大了无不脱离养育者,步入血腥残酷的世界。
妖族天生向往自由,而人族向来守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到头来注定分离。
师父幼年给她讲古,讲到妖族爱上人族,人族爱上妖族的时候无一不是以悲剧收尾。她问道:师父,就没有好一点的吗?
师父回道:有,只是我们无缘得见。或是在深山或是在远海小岛,总有幸福美满的,只是无人见过罢了。
等等,她怎么想到情爱之事上面去了,一定是因为徐京绾在的缘故。她收敛思绪,静听长辈们吵到哪了。
宜馆堂的老冤家未己堂金丹真人正直言这次刺杀是朝着宜馆堂来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幸被牵连的。
宜馆堂的金丹真人当即反唇相讥道:“呦呵,谁不知道你雷余元手上雷鸣正法专杀妖兽,你手中收割的命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吧。”
未己堂的金丹真人雷余元身长九尺,从背后看虎背熊腰,从前方看浓眉大眼,总之像打铁的大汉多过像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
雷余元哈哈一笑,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宜馆堂金丹真人话中的讥讽,只是道:“哪里,哪里,在下给的是痛快,而你们则是……”剩下的未竟之言化作一个轻蔑的笑意。
连轻羽知道则是的后面是什么,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糟蹋。
你视我如羔羊,我视你为蝼蚁,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看谁比谁棋高一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待它们无须客气,不必同情。”
但那也不是你们肆意□□它们的借口。它们也是有生命,会叫会流血的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连轻羽认同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不认同宜馆堂的人所作所为。
肆意残害其他生命,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连轻羽是这样坚信的。
“你对它们举得刀总将会落到同族身上。”这时,她们联盛堂的虚琴真人幽幽的开口,一双多情的眼眸中俱是寒霜。
“哼,虚琴真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往我等身上泼脏水,这也太容易了吧。”
与虚琴真人同坐一处的虚兰真人柔柔一笑,道:“切勿动气,我师姐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你们联盛堂是故意与我宜馆堂为难了?”
淳梅阁的金丹真人噗嗤一笑,道:“你说虚琴道友泼你们的脏水,我看这倒没有,反倒是你们倒打一耙的本事很到位。”
“看来不止联盛堂,你淳梅阁也要找我们的晦气吗?”
“道兄哪里话,我们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盈盈一笑,仪态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