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些,天黑,我看不见。”
扶疏只得挪过去了些。
“你侧过身来看着我。”
扶疏不知乐幽要说什么要紧的话,疑惑间还是照做了。
乐幽侧身看着扶疏,说:“扶疏,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意中人吗?”
“嗯,记得。”
“我愈发喜欢他,离不开他了,他却还不知,你说我该怎么办?”
折腾这么神秘,竟是为了说那意中人!扶疏转过身躺平,“他不知,你便告知他,这有何难!”
“他若不喜欢我呢?”
做甚问我这些私房话,我又不比你懂!扶疏耐着性子道:“他若值得,你便去求他,想必是能求得的。”
“若是还不行呢?”
“那就是没缘分!宫主,我要睡了。”扶疏作势起身要走。
乐幽扯住他,“我还没问完呢。”
“宫主不是不磨我了吗?有事明日再说吧!”
“不行,非得现在说。”
“宫主如何说话不算话!”
“扶疏你消消气,听我说完,很快的。”
扶疏只好再躺下来。
乐幽继续说:“我若说了,求了,他都不要我,我却放不下他,该如何?”
“宫主,我不是他,也不是你,怎能随意出这主意?”
“那你若是他呢?”
乐幽啊乐幽,你可真会伤人于无形!“我不想做这个假若,我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想法,无法假若。”
扶疏的恼已经很明显了。乐幽笑笑,“扶疏,你看着我!”
“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不看!”
“那你凑近些看!”
“非礼勿动!”
乐幽笑笑,自己凑过去扶疏身边,挨着他道:“我看得见你了,你转头看看我。”
扶疏不动。乐幽撑起头来,看着扶疏说:“扶疏,我那意中人,是你!”
扶疏闻言瞬时便僵住了,心下砰砰砰的狂跳,他不是没想过乐幽是喜欢他的,毕竟他醉里梦里都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可那意中人一直是他想不透的地方,有时还会责怪乐幽滥情,竟同时喜欢两个人,不要脸!他唯独没想过乐幽那么早就说过的意中人竟是他自己!扶疏喜极乐极!好想翻身抱过去敲乐幽一脑袋:为何不早说!害我白白怪了你那么久!我也喜欢你啊!傻子!可扶疏的喜悦不及端上脸,魔里诸景便泛上心头,他便是乐幽的那意中人又有什么用!乐幽喜欢他若狂又有什么用!他无法一般待他呀!
乐幽一直看着扶疏,扶疏脸上那一瞬间的欢喜没有逃过他的眼,可为什么接下来的却是苦恼伤心不甘呢?扶疏,莫非真的不喜欢他?那一瞬的欢喜也只不过是被人喜欢了的快意?他脸上的苦恼是不是因他在寻思如何婉拒他?伤心又是因为婉拒了他便少了一个朋友?乐幽是知道的,扶疏万万年来,就只与他一人相熟,如此,做不成朋友了才不甘吧!
等不来扶疏的回答,乐幽失望靠回里侧去,默默叹了一声。
☆、宫主……你莫想歪了……
扶疏不知该如何说才能不伤乐幽的心。他支吾良久没说出半个字来。乐幽打断他:“夜深了,上神好睡。”
“宫主……”
“我都明了,无需多言。”
“你明了什么?”
“上神啊,你还要我亲口说出伤自己的话吗?”
“宫主……你莫想歪了……”
“嗯。我知道。”
扶疏看乐幽那样子就知道他想的不是什么好话,定是以为他不喜欢他,支支吾吾的是为了婉拒他。扶疏叹一声,“宫主,你想错了!”
乐幽苦笑:“上神怎知我想什么,就知我想错了?”
“反正肯定不是我的想法就是了。”
“那上神究竟如何想,为何又不说?”
“我……有难言之隐!”
“上神身上的难言之隐还真多。我以前不问,如今也不会问。睡吧!”
“哎!”扶疏再叹口气,回去自己榻上了。
乐幽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不过他失望伤心之余,却不曾动摇。青萝说的对,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他不说出来,扶疏那木头脑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将那意中人往他自己头上想。如今扶疏知道了,心里有了底,就算现在不喜欢他,只要他待他再好一些,扶疏也会不由自主的往要不要喜欢他的方向想,如此,还是有些希望的,总比两人天各一方,岁岁年年不相见的强。
乐幽下定主意,要像青萝说的那般,死缠烂打!只要扶疏不反感,他便要缠到他喜欢他为止!想到这,乐幽扭头往扶疏那边看去,微微笑了笑,入睡了。
扶疏又喜又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不能喜欢乐幽是一回事,乐幽喜不喜欢他又是另一回事。乐幽说出那意中人是他时,扶疏的喜悦是他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比在魔里各种情谊更真切,更踏实。随之而来的痛便也更深刻。
他想过要不要对乐幽说实话,可说了又怎样?乐幽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帮他吗?想不到办法不是又多了一人苦恼?何必呢!哎!
扶疏唉声叹气了一整晚,趁乐幽还睡着,起床去准备早食了。
在魔里时,这些都是乐幽每日为他做的,如今倒过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可惜他做得不如乐幽半点好,真是没用!
扶疏在厨下转悠寻思该做什么时,乐幽竟来了。
“宫主,怎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我们早上吃什么?”
“还没想好,宫主想吃什么?”
“摊饼吃吧?”
“这……我不会呀。”
“我来!”
“那怎么行!宫主的身子才开始好转,每日走动已是勉强了,如何还能下厨?万万不行,还是我看着办吧!”
“上神,我许多日不曾吃过饱饭了,你就让我自己做吧。你将我的高脚背椅搬来,再起个小炉灶,你打下手,我掌勺,如此我也累不着。”
扶疏只得答应了。
乐幽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他知道扶疏的口味,将那菜饼煎得焦焦脆脆的,十分可口。
乐幽边煎边嘱咐扶疏先吃,说放久了就软了。扶疏拿个小板凳坐在乐幽旁边,将饼分成两份,自己吃一口,喂乐幽吃一口,乐幽煎完,两人也吃饱了。
“如何?”乐幽净手问道。
“好吃!”扶疏递过帕子。
“以后都这样做吧,我吃饱些,将身子快些养好,去救小花花时上神也能少操些心。”
“好。只要你不会太累就行。”
“坐着炒几个菜,累不着。”
扶疏闻着身上有油烟味,想必乐幽的衣衫也是,他素爱洁,定穿不惯,于是说:“宫主可要换件衣裳?”
乐幽讶异扶疏这都看得出来,点头道:“是想换件,劳烦上神了!”
扶疏上前为他宽衣,“不如沐个浴吧,头发也是油烟味。”
“好是好,不过一日三餐都这样折腾,可不麻烦?”
“下回我们将头发身上裹严实些再做,如你与回川在雾山下那般。”
“好。多日不下厨,竟忘了。说起回川,他还好吗?”
“好!他将我那小院折腾得烟火朝天,种了忍冬菜蔬,养了一大群鸡鸭猫狗,整日闹腾得没个歇。三不五时还要去市集贩卖我做的匠品,还要读书认字,忙着呢!”
“他这日子,倒是过得踏实!”
“嗯。看着也是先前没有过的生龙活虎的样子,想必是很快活的。”
“他身上的雾毒可解彻底了?”
“嗯。早就无事了。不过他天真,佯作不记得雾山上发生的事了,想来是太过难为情吧。”
乐幽想起回川中雾毒后的举止,深深看了扶疏一眼,“那他,可是要常住?”
“应是会了。”
乐幽本来准备缠着扶疏要去巴下住的,可听这话,回川已然做了那儿的主人家,他再去,怎么都是客了,他可不想只做客!那诓扶疏在这住下?这又该如何做呢?这大半个月将扶疏困在这已是勉强,这无名无分的,他如何会常住?巴下不行,乐幽宫又留不住,他又不想再与扶疏分离片刻,如何办才好?
乐幽想着自己的事,扶疏已打好水,为他褪了衣衫在催他进水里去了。
乐幽瞧着光溜溜的自己,顿时脸红到了胸膛。先前与扶疏置气时,他故意事事为难扶疏帮他做,尽管羞赧,也打着不能动的名头耍赖。如今既已表明心意,再这般作为,他便忍不住那臊了。
扶疏倒是渐渐习惯了,每日里别着脸为乐幽做这些私密事,今日也没例外。没想到乐幽倒先害臊了。
“那……今日开始,你自己洗?”
“嗯……”
扶疏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乐幽被小花花摔下去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姿势,手臂伤得最轻,扶疏来之前,他自己也能忍着痛活动,扶疏来以后他反而彻底残了,事事都是扶疏代办。如今要他自己洗澡,那手臂已懈怠太久,抬不起来了。
乐幽笑话自己娇贵了,忍着痛擦洗,洗到水凉也没洗好。扶疏在外等得忧心,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宫主,洗好了吗?”
“快了!”
“可要我帮忙?”
乐幽看看泡起褶子的手,无奈道:“要……”
扶疏进去,摸摸水都凉透了,虽是夏日,到底对病体不宜,便使神力将水热了热。
乐幽打趣道:“上神再烧,我就要煮熟了。”
扶疏收回神力,笑道:“差得远呢,我有分寸。洗了这么久头发还干着,可是手抬不起来?”
“嗯。被上神照料得娇贵了,如今也只能动动手腕摊个饼了。”
扶疏正为乐幽洗发,笑笑道:“我懂。无人照料时,一个人过得挺好,有人照料了,便似什么都不会了。”
“上神在说回川吗?”
“不是,我与回川同住,并未承他照料。饭食他只做他一人的,我并未吃。衣裳也是自己浣洗自己的。”
“你为何不吃?”
“我……我是上神,不需进食啊。”
乐幽笑笑,“可是嫌回川手艺不精?”
“真不是。”
“那上神说的是什么时候,与谁在一起的事?”
“有那么个人……如今已是妄想,不提了。你闭着眼,我要冲洗头发了。”
乐幽依言闭目:有那么个人?扶疏也有他的意中人吗?乐幽只想过扶疏喜不喜欢他的情况,从未考虑过他会喜欢上旁人,且这旁人定不是他,若是他,昨晚扶疏不就说了?难道这便是扶疏的难言之隐?若扶疏已心有所属,那他该进还是该退?乐幽犯难了。
“好了,再擦擦背吧。”
乐幽乖乖趴去桶沿,想着是该将扶疏抢到手,还是该礼让?再一想都不对,该是让扶疏自己选才是!那他便尽全力对扶疏好,将那人比下去就是!
扶疏别着头擦乐幽的背,感受到乐幽背脊突出,这半个多月竟是一点肉也没长,暗怪自己没用,做些吃食乐幽都不爱吃,这样下去,这身子何时才能恢复!
是该让乐幽自己掌勺了,让他按着他自己胃口做来饭食,定能吃得好好的。还有青萝先前送来的补品,他不晓得如何做,也怕乐幽刚接完骨受不住大补,都没炖来给他吃,如今也该吃上了!
“上神!你……换个地方擦……”
“嗯?”扶疏闻言,不由自主往手里看去,发现那手已在乐幽臀部擦洗良久,都搓红了。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走神了!”
乐幽打定主意后早早就回神了,等着扶疏喊他换姿势,不想扶疏手在水里不停搅着,在那处地方盘桓不去。他羞得忍不住,这才开口唤扶疏。
“上神想什么呢?”
扶疏将手帕丢给乐幽,“你自己洗洗不用抬手的地方。我刚在想,青萝不晓得去哪里弄了许多珍稀补品,早早就送来了,我一直没炖给你吃,如今该炖了。”
“什么补品?”
“我也不认识,青萝送来时鼻青脸肿的,想来是去哪里抢的,定是好东西!”
乐幽洗好了,扶疏用棉巾将他整个裹住,抱去榻上。背过身去找里衣。
乐幽自己擦干了,等扶疏来穿衣,说:“青萝那小兔崽子,没一日让人省心的。我如今这样子他还出去闹,要是遇上个本事大的,谁去救他!这些年真是让我□□了心!”
扶疏为乐幽穿衣道:“他也是为你好,你不常受伤,宫里定是没有上好补品备着,他这才需要出去一趟的。”
“宫中有没有,我确实不知,我不当家。”
扶疏别着头给乐幽提裤子,乐幽本是打算自己提的,看扶疏那别扭样又算了,笑着任他折腾。
“那若青萝受伤了呢?你也从未给他炖过补品?”
“不曾。他皮糙肉厚,用不着。”
“青萝这样顽皮,竟没受过重伤?”
“他机灵,我回回救他又去得快,倒是没受过我这般重的伤。回来哼哼两天又活蹦乱跳了。”
“宫主如何做到去那般快的?”扶疏已拿来外袍披给乐幽了。
“自是因为我回回都跟着。他也惜命,从不在我外出时捣乱。”
“那般惜命的小公子,这回为了给你补身子,一人冒险出去了。你可得好好吃好好补!”
“我先揍他一顿再说!”
扶疏乐了,“你如今这样子,谁揍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