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没有逼皇上,微臣说的,都是实话......”
“住口!”陈茜一把遏住韩子高下颌,“你说你没有!你说啊!你说啊!!”
说没有?
可我确实有啊。
只是,我的目的,你不会信,想来,也再不会懂。
“皇上只管治罪便可。”韩子高垂眸,再不发一言。
下颌上的手猝然缩紧,力道转到了脖颈。
“韩,子,高!你好!你很好!”陈茜红着眼,咬牙看着掌下的雪白肌肤慢慢变得通红,可那个人,却一直垂着眸,不悲不喜。
你的眼里没有我!韩子高!你的眼里没有我了!
你的眼里,没有我......
手指突然松开。
陈茜站起,转身。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越拉越远,直到听不见。
陈茜阖眼。
一种入骨的冷寂似乎从四面传来,包裹了他,缠绕了他,吞噬了他......
“来人!拿酒来!”
烈酒灼心,借酒消愁,只能愁上添愁。
“韩子高......你叛了我......你叛了我......”酒液从脖颈滑下,消失在领口,只留下一团酡湿。
你说过,会永远跟随我。
你说过,此生心意不变。
你说过,你要陪我,定这天下,安这天下......
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呵呵......男宠......极受宠爱的男宠......”手中的酒坛再次高举,酒液像是从天而降的甘露般落在他的脸上,口中,脖颈......
你自始至终,心里可有过我?
从来都是我追赶着你,你是不是,自始至终,心里都从来无我。
否则,如何会那样冷漠。
你变得那么快,那么突兀,从封后大典之后,就一日千里的变着,让我措手不及。
微臣无话可说?为什么,你真的连解释都不屑一顾了吗?你真的就连这些场面话都不愿意佯装了吗?
你闭着眼不发一言的样子,真的很可恶!
我多想撕下你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看那张面具下,是不屑,还是讥讽......
“啪......”空酒坛应声落地,碎成一片。
“拿......拿酒来......”
一人轻轻走了进来,身形高挑,墨发披肩。
“子华。”他微微笑着,就手上的酒盏饮了一口,慢慢俯下身来。
酒液从柔软的唇瓣渡了过来,从口腔到喉咙,从喉咙到腹中,一路灼烧。
陈昌浅笑着勾着陈茜的脖子,嘴唇轻轻摩挲,手指顺着他的脖颈一点点下滑。
他穿了一层薄纱,半遮半掩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修长的身躯。
“阿蛮,是你吗?”唇下的人已然醉了,双眼没了往日的黑沉难测,只有一片朦胧。
“是我,子华,我是你的阿蛮。”陈昌慢慢离了陈茜的唇,站起身来。
手指轻转。
“子华,我是你的阿蛮。”墨发盖住了大半春光,艳丽得过分。
“子华,我是阿蛮,你的阿蛮......”
一阵天旋地转。
“阿蛮!”
撕裂的痛楚猝不及防。
陈昌脸色惨白,却笑得愈发妖娆:“子华。”
堂兄,我终于,得到了你。
永昭殿今日服侍的人都战战兢兢。
今日的皇上异常暴怒,一个不小心,便会掉了脑袋啊......
“怎么回事!说吧!”陈茜已经穿戴齐整,冷眼看着殿中跪着的人。
那人仍旧未着一衣,浑身青紫的吻痕,趴在地上啜泣。
那些痕迹刺痛了陈茜的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做了何等荒唐的事!
堂弟!直系的堂弟!!
“呵呵。说什么......”陈昌慢慢直起身,神色迷茫,“说我被自己的亲堂兄奸污?说我违背伦理纲常罪该万死?陈茜,我以你为亲兄,不想......你杀了我吧!”
陈茜愣了半刻。
什么?!
自己,奸污了昌儿......
头痛的厉害,只记得昨夜喝了许多的酒。
一大早醒来,就看到身侧躺着个浑身青紫的人!而这人,竟是自己的堂弟!
脑中乱成一团,陈茜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
“你说朕奸污了你?”
陈昌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难道你以为是我爬上了你的床?!你喝了数十坛酒还再要酒,这永昭殿上上下下谁敢拦你!我心里敬你尊你,想劝你别再喝酒,可谁想......”
陈昌说着,眼泪便不停地往下掉。
“我无颜再苟活于世!让我死吧!”陈昌说着,便跌跌撞撞起来朝一边红柱撞去。
陈茜一惊,飞身下了殿中。幸而陈昌站立不稳,虚弱无力,在即将撞上柱的那一刻,陈茜及时赶到。
“朕......对不起你。”陈茜垂着眸,不敢看陈昌浑身的青紫,退了两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没有要求,只求一死!”陈昌侧身离了陈茜几步,不愿看他。
“是朕的过失,无论如何,你断不要轻易寻死。”陈茜叹了口气,解下外袍披在了陈昌身上,“有什么要求只管唤人便是。你放心,今日的事绝不会传出去!”
陈茜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陈昌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殿里怕是留了几个人防着自己寻死。呵呵,怎么可能,我怎会寻死。
堂兄,昌儿才刚刚得到你,怎会寻死。
只是,这动作,还是要做一做给你看的。昌儿越发如此,你定会越发联系怜惜愧对昌儿。
这便是你我二人情意的开始。
陈昌摇晃着走了两步,猛的又朝一边柱子撞去。
果然,下一刻就落到了一个怀里。
一个低贱的侍卫,竟然敢抱我!
陈昌忍住鄙夷,面色痛苦地挣扎:“放开我,让我死!!”
........................
陈茜上朝时走了几次的神。
韩子高告了病,没有来上朝。
脑海里,陈昌的模样,韩子高的模样,走马观花地闪。
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陈茜早早退了朝,转身便走。
留下大殿上群臣面面相觑。
陈茜回到永昭殿,听了侍卫禀告,在他上朝的这段时间,陈昌又试图自杀了数次,次次不得成功后累极而眠。
一阵头大。
这都什么破事!!
陈茜啊陈茜,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陈昌这孩子,自己真是亏欠良多,只能尽力照应。
正在陈茜头疼怎么安抚陈昌时,陈昌自己却想通了。
“我不会再寻死了,命只有一条,什么事也不值当用命去抵。”陈昌垂头说着话,仍是不肯看陈茜一眼。
陈茜长叹了一声,只能应陈昌所求继续安排他做永昭殿殿的侍卫。
他其实刚开始并不明白陈昌既然不愿意见到自己,为何又要留在永昭殿。当过了几天食不知味,如坐针垫的日子后,陈茜觉得自己依稀猜到了陈昌的目的。
就是让自己心里不痛快嘛。
整天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做的那荒唐事,心里能快活吗?
陈茜自觉自己窥探到了陈昌的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愧疚。
罢,孩子心性。只要不再去寻死,他可就算谢天谢地了。
陈茜刚刚为这事松了一口气时,收到了些王琳窜逃余党被诛的消息。
这其中,便有熊昙朗。
熊昙朗这三个字刚刚入眼,陈茜便如同拿到了一块烫手山芋般一把扔开了奏折。
熊昙朗......曹清平......
韩子高,你以前的主子死了,你若知道,不知会作何想。
说起来,韩子高已经称病四月没有上朝。
好一个右将军!好一个文招县子爵!端的架子大,说称病就称病,从九月到一月,从天嘉元年病到了天嘉二年!
好大的面子!
你是在无声地挑衅我吗?
好啊,这么严重的病,为君者自然要好好体恤体恤做臣子的!
“来人!微服右将军府!”
☆、第 131 章
“咳咳。”韩子高咳了两声,放下下了一半的棋局。
素子衣忙起身:“你等等,我去取件披风来。”
“不用了。”韩子高叫住素子衣,“不冷,只是嗓子有些发痒罢了,喝些水便好。”
素子衣探身摸了摸茶壶:“有些凉了,我去再沏一壶。”
“让下人做就是,你坐下,我有事与你商议。”韩子高微微闭眼,用手揉了揉鬓角。
这副模样看在素子衣眼里,只觉得心疼。几月前的病都还没有去利索,这又紧接着病了四个月还不见好。这可是四个月啊,这可是医疗及其落后的古代啊!!她每次在大夫给韩子高诊治的时候都拉着大夫问个刨根问底,就怕小病拖久了成了什么绝症......
“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又不会吃了你。”韩子高轻笑一声,拉回了素子衣的神智。
素子衣坐了下来,声音有些发闷:“哥哥有什么事?”
“你如今二十有二了吧,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韩子高打量着素子衣一瞬间耷拉下来的脸色,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乐意听这些,我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你一直没嫁人,我心里就一直有块心病,要是哪天真撒手人寰了......”
“你住口!”素子衣猛地瞪眼,眼角发红,“你不许乱说!你才多少岁啊!二十三不到的人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子衣,你是何时也信起吉利不吉利一说的。”韩子高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何来吉利不吉利一说。”
“我不管!!”素子衣脑海中拼命地想历史上韩子高的结局,却绝望的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在这古代待得愈久,很多事情,便愈发变得模糊。
韩子高近一年来一直在生病,汤汤药药从未断过,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有一天,他就走了,丢下她一个人......
素子衣越想越难过,悲从中来,却不敢在韩子高面前掉泪惹他心郁,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大人,候司空来了。”小厮上前道。
韩子高点头:“请上来。”
候安都刚进了园子,便察觉了气愤的不对。
以往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不,老丫头,正破天荒地默默掉眼泪?他没看错吧?
转头又看到韩子高,不禁皱眉。怎么每次见他,都是如此苍白的脸色,这身体瞧着是越发单薄了。
真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不知叫我来有何事?”候安都拱手施了礼,也坐在了一边的竹凳上,“难不成是将军府的大夫都不中用,想借借我府上的大夫?”
言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指责和关心。
韩子高心中一暖,幸好,他身边还有素子衣,还有个关心他的朋友。
“候兄说笑了,喝茶。”
下人倒了几杯热茶便退下了。
候安都挑眉,这架势,不知是要做什么。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候兄,娶了素子衣,如何?”
此话刚出,候安都刚入了口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素子衣也一脸愕然地看着韩子高。
顿了几秒。
“不好!”素子衣一声高叫,站起身来,“我不同意!!”
候安都也回过神来,一听素子衣的话,脸色黑了黑,重重放下茶杯:“不妥。”
韩子高垂了头。
“我身体越来越不好,真担心自己活不到素子衣出嫁。”眼看对面两人又要出口,“别急着反驳,让我说完!!”
韩子高说着便咳嗽了几声。
候安都和素子衣也不敢再打断他,只得看着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你们二人,是极合适的,这两年相处得也是极好。子衣,你嫁给候兄,会幸福的。侯兄,你娶了子衣,也一定会幸福的......”
候安都冷笑着打断他:“韩子高,我幸福不幸福,你真的知道吗?!”
要是往日,任谁对韩子高态度不好,素子衣都会跳着脚上去和别人争论,此时却是垂着眼,对候安都的态度视而不见,反而苦笑了一声。
“是啊,韩子高,我幸福不幸福,你真的知道吗?”
韩子高想过两人怕会纠结一番,但却没有想到,竟都是此种态度。
难道,他看错了?
心里几分惊诧,几分遗憾,几分可惜,几分忧愁。
“罢了,你二人都这种态度,此事我就先不提了。”悄悄加了个“先”字,现在不提,不保以后不提,韩子高心里总还对二人能结成连理抱有几分希望。
候安都和素子衣都沉默着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韩子高无奈地笑了一下,出声道:“许久不使剑了,候兄可愿切磋一番。”
素子衣此时才回神:“不可,你病体未愈合......”
“无碍的,出出汗说不定还能好的快些。”韩子高说着已经抽出腰间刃月,“候兄?”
候安都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轻瞥了眼素子衣,又看了眼韩子高,喉间轻应了一声,也抽出了腰间的刀。
刀剑声响了几下,两人迅速绞在了一起。
他们的招式对素子衣来说委实有些复杂了,她只立在一边,有些出神。
候安都,你娶了素子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