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化了个扮相问路人,那汉子平日里可也这般暴躁?路人说差不多,不过今日格外脾气大些,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了!
扶疏听完便愈发确信是贪火捣了乱了!一路上训斥贪火坏事,碎碎念着到了家,迎来路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扶疏自言自语,是个傻子。
溪午已在家等候多时了,今日没接到扶疏,他便知事情有异,扶疏刚进门他便问:“出了何事?”
扶疏化成本身模样道:“我在座上听祝祷一时入迷大意了,让贪火强冲出来了片刻,有几个祝祷的人受了贪火教唆,面色不对,我跟着其中一人去瞧究竟了,果见那人比平日里暴怒些,回家还打了一家老小!哥哥,我罪过大了!”
溪午听着火大,说:“你放贪火出来,我要好生教训教训他!”
扶疏也想贪火受些教训,便听话放了贪火出来。
贪火刚出现,溪午便打了过去,他也顾不上想贪火受的伤可会留在扶疏身上,只一门心思想要帮扶疏出气,打得贪火毫无还手之力!
溪午打得累了,对地上贪火呵斥道:“回去!再有下次,我灭了你!”
贪火擦擦嘴角的血,换了扶疏出来。
扶疏从地上站起来,“嘶”了一声,溪午连忙过去扶住他问:“都伤到你身上了?”
扶疏笑笑:“没有!我刚起身太急,手在木料上剐蹭了一下而已。”
溪午低头看去,果见扶疏手上蹭出了血迹,忙为他清理,“贪火受的伤,真没在你身上?”
扶疏说:“真没在,哥哥放心!”
“怪我一时气昏了头,打到后面才意识到会连累到你受伤。按说你们共用一个身子,该是一同受伤才是,为何贪火都吐血了,你却丝毫无事?”
“怎么,哥哥希望我受伤?”
“说什么胡话!哥哥怎会那样想!”
扶疏笑道:“逗哥哥玩呢!我知道哥哥心疼我还来不及呢,不然也不会气到失去理智!我看哥哥打贪火的时候,还在旁叫好呢,也没想过可会伤在我身上的事。如今想想,确实奇怪,怎的共用一个身子,却并未一伤俱伤呢?”
“看样子他们除了借你意识化人,还真是与你毫无干系,借你身子也不过求个出口罢了。”
“哥哥是说,我的身子看似被他们借了去化形,其实并未被用,因为他们已是完善的人,压根用不着借用我的身体?他们被困在我身内,也只是因为他们是我意识所化,而我的意识不能脱离我独存?”
“没错!所以他们出来时我半丝不能感知到你,因为你不仅神魂被藏了起来,你的身子也与神魂一起藏去了他们背后,或说心中,或脑中……哎呀,我也不知是哪儿!”
扶疏破笑,“哥哥说的很是在理!其实我也不知他们出现时我在哪里。那处地方也是一个院子,比我们家大些,每人一间房,也可以自在走动,出了院门也有山有水,除了没有外人,和外面没什么两样。”
“那可能便与神佛常说的意海差不多吧。”
“哥哥说的对!”
“扶疏,贪火今日强冲了出来,你又是怎么将他扯回去的换你自己出来的?”
“平日里都是外面的人回到那院子,我闭眼睁眼间就换了个地方。今日我也不晓得是如何做的,就是十分着急,十分想要出来阻止贪火,然后使使劲,就真出来了!”
溪午听得好笑,“傻弟弟!”
扶疏有些不好意思,说:“还得再琢磨琢磨,不然以后困在里面了可就不妙了!”
扶疏这样说吓到了溪午,他肃目道:“没错!此事确该好好琢磨琢磨,定要想出十分有效的法子才行,可不能让几缕意识喧宾夺主了!”
扶疏也意识到了严重性,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与贪火他们作意识之争不比斗法,谁本事大谁就能赢。贪火他们似乎在院中无趣,已想出了喧宾夺主的法子,屡屡试探扶疏。扶疏每回都要十分凝神静气作反抗才能挡住他们不出来。可贪火不乱两人不眠不休的轮番试探,扶疏渐渐精神不支,脸上各色面目隐现,已是将败之像!
溪午哪会没有察觉,可他试过多次,并不能帮到扶疏什么,此事,看样子只能全靠扶疏自己!
溪午也不去听祝祷了,木头也不去贩卖匠活了,两人每日里一眼不眨的盯着扶疏,阻止不了扶疏被控,那便控那出来捣乱的人,谁强冲出来一次,溪午木头就打他一次,他们就不信还有人不怕被打!
可他们没料到贪火不乱对外界的向往真的大过一切,便是每回出来都被打回去,他们养好伤还是会再出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不胜其烦!
终于有一日,不乱不似往日般与溪午过招,而是瞅准时机,往外逃了去!
溪午没料到她会这般狡猾,后悔莫及间,已是为时已晚,不乱已隐身不见了!
溪午木头急急往外追了去,可惜无论如何都探知不到不乱的气息,两人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向。
过了十来日,扶疏回来了,神色十分疲惫,溪午在远处探知到,急忙唤木头一起赶了回来!
扶疏见着溪午便昏倒了,溪午接住扶疏,急急往卧房抱去。
扶疏睡了个多月,溪午起先想用神力将他强行唤醒,可探过扶疏身子后方知,扶疏只是心神过耗太累了,并未有内外伤,如此睡着反而是养神的最佳法子,便守着扶疏由着他睡了。
月余后,扶疏醒来,开口就道:“哥哥,大事不好了!”
☆、乱
“扶疏,莫慌,慢慢说!”
扶疏坐起来,惶惶问道:“哥哥,我睡了多久?”
“月余!”
“糟了!”
“什么糟了?扶疏,有哥哥在,万事莫怕!”
“哥哥,这些日子你与木头可有出去过?”
“不曾,我们连你房门都不曾出。”
“外面八成已变天了!”
“出了什么事?”
扶疏痛心道:“我们不见的这些日子里,不乱鼓动其他所有人轮番出来了数回,他们将自己所代表的那一情撒种子般种进了凡人心里,凡人本就意志不坚,被他们这一强加意识,原本的六情六欲都会被压制住,只剩强加的那一情控他们的心神!哥哥,你说,人若只剩一情,会怎样?!”
溪午闻言大惊,他再没想到不乱逃出去竟是去为祸人间了!他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小院儿闷得慌,想出去看看世间繁华而已呢!是他低估了他们!……人若心中只有欲,只有怒,只有憎,会怎样?溪午想都不敢想!
扶疏见一向稳重的溪午也面显惧色,更是断定这回的祸闯大了!
溪午又问:“不是只有不乱与贪火不安分?怎么其他人都出来了?”
“哥哥,他们也都只有一情,说到底神智上并不完整,要被蛊惑又有何难!”
是啊!七情六欲互为掣肘时,人尚不能自已,常会犯错,更何况那六个只有一情的人!
溪午越想越害怕,倒不是怕苍生浩劫,他怕的是扶疏六情化人出世之事,再也瞒不住了!若诛神族知道,那扶疏……
溪午惶惶的看了一眼扶疏,这个傻弟弟怕是只在为苍生担心,并未想过自己会如何吧!
溪午又问扶疏,“扶疏,你们去了哪些地方?”
扶疏叹口气,“哪儿都去了!”
溪午闻言不再作声,沉思良久道:“扶疏,你得躲起来!”
“躲起来?哥哥,我得去拯救苍生!”
“你要如何拯救?光是斗那几个不安分的已使你精疲力尽了,有他们随时捣乱,你,救不了苍生!”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呀!”
溪午先不答扶疏的话,而是问道:“扶疏,你既夺回了身子,可是想到了控住他们不出的办法?”
“算是吧。”
“要如何做?”
“没什么诀窍,就是意志比他们坚定些就行。我在院中看他们为非作歹,心急得不行,一心要出来阻止他们,便这样出来了!”
溪午听这话更不放心了,意志这个东西,难控!他想了想说:“扶疏,你如今这样不稳定,不能贸然出去。我替你去!”
“那怎么行!哥哥,祸是我闯的,得我自己解决!”
“你先听我说完!”溪午肃目继续道:“你控他们的法子并不十分有效,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若你出去那会儿他们又强冲了出来,那你就不是救苍生,而且更加祸害苍生了!你能冒这个险吗?!我神力远胜过你,由我去将他们撒下的种子一颗颗□□,必定比你去更快!为了防着他们趁我不在欺负你又跑出去,我会施法将你圈禁在这屋中,非我不得解!你便乖乖在家修习养息等我回来!”
“哥哥……你带着我好吗?将我圈禁在你身边!”扶疏也知溪午说的是如今唯一的法子了,可是让他一人去,扶疏实在不放心!
溪午笑笑:“哥哥要去办的事本就难为,你还要跟去捣乱让我分神吗?”
“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啊哥哥!”
“好了,莫小孩子气。此事肯定已经惊动了金银台和上界,我趁他们未来之前去偷偷解决掉,也省得他们查到你我头上。此事又要偷偷摸摸又要快,可不能带你这个拖油瓶!你乖乖在家等我便是帮我了!”
扶疏说不出道理来求溪午带着他,只能含着眼泪紧紧拽着溪午的袖子不让他走!
溪午看得好笑又心疼,拍拍扶疏的手说:“扶疏乖!哥哥去去就回,哪里就这般舍不得了!”
“哥哥,此事难办,你不晓得要去多久!除了他们带我跑出去的这些日子,我们还从未分开过!”
“哥哥解决了这个麻烦,以后便再不用分开了!”
“可是……”扶疏不晓得自己犯什么痴,就是不想松手放溪午走!
溪午温温笑笑:“好了,再晚去一会儿,事情便要难办一分,哥哥便要晚回来片刻了!乖,放开哥哥,哥哥保证速去速回!”
扶疏眼中含着泪说:“哥哥,你出去看了就知道,事情远比你想的更严重,你办不好也不要强求,快些回来就是,一切后果我都会自行承担的!绝不能连累哥哥!”
“好,我答应你就是!”
扶疏这才放开溪午的袖袍。
溪午站起来,准备走远些开始施法,扶疏又将他扯回来抱了抱,说:“小时候伯娘经常这样抱我们,如今弟弟也抱抱哥哥,哥哥定要平安归来!”
溪午身子僵了僵,狠狠心没抱扶疏,转身出去了。
溪午施好法又叮嘱木头护着扶疏,这才远远笑望了眼扶疏,说:“惫懒儿,趁这机会将神力好好修习修习,等着哥哥回来检查!”
扶疏扒着门框答道:“是!哥哥放心去,快快回!”
溪午笑笑,腾云去了。
不及飞片刻,溪午便见着了扶疏所说的严峻事态,这哪里还是世间,分明已是炼狱!
溪午顾不得惊惧,施法为凡人除魔。见着受法后的凡人恢复正常模样后,才又再去下一处。
溪午连日不停不歇的除魔,已是精疲力竭,正准备停下来养会儿息。前方一行人赶了过来。
溪午不及躲避,已被一人叫破,“溪午?”
溪午无奈,转身行礼:“息云上神!”
“真是你啊溪午!你都长这般大了!你在这做什么?扶疏呢?怎没和你一起?”
“我……”
不待溪午说完,息云旁边一个神君道:“我刚远远看到这位溪午上神正施法为凡人驱魔呢!”
“原来是这样!溪午,你有心了!我们来也是为此事!这几位神君是金银台推举出来帮忙的,这几位仙君是上界派来的。这位是诛神族族长。”
“诛神族?”溪午望着旁边一直默默无言打量自己的男子讶异道:“诛神族为何也来了?”
“哦,有人看到造成这场浩劫的是几个神君,诛神可不就是诛神族的事了吗!”息云上神说道。
“那,你们可找到那几个神君了?”
“还不曾。我们都刚到,比你晚了许多!溪午,你是如何得知这场浩劫的?竟这么快赶了过来!”
“我……我常年在凡间住着,自是比你们知晓得快些!”
“也对!那我们就话不多说,一人一块地方,分头办事吧!”
众人听息云上神的命令,合计了下方向,各自去了。
有人帮忙,溪午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神便是神,随他人间已是烽火四起,生灵涂炭,遍地狼藉,几个神君带着几个仙君,几日功夫,便将整个凡间肃清了。清醒后的凡人各自收拾各自的战场,倒是无需旁人相助了。只不过这一场浩劫,不知又会导致多少年的饥荒瘟疫灾难!
众人汇合,溪午出门多日,心中牵挂家中的傻弟弟,匆匆与众人告别了就要离去。诛神族族长却拦住了他。
“族长这是何意?”溪午冷目问道。
族长道:“溪午上神,这场浩劫因你而起,是吗?!”
溪午皱眉,“族长何出此言!”
族长直言道:“旁人看不出也就罢了,我诛神族却对各位神君的气息分辨得十分清楚。这几日我为凡人除魔时已仔细甄别过,让他们着魔的神气与溪午上神身上的神气,十分相似!你无需狡辩!”
溪午冷冷道:“族长也只说是十分相似,何故就断定是我了!”
“因这世间的上神均是天地所生,各个独一无二,神气半分相似的都无,那魔气与你的神气十分相似已足以证明就是你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