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英也被这惊天消息吓住了,她还指着小叔子出息了以后能鸡犬升天呢,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葛家其他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本来葛正书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将至,人们都在家里准备晚饭,两个学生带着他一路回来也没遇上什么人,葛正书无缘无故被送回来的消息也还没传开,葛老太这么一通胡搅蛮缠,再加上丝毫不输壮年妇女的尖嚎,顿时就让周围的邻里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跑了出来。
果不其然看到这葛老太扒着两个学子模样的少年在鬼哭狼嚎,嘴里还不断叫嚷着为他家哥儿鸣不平。
那两个学生急着回去,被葛老太这样死缠着不放,也不耐烦了起来,一个学生猛然心灵福至,大声道:“好像是因为家里的大嫂什么的!林轩回来的时候,和夫子顶嘴,我无意中听到的!对,因为他大嫂摆摊子的事!”
说完才想起来,葛正书大嫂不就是这家的人么?那学生只好讪讪闭了嘴。
而葛家人一听说是因为杨巧容,顿时就炸了窝!
看热闹的人也嗡嗡不断,不知道这葛正书突然受罚回家和已经和葛家正房分家的杨巧容有什么关系。倒是有人看见杨巧容和傅居言他们这两天都赶着牛车出去了,没想到是去了县里摆摊子,爱碎嘴掐尖的,免不了又是一肚子酸话。
但葛家人才不管这些,尤其是葛老太,一听是杨巧容那个贱人,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居然是她!”葛老太咬牙切齿,一腔愤恨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自家哥儿被她害成这样,当真是恨不得生剐活吞了那个贱人!
“那个天打五雷轰的娼妇!离了家还这么祸害我家哥儿,和该撕嘴烂肠叫她不得好死!”说罢又冲着葛正书屋子里嚎:“书哥儿你且等着!看娘不教训了那贱货,让她给你跪下赔罪,将你的乡试给弄回来!”
又冲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人大骂:“皮脸不要的老妇!作甚么学那招猫逗狗的流子扒人墙门?!一个干扁黑洞还要什么艳桃遇风流春么?!”直骂得那边涨紫了脸,忍不住破口对骂了起来。
叫人好一通热闹可看。
而两个学生早就趁着两人隔墙对骂的时候夹着冷汗悄悄溜了。
一路上还对两人骂人的功夫叹为观止,让这两颗只识书本那几个文明字的榆木脑袋恍然大悟,原来不同的字字组合能产生这么强大的效果来,自此对脏话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这边听到消息的王大娘赶忙去后面已经悄摸张罗了几个同村汉子来商量建房事宜的葛正修,将他扯到角落,一上来就说:“正修!居言他们惹了事了!”
葛正修一听,神色变得凝重,“大娘,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王大娘将从一个来她这串门的妇女口中听到的一字不漏说了出来。
葛正修静静思索了一会儿,安慰王大娘,“您放心,居言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若不是有人找上来,他是不会找人麻烦的。”
王大娘急道:“可是那葛正书都被免了乡试了!葛老太嚷着要讨个公道呢!葛家这是还不知道摊子是三家的事儿呢,只揪住了巧容不放,要是居言他们一回来,少不得被葛家缠住不依不挠了。”
葛正修叫一声在那边和大伙一起商量的葛飞,“你将王大娘送回家去,居言那里出了点事,我去村头接他们,回去了记得把门插上,有人闹也别管。”
葛飞张二摸不着头脑,但见葛正修很急的样子,也乖觉的没问,“正修哥放心,和那几个说一声,我就送大娘回家,不会有事的。”
葛正修点了点头,手里的锄头都来不及放下,匆匆忙忙就走了。
王大娘望着那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唉!这都叫什么事!”
傅居言他们收拾完摊子,就往回赶了。因为葛正书来得比较晚,摊子上剩下的吃食倒不多,今天的利润甚至比昨天还多,可是众人都高兴不起来,天气不早,又加上葛正书今天这么一闹,到底是败坏了兴致,在车上只潦草吃了几口已经凉掉的饼,当作了晚饭。
一路众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他们以为葛正书怎么也要第二天才能回来,却没想到那学院夫子当天就遣人走了,又因为抄近路,葛正书已经赶到他们前面提前回到村子里了,并且自以为摸到真相的葛家人已经在找他们茬的路上了。
就在傅居言庆幸着自己今天对绝坊提的条件可以让大嫂不用再抛头露面时,牛车突然停了一下,他侧头看赶车的王大石,“怎么了,大石哥?”
“你看那,是不是正修?”王大石指指前面一个高大沉默的影子。
傅居言定睛一看,可不是嘛!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点高兴,因为葛正书的事郁郁烦躁的心情都消散了一些,“葛正修!?”
那边一个低沉的声音穿透昏暗的霞光,“居言,是我。”
背光的人转过来,傅居言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一张硬挺而大刀阔斧的脸,稳重而平静。
他跳下牛车,冲他走过去,微微仰头,“你怎么在这?不是在里正大叔那里摆弄房子的事儿吗?”
葛正修难得笑了一笑,“早上就弄好了,丈量一下地多大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
傅居言突然有点儿不自在,“那你来这干嘛?”
葛正修沉默,“来接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因为葛正书的事?”
葛正修并不想打断傅居言对他难得的轻松,但事情摆在那里,他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让傅居言知道村子里都发生了什么,看他这样子,估计还不知道葛正书已经回到了村子里。
傅居言微微冷了脸,“你怎么知道?”他带着怒气道:“你不知道,那个孙子,居然污蔑大嫂和大石哥……!”意识到王大石就在他们身后慢慢驾着牛车和并排走的两人相距不过几米远,傅居言就住了口。
葛正修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怒气不比傅居言少,低低道:“那个混账!……他今天回来了,葛老太在闹。”说完他也愣了一下,平时傅居言想起来的时候就要骂一骂葛老太那个吝啬老妇,他听着听着居然被他拐过来了,脱口而出就说了葛老太。愣过之后也就平下心了,这所谓的后娘从来没有给过他和大哥半点温暖,如今分了家,双方撕破了脸,这声后娘不叫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北方的天气真冷啊,在外面书包里的眼镜都覆上霜了,大家注意保暖。
第33章
傅居言听他这一说, 顿时又是怒气涌来,“真他妈有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葛老太这个阴魂不散的!正修哥, 你今天别拦我, 我非得给他们个教训不可!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他皱着眉, 横眉冷竖地瞪着眼, 标准得接近完美的唇紧紧抿着,鼻子都皱起来了, 倒像个浑身炸毛叫人碰不得的猫,葛正修突然觉得心中柔软,怒火慢慢缓和下来,“别恼。你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让大石大嫂还有孩子先回去,放心, 大石家里葛飞在那,不会有事的。”
傅居言哼了一声, 狠狠蹭了一下鼻子,这才不情不愿闷声“嗯”了一声。
王大石和杨巧容他们就在后面,两人的谈话没有刻意回避他们,自然也听得清楚。
王大石道:“这样也好, 我先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把牛车给于平还回去。”牛车堆满了杂物,里面又坐了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地方本来就不大,傅居言还是跟王大石坐在车棚外面的, 再来一个葛正修, 肯定是挤不下的,他也就没说让傅居言继续坐上来葛正修一人走着回去的话。
毕竟是大石家, 葛老太撒泼也得看看场合。
两人点头,让开路,让牛车先走了。
葛飞搀着王大娘往回走的时候,正好和对面乌泱泱一群或找茬或看热闹的人撞上。
葛老太气势汹汹犹如刚拉完蛋的母鸡,毛焰怒张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嘴里的火焰冲着颤巍瘦小的王大娘喷去:“王老太!杨巧容那个贱人呢!?”
葛飞看不下去,实际上他对葛老太这个老妇完全没有好感,要说之前碍着她是正修哥的后娘,又是长辈,更加上自家妹子和葛正林订了娃娃亲,平时见面少不得顺着笑言两句。
但葛老太自从自家哥儿去了县学的书院,顿时觉得自己一家人迟早要成为老爷、太太、少爷,就越发看不上当初葛爹鬼迷心窍给她家正林订的这门亲事,对着所谓的未来亲家一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葛飞爹娘都是老实人,知道人家是嫌弃自家,觉得他们姑娘攀了高枝了,虽然气闷想过要不要退了这门亲事,但又怕人家觉得这是他们家在拿乔,一个姑娘家,本来这方面的问题就比较敏感,一个弄不好,名声就没了,于是也就歇了这想法。
谁能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葛正林能学了那下流胚子的招数,惹了邻村的一个哥儿不说,还暗地里跟人纠缠不清,诱了那哥儿成天偷偷往他这边跑,做些说不得看不得的臊人事。就说怎么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俩人自以为幽会的地方绝密安全,却没想到被吝啬的葛老太去稻谷场偷拿稻谷秸时逮了个正着。
这可捅了葛老太的马蜂窝了,本来在她因为自家哥儿“身价”后,她就觉得自己亲生的几个小子和该配那城里的体面姑娘,一个村里再找不出来几个这样标致来的葛云都让她不满意,如今撞见了自家小子和一个不明不白的哥儿鬼混,葛老太这颗高贵的心别提有多膈应了!
要不是知道这事不好嚷嚷开,她早骂得这勾引正林的哥儿狗血淋头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好心不跟这哥儿计较了,这葛正林却找上她来了,直言就稀罕这样的,让葛老太去提亲!
葛老太一听,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正田就算了,娶了个乡下妻子,都这么多年了,她也懒得再说,再加上刘秀英是个会哄人的,她还算满意这个儿媳妇。但葛正林她可是就盼着给他找个好的的,结果呢?葛正林被那哥儿迷得五迷八道连他娘的话都敢不听了!
这还得了?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去哪给葛正林说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找了几个媒婆说了几个适龄的姑娘,葛老太是越看越不满意,这还不如那个葛云呢!葛正林又闹得凶,葛老太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拿订亲的事压他,逼着葛正林尽快和葛云完婚。
而葛云家这边呢?先前葛老太不知什么原因忙着给葛正林说亲的事他们也是得了一点儿风声的,毕竟虽然葛云和葛正林订亲的事过了好多年了,但记得的人也有,知道葛老太给葛正林说亲,村里人没少过来给他们透露。
葛云家乍一听是很愤怒的,尤其是葛飞,本来因为葛正修的原因就不喜欢葛老太和他几个儿子,现在妹妹又遭受这种待遇,真是恨不得暴打葛正林出恶气,但转念一想,这样能让妹妹和葛正林撇得干干净净的也好,省的进了那家门受欺负。
他将这想法和家里人一说,家里人也就同意了,只是都一致认为,应该和葛老太那边说清楚,表明是两家自愿舍了这娃娃亲的,没有谁抛了谁之说,毕竟,一个未嫁女在订亲时就被未来夫家嫌弃,传出去少不得有人嘀咕自家姑娘的品德。恶人让葛老太那边提前做了,他们提这点要求,不算过分。
可谁知道,没到几天,村里就突然传出来葛正林要正式对葛云求亲的消息,甚至当天葛老太还带着面色不好的葛正林亲自上门来送了些吃食,说了一番软化。这可是让村里人和葛云一家人摸不着头脑了,葛老太这是卖的什么葫芦药?
葛云一家被耍了这么几次,也长了个心眼,没立刻答应葛老太说是让两家孩子完婚的事。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再着急也急不到这种程度啊。
巧的是,葛云家一个不怎么近的亲戚心血来潮来他家串门,和葛母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自己邻村一个哥儿和他们半山村一汉子有染的事来,还八卦地询问葛母是不是有这事?
葛母当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声问那妇人,“我们村子的?那汉子叫什么?”
妇人多年不和葛母这边走动,自然不知道葛云有门亲事在身,大大咧咧道:“哎呦,叫什么来着?葛正林?对,对,是这么个名儿!哎呦,你是不知道,那哥儿在家里闹腾得!都被那年轻汉子的老母给找上门来骂了一通,还不知臊!成天嚷着那浪荡子的名字,气得他家爹娘没把腿给打折了绑家里!这事闹得,啧啧……真是……”这妇人也是刚好来这边有事,还想着顺便八卦八卦这事向葛母打听打听,结果见葛母也是个不知情的,这心思顿时歇了。
葛母脑子里是嗡嗡作响,压根儿没听清妇人后面的话,她满脑子都是“葛正林”三个字,等浑浑噩噩将妇人送出了门,这才浑身一激灵,冲后院子捣腾那点自留地的葛爹大叫一声:“他爹!赶紧别弄了!跟我去葛家,退婚!!”
这才有了傅居言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最终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葛飞这么厌恶葛家一家的原因。
他听到葛老太难听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背个不敬长辈的名头,还是忍不住道:“葛大娘!巧容嫂子怎么都伺候您两老不短的日子了,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葛老太一听这话,顿时两手叉腰,一口唾沫能淹死人,“我呸!把我家书哥儿害成那样还想老娘给她好言好语?!她有那天大的脸?杨巧容呢?让她给我滚出来!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解决了,我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