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腾云,乐幽站在扶疏身后头,站久了有些体力不支,便干脆坐了下来。
扶疏感知到,回头问他:“可是哪里又疼了?要紧么?”
乐幽摇头:“不疼,累了而已。”
扶疏也坐下,将带的干粮与水递给乐幽,“快到了,你吃点东西,怕等会儿没力气看我打架。”
乐幽接过默默吃了。
扶疏晓得乐幽失落,叹口气往前望去,“到了。”
乐幽抬眼看,只见此处仙气缭绕,不像有歹人的样子。
“小花花可是在这附近发难的?”
“嗯,就在不远处。”
“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你细细说与我听听。”
乐幽回忆道:“那日我与族人一起受上界召唤过来办事,飞到这附近时,小花花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便似着了魔一般,迅速往一处飞去,将我抖了下去。我当时丝毫没有防备,就算是有,它那架势,我也拦不住。”
“它没呼救或留话给你?”
“没有。”
“我们如今已到了小花花传话要我们来的地方,你可能感知到它了?”
“不能。”
“那我们好好找找。”
“上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仙境一般。”
“这里本就是仙境。”
“哪位仙君住在这?”
“好多仙君!宫主,这里是锁仙塔,专囚犯错仙君的。”
“原来如此!”
“小花花为何带我们来此?莫非它是被哪位仙君抢了去?”
扶疏这一问,让乐幽有了些头绪,他道:“小花出生的那个化器,是青萝向天君求来的,也可说是抢来的。他有一日在人间游荡,看到一个仙君揣着那化器,十分宝贝的样子,便去搭讪说想看看,那仙君不知为何十分敌意,不给他看就罢了,还追着他要打,青萝跑得快,那仙君追他的路上误伤了几个凡人,被青萝告知了天君,天君便将那仙君罚了,但具体是怎么罚的我们并不知。天君说那化器邪门,让仙君失了智,要毁去。青萝还惦记着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便说他不怕邪门,要天君赏于他,天君经不住青萝纠缠,睁只眼闭只眼让青萝将那化器拐走了。”
“青萝回来琢磨了大半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丢在库房生灰了。我那日去库房拿银子,不小心碰到了那化器,见他似是闪了一下,便又碰了一次,这回亮光闪得更明显了,我手痒就又碰了一下,那化器便吐出了小花。青萝起先还想将小花占为己有,说小花它娘是他抢回来的,理该给他,我哪会与小孩争东西,便给了他。不料小花并不认青萝为主,青萝拿着它除了换着花样让它变不同颜色出来玩,别无用处,青萝无奈,这才将它给了我。小花见着我便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我见他机灵,便留下了。”
“如此说来,小花花确实与仙君有过往,只不知抢走它的是不是就是先前那个仙君。”
乐幽沉思道:“此处既是锁仙塔,那仙君八成就被囚在这,他要来抢小花,最是有可能。”
“说的有理!那我们寻到囚他的山头,就能找到小花花了。”
乐幽却说:“寻仙君引出小花,不如寻小花引出仙君来的快。我们并不知是哪个仙君,也无处问起。但我与小花有感应,我们绕着此处转转,说不定会得它线索。”
扶疏看着乐幽办事时的聪慧,与耍赖皮时的傻样判若两人,有些好笑。
“上神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这便慢慢绕山寻吧!”
“上神,这些山头都有仙君被囚禁?”
扶疏看了看,“没错。”
“那怎的一点结界防御都没有?”
“外面看不到罢了。我们若找到了小花花,要救它出来时,你便能知这锁仙塔的厉害了。”
“那上神要千万小心些。”
“嗯,我知道。宫主,若你与小花花间有感应,那位仙君八成也是有的,不然你们好好在天上飞着,他如何知道小花花来了?”
“嗯,只怕他两间的感应还要强于我,不然小花花也不会身不由己被抢去了。”
“若是如此,那我们还救得回小花花吗?说不定此时它已被那仙君收归己用了。”
“确实有可能。不过小花既还能找人传话,应是理智还在的。”
“说起传话,”扶疏皱眉道:“那传话的仙君也是有疑。一来,他为何那般好心替小花花传话?二来,他是如何找到诛神族隐居方位的?又是如何进来的?三来,他必是用了障目法,不然青萝那般机灵,不可能刚见过的人就不记得模样了。这其中,不说有诈,怕也能说明事情不简单。”
“还有一点上神不知道,小花虽通人性,但它不能言不能写。那仙君是如何与他交流的?”
“对哦,小花花虽也喜欢我,但我与他玩耍时都只能半蒙半猜,并不知它真意。若我与小花花尚不能相通,那仙君是如何做到的?传话的仙君又不是抢小花花的仙君,八成是不能互相感应的。”
“没错。”乐幽道:“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位传话的仙君术法高深,他能操控小花!”
“有没有可能是哪个仙君出于别的目的,特意用了小花花的由头引我们前来?可是你摸了小花花三下这事,不是只有你与青萝两人知道吗?”
扶疏此话提醒了乐幽,他想起魔中情景,那时青萝也告知了扶疏小花花的来历,莫非引他入魔的人,能看到他们在魔中所言所为?若是如此,那此回再引他们出宫的人,莫非又是它?!
“上神!”
乐幽神色严肃,扶疏见状敛色问:“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上神说你在我昏迷时也入了魔,是引你入魔的人造了幻境给你看?还是你只看到了你想看的?”
“都有。”
“那你看你想看的情景时,那人能窥伺吗?”
扶疏仔细想想,“想必是能的!”
“我也如此猜想!那么小花花之事,就不止我们几人知了,引我入魔那人也知!”
“你在魔中有提过此事?”
“差不多。”
“你是说……”扶疏这回神色与乐幽一般肃穆了,“你是说这回有可能还是那人引了我们来?!”
“上神觉得呢?”
“很有可能!那人在雾山之所以放过我们,就是因为他说还有想要给我们看的没看完!”
“那他这回引我们至此,是想给我们看什么呢?”
“定是与先前不同之处。”
两人说及此,都沉默了。半响,扶疏道:“宫主,这回,又是我连累你了!”
“上神莫要妄加自责,这都是我们的猜想,不一定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们此时试试看能不能出去就知道了。若轻易出得去这仙境,此事便有可能与那人无关了。”
“好,试试!”
扶疏腾着云往外走,果不其然,又是和上回在雾山一样,出不去!
扶疏苦笑,“你看,那人不仅执着,还蠢笨得很,每回都用同一个法子困我们!”
“那这仙气会不会像上回雾气那般有毒?”
“我是试不出来的,你呢?”
乐幽苦笑:“我本来就使不出几分神力,此时刚入境,就是有毒,也还不强,分辨不出来。”
扶疏又想到一个可能,说:“从一开始小花花被抢,说不定就是那人刻意为之,不然一个被困的仙君,就算是能感知到小花花来了这附近,他也没本事抢去,否则那困他的术法不是形同虚设了?抢小花花的,替小花花传话的,说不定都是那人,并没有什么仙君牵涉其中……这样说来,你受伤差点没命,都是因为我!我真是……害人不浅!”
乐幽笑笑:“上神,那人若只是针对你,又何必从我入手布这个局?他不怕引不来你吗?青萝去找你也不是谁授意的,这点他无可控。所以我猜测,他之目的一直以来都在你我二人,至于是一个一个引来,还是一起引来,他该是都有盘算过的。我们只不过将事情给他办的简单了。”
扶疏却并未被乐幽这番话开解到半分,他想:乐幽啊!你要是知道那人在我的魔里看到了什么,出魔后我又是如何作为的,你就会知道,从你入手,十成十能引来我了!
乐幽见扶疏还是一脸自责,又说道:“就算我被小花摔下背受伤有你之缘故,你不是也照料了我近月吗?我还日日磋磨你,如此,便算扯平了吧!”
如何扯得平哦!扶疏苦笑:你命都快没了,我不过照料了你几天,如何能相提并论!
“上神,你再想想,若那人目的没有我,他为何让我也入魔?回川贪火介子惕栗旡夊也都去了雾山,那人为何只让他们性情变了,却并未动他们任一人?”
“这……你若能告知我你在魔里看到了什么,我或许能解答一二。”
“上神,我出魔时其实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在魔里,看到的都是你!我将你接回了乐幽宫与我厮守,我爱你一日胜过一日,后来你走了,我又寻了你百余年,最后不堪孤苦和对你的思念之狂,用鸿蒙自戕,便是那般出魔的!”
原来是这样!扶疏没想到乐幽的魔竟和他的魔一样,都是对方!如此,乐幽当日醒来的欣喜癫狂失落痛悔,便都解释得通了!他便是那时对我情根深种的吗?他竟真的爱我至性命不顾吗?扶疏此时完全信了乐幽为了他宁可不要族长之位,为了他宁可枉顾天责,也信了青萝说的乐幽伤后所为真有可能是在等死。想到这些,扶疏心里又是狂喜,又是痛!命啊!真是会折腾人!
“所以你看,我被卷入,并非无因!”
乐幽将那般隐秘事都说出来了,竟还能理智分析当下境况,扶疏却听不进去了。他好想抱抱乐幽,如魔里那般赖在他身上靠一靠,可他如何能!
只听乐幽又道:“只是那人一直不曾与我搭话,也不知是因我昏迷了的缘故,还是他对你偏爱些的缘故!”
扶疏听到后半句这才回神笑了笑,“谁要他偏爱了!”
乐幽哄好了扶疏,心里得意,“上神想通就好了。”
扶疏却不是想通了,他还是坚信乐幽被卷入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爱乐幽,乐幽便是他的软肋,只有将他软肋捏住了,那人才更容易操控他。只是这话不能跟乐幽说。
乐幽得意完接着分析:“只是若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在你我二人,那我们相识岂非也不简单?”
这话引起了扶疏的注意,乐幽头回去巴下是因为不乱诬告他害了悒怏,他一直没想通不乱是如何传书给乐幽宫的,无论他们住在哪里,屋子周围都是捏了结界的,他们谁都出不去,不乱那时也还没有后来那么大的本事,不可能做到三年不停送书出去不为人所知,除非……有人帮她!还有最后那一战,不乱分明能听到乐幽的传音,又使出了那招早该灭迹万万年的术法,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古怪!如今若都往雾山那人身上想,便都能解释得通了!只是那人又是如何知道扶疏存世的?更神奇的是,他是如何知道不乱他们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与不乱一起下了那么大一盘棋,引来乐幽入局的?!三年多啊!他们还真是好本事好耐性!
☆、不厌烦!
扶疏将想法告知乐幽,乐幽道:“那人想必真的认识上神,不然他如何知道引我去找你,我便会对你痴情?”
扶疏面讪道:“不应该是了解你更说得通些吗?”
“他了解上神才知上神惹人爱,便不是我去,换成任一人,都会从此为上神所牵绊吧。”
“宫主抬举我了……人与人的缘分,岂是能随意牵扯的。”……扶疏藏了后半段话没说:我与你有缘,便是你那时不来,我们也总有一天会相识,不是谁来我都要的!
“上神是说,命里注定了是我来爱你吗?”
“宫主,你张口就来情啊爱的,不害臊吗?”
乐幽笑道:“我在你这,面子里子早已丢光了,还害个什么臊!”
“哪有丢!……”
“反正我是破罐子破摔了。”
扶疏不欲与他又说起这个话,转而道:“我先前没告诉你,我与不乱打架时,她使了一招术法是我好多年以前看过的,那术法该是绝迹了才对,不晓得是不是那人与不乱勾结时教给她的。现在想想,不乱在几月间本事大涨,八成也有那人的缘故在,我起先还以为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给不乱钻了空隙才致呢。”
“不乱常年不出,他如何教给她?”
“这也是我至今不明白的一点。而且,他教不乱术法应该就是为了对付我,为何最后关头又出声诓你来救我?”
“存心对付你,最后关头又要救你……难道,他要的其实不是你的命,而是你的反应?”
“反应?”
“换句话说,就是为了试探你。只是我不懂上神与家人间的具体关系,想不明白他要试探什么。”
试探我吗?扶疏深思:那人既知道我,又知道我为何隐居避世,定也知道不乱他们的真实身份,那他试探的是?……看我能否控制不乱他们吗?这不需试探啊,我若能控制,何需躲着活了那许多年?!……那是为了试探我能否收了不乱?他关心这个做甚?………说来奇怪,他与不乱勾结,我便收了不乱;他困我于雾山,我又收了惕栗,他这样,怎的看来都像是在帮我呀!可帮我又为何?…………玄菟木偶案,即墨厉鬼案,雾山入魔,此处困仙,他屡屡引我来看的,究竟是什么?…………他真认识我吗?这世上识我的,除了天君和那一上神,再无他人了,而这两人是绝不会害我的!那这人究竟是谁?…………不乱学的那招术法,雾山小毛球带起的那丝味道,都将他指向同一人,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啊!若他未死要报仇的话,这天地早已变色,哪会有如今的太平?若不是他,又有谁知道我的过往,知道他的术法与气息?难不成,他有传人?不会!那般狂悖孤傲的性子,哪里看得上别人做他的徒弟!那是有人佯作是他?这倒有可能!那这人可就藏得深了!那人已寂灭百万年,这人能晓得百万年前的事,必是与我一般,活成了老怪物了!这世上还有晓得我的老怪物在?……难道是……木头?不会!木头虽恨我,但应不会害我,就算要害,也不会这般藏着掖着的!不是他!那是?……稀奇了!若有这老怪物,又何必要与我过不去呢?!这又害又帮的,究竟要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