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摸摸虺夷的头,“哥哥也想念虺夷呢!”
“乐幽哥哥也好想你!每日里念念叨叨的,他还以为我听不见呢!”
“你个臭小子!瞎说什么呢!”乐幽心事被戳穿,脸上红透了,幸好有火光映照,若扶疏问起,倒也可以说是被火烤红的。
“我哪有胡说!”虺夷不服气的道:“我每日里好好打坐修炼,你偏要自言自语扰我清净,我还不能说了吗。”
乐幽揪过虺夷打了他屁股几巴掌,“吃你的鸡!少废话!”
虺夷接过山鸡,边吃边问扶疏:“扶疏哥哥,你不想乐幽哥哥吗?为何不曾回应他?”
扶疏看看乐幽,笑答:“我怕扰到宫主办正事,故不曾相扰。”却只字不提想不想的话。
虺夷人小,又有肉吃,说过便忘了,哪里会再追究扶疏两句话只答了一半的事。
乐幽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讪色已不见了。
回川就当没听见两人对话似的,边招呼虺夷慢些吃,边问他修炼如何了。两人一问一答颇为热闹,衬得扶疏与乐幽二人之间沉默得有些怪异。
☆、人家叫你喊妹妹你就喊呀?
晚上贪火等人也没出现,直到第二日午膳后,贪火终于出来了。
他一改往日做派,不打拳也不乱跑了,默默跟着乐幽回川二人走一句话都不说。回川问道:“贪火大哥,你今日怎的如此安静?可是有事?”
贪火似是没听见般,继续埋头往前走,回川又问了一遍,贪火才答:“物伤其类罢了!你们莫管我!”
回川便不问了,贪火默默走了半个时辰后,换了惕栗出来。惕栗也不似往日般缠着回川捉野物烤来吃了,闷闷不乐的。回川问他为何也如此,惕栗说:“回川哥哥,不乱姐姐没了。”
“我听说了,大哥将他收了,只是不知收去了哪里。”
“收去……哥哥说时机未到,不便相告。”
“哦,惕栗与不乱很亲近吗?”
“也不怎么亲近。不乱姐姐有些欺负人。但我们同为家人许多年了,她突然间没了,我有些不习惯,还有些害怕。”
“害怕?为何?”
“我怕也像不乱姐姐那样,被扶疏哥哥收了。”
“这,不至于吧?……”回川不甚懂扶疏家里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惕栗。
乐幽接话道:“惕栗,我问你,不乱是不是经常与扶疏哥哥吵架?”
“是!”
“那你呢?可有与扶疏哥哥吵过架?”
“从来不曾!”
“不乱是否经常不由分说打扶疏哥哥?”
“是。”
“那你呢?”
“我自然不会打哥哥!”
“不乱曾经诬告你扶疏哥哥杀了人,你可有这样陷害过哥哥?”
“没有!绝没有!”
“不乱欺负你哥哥,哥哥难道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自然不该!”
“那便是了。不乱成年累月的纠缠你扶疏哥哥,哥哥只是不堪其扰,终于反击将她收了,一了百了。你却从不曾做过让你哥哥生气伤心的事,他为何会容不下你?”
“这……大叔,你说的虽然都对,但我们每日里占用哥哥的时辰,令他不得自由,他不会心怀怨恨吗?”
这……乐幽对扶疏家里人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惕栗此问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惕栗见乐幽不说话了,觉得自己八成想得对,便更加闷闷不乐了。
半个时辰后,介子出来了。他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是一样和煦,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一人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用完了半个时辰。
旡夊虽也与介子一般,似是与平日无甚区别。但介子之无区别看起来似是他修养好,不欲给人添麻烦之无区别。而旡夊则是真不在乎。
乐幽有些奇怪他这般态度,问道:“旡夊,不乱被收了,你不难过?不害怕?”
旡夊看看回川,打手语对乐幽道:“不难过,不乱姐姐不过是去了该去的地方而已;也不害怕,只要哥哥想,我也随时都可以去!”
回川将旡夊的话转述给乐幽,乐幽对旡夊的话很能理解,旡夊向来是性子极佳,对扶疏也是极为维护的。乐幽奇怪的是回川竟在短短两月间学会了手语,那这一行人,不是只有他不会了?
乐幽对旡夊道:“旡夊,你扶疏哥哥有你,是他大幸!”
旡夊却摇头道:“宫主过誉了,哥哥八成不是这样想的呢。我也只能尽量不给哥哥添乱就是了。”
这话倒和惕栗说的一样了。扶疏这一家,当真有些复杂。
乐幽不好接话,只能向回川道:“回川,你这手语学得倒是快。”
回川笑道:“闲时多罢了。”
乐幽不知是要强还是不好意思,对旡夊道:“旡夊,你也教我好吗?”
旡夊自然是乐意的,这一路但凡是他出来的时辰,便大多都在教乐幽手语了。乐幽聪慧,不出一月,竟能半蒙半猜不用回川转述了。回川说乐幽学得比他更快,乐幽更是笑咧了嘴。
从即墨到巴下,凡人便是只用双腿走,三月时间也该到了。但扶疏一行人游游荡荡玩玩乐乐的,走了三月还只走了大半,时下已是开春的季节,扶疏笑道:“再这般磨蹭下去,待到巴下春已过了,我这忍冬种子怕是又要等上一年了。”
乐幽说:“那又何妨。”
扶疏哈哈道:“是是,无妨。宫主,你已陪了我们月余了,青萝不曾催你回去吗?”
乐幽说:“我来时便叮嘱了,除非天大的事,莫要唤我。唤我,我就不带你回去给他看了。”
扶疏闻言笑开了,“我何德何能,还能威胁到青萝小公子?!”
乐幽盯着扶疏道:“你,能耐大了去了!”
三人嬉笑间,看到路旁好多男女老少出来湖边踏春,扶疏要去凑热闹,乐幽嫌人多,说要换处地方,扶疏笑答:好,哪处不是风景!”
“公子说的对!人间处处是风景,公子三人走在一块,于我们旁人来说,也是一道靓丽风景呢!”
扶疏三人寻声望去,见是几个姑娘家正秀扇掩面望着三人打趣呢。
扶疏笑吟吟拱手一礼,“各位小姐谬赞了。”
先前说话那姑娘接话道:“我们可不是小姐,没那个命哟!公子长得这般好看,叫我们妹妹便可。”说完又与其他几个姑娘家笑个不停。
扶疏当真就开口:“妹妹们好!”
姑娘们笑得更开了,问扶疏:“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去巴下。”
“巴下啊,那还远着呢,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不如随妹妹们回去宴乐一番?”
“这……”
不等扶疏答话。乐幽一把扯过扶疏,抢先道:“多谢各位姑娘的盛情。只是我们有事在身,耽搁不得,就不叨扰了。”
“胡说!先前还说要去湖边踏青呢,这会儿又说有事在身了,公子莫不是瞧不上我们的出生?”
“不敢!确有要事,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乐幽说完扯着扶疏就走。
几位姑娘倒也不生气,嘻嘻哈哈的在后面喊道:“好哥哥,要踏青前面就有一处好地方!”
扶疏要回头搭话,无奈乐幽扯着他,他只好边往前走边喊:“哪处好地方?还望妹妹们相告!”
姑娘说:“往前几里有座山,传说山顶有渊湖,煞是好看,就是山路难走,又多瘴林,鲜少有人去,哥哥们若本事大,不妨去看看!”
扶疏远远道:“多谢妹妹们!”也不知道那些姑娘还听得见不。
行得远了,乐幽放开扶疏的袖袍,酸酸道:“人家叫你喊妹妹你就喊呀?你可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扶疏笑问道:“什么人?”
乐幽道:“风……游女啊!”
扶疏低头闷笑。乐幽问他:“你笑什么?”
扶疏道:“宫主是如何看出来的?”
乐幽道:“我行走人间这许多年,哪里会看不出来!”
“就算是风尘女子,为何就喊不得妹妹了?”
“那是那些恩客于她们的称呼!”
“这点宫主又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当过这恩客?”
“休要胡说!我才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乐幽觑了扶疏一眼,“还不是像你知道海边边陲小镇上的风尘女子叫游女一般,到处听来的!”
“当真?”扶疏故作不信的样子。
“自然是真!你不信我,那我也可怀疑你不是听来的,而且切身体会过来的了!”
扶疏本欲打趣乐幽,这下将自己套进去了,只好认输道:“好了好了,我信你便是!”
“别人叫你哥哥,你也莫要答应!”
“这又是为何?惕栗与旡夊不都这样叫吗?”
“那不同,那是你家人。”
“不是家人就不许?”
“嗯,不许!”
“好!”
扶疏答应得太过爽快,让乐幽愣了一下神,心下却是舒服了。
“那我们还去那处不好走的山上看看吗?”扶疏问乐幽。
乐幽道:“你想去,我们便去。”
“那便去吧,我还没看过山顶的湖呢!”
“好!”三人往那处山脚走去,待走到时天已晚了,不一会儿该是贪火他们出来的时辰了。扶疏便说,“我们明日再上去吧。正好我看这山势陡峭,想做个玩意儿出来用用看。”
“什么玩意儿?”
“我先前游历时看有人穿过的一种登山木屐,甚为独特,屐底装有活动的齿,上山时去掉前齿,下山时去掉后齿,上有带子缚住双脚,可使山路走得稳健,我们虽用不着,但既机会难得,我想做来玩玩。”
“好!要我们怎么帮忙?”
扶疏说:“我们先用晚膳吧,用完你们带着家里人去寻些木材给我,我明日晨起来做。”
“好!”
乐幽回川带着贪火惕栗介子三人深更半夜的在林子里转悠伐木,也不知扶疏要些怎样的木料,便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把能找到的都伐了些,小山般堆在一起。乐幽还要去寻,旡夊阻止道:“宫主。够了,不用再找了,哥哥向来爱惜木材,你们伐这般多,他怕是要生气说你们浪费了!”
乐幽相信旡夊的话,便没再去了。等到扶疏回来看到那一堆木料,果然面色不太好,这些木料中中不乏珍稀树种,用来做木屐实在大材小用了,心疼得直呼暴殄天物!
乐幽以为扶疏要数落他与回川,没想到扶疏心疼归心疼,却对乐幽说:“怪我没叮嘱好,你们不懂木工,实不能怪你们!”
这好脾气!乐幽看着扶疏苦恼又不忍责怪他们的模样,只觉他这般人物真是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扶疏围着木料转了好多圈,最后下定决心说:“不能浪费了!宫主,明日我们怕是登不了山了,有些木料珍稀却不耐存放,既都采来了,就得趁新鲜用上,我这几日将他们都做成物什,你和回川若有看上的,便择了带回各家去,剩下的我便带回巴下吧。”
“都做了?”乐幽问道。
“都做了!”
“那得多久?”
“不好说,还得明日天亮细细看过才知适合做些什么,若是精致些的东西,做上月余也是可能的。”
“月余?!”乐幽这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宫主有旁事要忙?”
“没有没有,只是我没轻没重采来这许多无用木料,害你在这一处地方待上月余,我怕你受委屈了。”
“怎么会!”扶疏袖袍一挥,“做喜欢之事,哪来委屈!”
乐幽与回川对望一眼:这月余,他两怕是要无趣得很了。
☆、大哥若许,我便日日常伴大哥左右!
次日晨,扶疏早早起来查看他的木料,果然珍稀甚多,他一样样打量,许久后,心里打定主意对乐幽说:“宫主,昨日说的月余,怕是真的了,你要不要先回宫?”
乐幽说:“不了,此事因我而起,如何能撇下你一人在此,我和回川帮你的忙,看能不能快些。”
扶疏笑道:“我闲人一个并不着急,慢慢做来就是。”
这话的意思乐幽是听出来了,“你是怕我们不仅帮不上忙,还碍手碍脚的吧?”
扶疏想起乐幽做木工的那几回,笑而不语。
乐幽丢下一句:“那你自己慢慢忙吧。”转身走了。
“你去哪里啊宫主?”扶疏在他身后喊道。
乐幽已不见人影,不晓得听到没有。
扶疏便不管他了,与回川将木料分门别类规整好,便开始做活了。
午膳时分,乐幽回来了,摸出个巴掌大的乾坤袋,不住再外掏东西,掏到后来,扶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乐幽竟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米面粮油肉菜甚至油布榔锤等都买来了,边往外丢边嘀咕还少了些什么。
扶疏待他丢完,问道:“宫主这是要在此处安家吗?!”
乐幽说:“你既要在此呆上月余,我又帮不上忙,便只能让你吃住舒适些了。你安心做你的木工,这些我与回川安排就行。”
东西都买回来了,扶疏也是无法,便不管他们了。
一日功夫,乐幽竟真的在山脚搭成了一大一小两间披着油布的茅屋,一间供他们歇息,一间用作伙房。
扶疏抽空看看乐幽与回川挽着袖袍衣摆忙活的样子,心下觉得安生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