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璘冲进去也被围住了,弗朗机炮也打不散周围的日寇,沉了一批又围上一批,这岛津义弘第五军不怕死的精神确实是名不虚传。
弗朗机炮也挡不住倭寇试图上陈璘船只的决心,许多倭寇手持野太刀,□□上了陈璘的船,都想取下这御倭总兵头的命。他们上船见人就砍,陈璘年纪大了,手脚始终没有年轻人灵活,幸亏他又个勇猛无畏的儿子——陈久经,为人老实忠厚,自己武器被敌军打落在地,以肉身作盾为陈璘挡了数刀,鲜血淋漓,任然岿然不动,鲜血沾了陈璘一脸,明军迅速护住两父子,陈璘含泪大喊:“久经!我儿!!”
陈久经也是相当硬气,只说一句:“父亲……孩儿无恙!速谋计逃脱!!”
一名合格的将领,在关键时候是肯定不能自乱阵脚的,陈璘迅速判断了局势,看手下士兵的盾牌与甲板颜色非常相近,耳边炮弹击中的声音连绵不绝,混杂着惨叫与落水声,都有些分不清是我方还是敌方了。
陈璘下令所有人以盾挡身都躺在甲板上,顿时一艘船上都没了动静,夜色下日寇看不清,只以为是这大鸟船上的明军都被歼灭了,就胆子大了些都朝这船上跳。
明军可就等他们上来了,躺在甲板上的士兵见人上来就用长矛刺穿上船的日寇,一时间甲板上方串起了许多人肉串,响起了连绵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时间日寇有些退却,但又准备发起一波更大的攻击,都知道了明军的把戏,这次不蛮上了,也都拿盾持□□,有些试探地往前走,突然听见了明军休战的鸣金号角声。
连日寇将领都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动弹了。
还没得日寇回过神,大鸟船附近几条日寇的船,不是爆炸就是翻船,日寇又一次恐慌了,其余船上的日寇像受了惊吓的狼群,全都找不到方向了。
陈璘对手下大吼:“再放‘火龙出水’!”
然后听得大鸟船下嗖嗖水声,几只像龙一样的水下炮弹朝四面八方游去,接着又是一阵连绵巨响。
这火龙出水是那天霍台令在演示了□□之后又向陈璘展示的东西。
“这火龙出水......之前也用过的,你这和之前相比有什么不同?”,陈璘对安静躺在地上的炮弹打量起来,“好像是比之前的个子大一些。”
霍台令挽起袖子,给陈璘展示了草图,陈璘看着这些图画也看不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台令你就直接说吧,这排兵布阵的图我看得懂,这火器设计图......有些费脑子。”
零台令说:“以前的火龙出水射程也就是一百五十米左右,我这几天改良了一下,射程提高到了二百米左右,而且可以承载更多的□□,危力也更巨大。”
这样说对陈璘来说就十分清晰明了,他如获至宝,拍着霍台令手臂说:“台令啊,在朝庭做些悬牅绕梁,抓鸡拖狗的的事情,可真是屈才了啊!”。
听陈璘说那些文官是鸡是狗,霍台令只说:“这抓鸡逮狗也是一种活计不是?”
陈璘叹了口气,“只要台令不嫌弃想入我麾下,陈伯随时列阵欢迎!也绝对不会委屈你!”
陈璘是一直都想把霍台令收入麾下的,自己必定是如虎添翼,可惜霍台令有自己的打算。
霍台令点了点头,说:“若有那一天,陈伯可别嫌弃!”
日寇被火龙出水打得溺毙了许多人,外围陈璘的手下也与陈璘汇合,见取陈璘人头无望,岛津义弘只能带领剩余人向退路冲去,现在得保住命。
后路只有邓子龙带领的三千人,而岛津义弘起码还剩下七千人,俗话说,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何况这一群逼疯了的野狗,他们对着邓子龙的军队疯狂扫射,一通乱撞,邓子龙也毫不退却,带领船队散成弧形,拦住了海域,势死不退。
这海上真成了箭雨弹林,无数燃烧着的箭矢将邓子龙的船燃起了熊熊大火,势要吞天。由于船只之间相隔太近,都烧成了一条火龙,本来日寇是想逼退邓子龙的拦截,万万没有想到邓子龙毫不退让,结果正是这火龙堵死了日寇逃生的路。
一旁士兵拉着这年过七十的将领让他坐小船逃跑,他只是摆了摆手,身正腿直,有些混浊的眼里印的是日寇癫狂的垂死挣扎,他笑着说:“此船为我守之土,绝不退让。”,便与火船融为一体。
这位老实忠厚的将领,四十多年从军生涯一如即往,在火海里实现了他一生的夙愿--为国战死!
他手下将领见识了这壮烈的一幕,邓子龙用自己的英魂点燃了手下的士气,大家都与这倭寇拼杀了起来。
给陈璘的到来争取到了时间,李舜臣也是士气大爆棚,又一次冲到最前面,只是这次还没有让他发挥,就被一颗子弹结束了一生,在战场上运气是非常重要的。
他临死前对手下李菀说:“别让我的死讯公布出去,你代替我......战斗下去。”,李菀湿红了眼,他是见证了李舜臣大半个戎马一生,如今要背负着他的使命延续他的光荣,心里烧着怒火也透露着无尽缅怀让他带领着朝鲜水师继续冲锋陷阵,也为了一百三十万丧生于倭寇屠刀之下的朝鲜百姓。
现在是最后的时刻了。
等到凌晨,海边升起红阳,经过一夜的屠杀,这一片海域都是一片血红,海上漂浮着连成一片的尸体,多是倭寇,惨不忍睹。
倭寇都是一群绝望之徒,岛津义弘身中多处刀伤,衣服被划得破烂,渗着血,他咬紧后槽咬,想方设法要突破重围,他下令让生存的日寇围住自己,作包围之势突破围困。
天微亮,驻守顺天海域的霍台令和包围顺天城的房疏就收到了露梁海的战况。
小西行长自然也得到了情报,前有狼后有虎,援军又多半是来不了,他决定让顺天城内的士兵四散跑路,自己混杂其中方有一线生机。
房疏早料到他有此招,每个城门口都埋伏了军队,房疏带人打算从顺天城正门入,可是这顺天城沟濠深宽,手下又多是车军,要带大车入内,还得等着叶敬州和尔良他们从左门突围杀入城内才能拉下吊桥。
左门地势平缓很多,由于地理原因,沟濠不深,拦栅也不如其它地方坚固,这是房疏观察了好几天得到的一个突破口。
能不能进入左门,就看倭寇从不从这里跑路了,自己拉下吊桥了。
房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城里厮杀声连天,想必是有同胞进入了城内了,城门却任不见动静,房疏就像蒙着眼看戏,心里急得慌,表面也只能不动声色。
城门从内传出的轰天巨响的咚咚声,城门开始摇晃起来,房疏以及身后的所有士兵都全神贯注了起来。
却看到让人震撼的一幕,城楼上几个身穿倭寇盔甲的人与身后一大群蜂拥而上的倭寇拼杀,这是还没有被发现的锦衣卫,他们蛰伏了这么久,纵使有霍台令的撤退命令,他们依然选择留在狼窝,现在正是他们等待已经的机会,让房疏大军入城绞杀倭寇。
他们拼命砍杀了守着绳索的日寇,毕竟现在很多倭寇都忙得逃跑,连正城门的守卫兵都不如平时的多,但是几个锦衣卫要突破守卫吹断吊桥绳索还是太勉强了些,有两个锦衣卫作后防,而房疏眼睁睁得看着这两人被倭寇长茅插得千疮百孔,最后被抛尸体城下。
城外的明军都看得真切,几个锦衣卫拼死一搏,不顾一切也要朝着绳索的方向,这不到一半柱香地时间内让城外明军燃烧了猛烈的斗志,一万人自觉用脚踏地,震出了天崩地响,有些吓到了倭寇,也鼓舞着城楼上的锦衣卫。
房疏下马,忙夺过一旁副使背上的连驽,眼神狠厉,双臂左右开弓,银甲反着晨光,晃了城楼上倭寇的眼,十二支穿云箭齐刷刷,簌簌几声,准备对两个锦衣卫下狠刀的几个倭寇纷纷倒地。
这一发为锦衣卫赢得了关键的时间,他们对着绳索挥刀吹下,吊桥轰隆倒下,房疏翻身上马,明军吹响号角,房疏带着骑兵先行,步兵与□□兵驾着大车紧随齐后。
本来房疏初来战场时只想着自己的仕途,当他当先锋要打头阵时,被副将拉住:“房大人,使不得,您冲在最前面,太危险了!!”,或许是被这一路上许多人的报国护民的精神感染,他挥开了副将的手:“国家赐予我这盔甲,就是用来挡住日寇的!岂有靠后之理!!今日就要让这些个欺弱无理的家伙得到报应!!!”
他说得慷慨激昂,身后的士兵再一次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大多是一夜未眠,现在丝毫不觉困顿。
士气大涨,房疏知道胜利必然属于正义的一方,这也是他冲在最前面的理由之一,他们是正义之师!!
第16章
车军杀人入了城内,刀剑入肉声混合惨叫声散落于城内各处,尸骸也铺了满地,叶敬州带领手下也突破了左门,在城里与杀红了眼的房疏碰了头。
“少爷!”,尔良拉住妄想只身独闯向城中心的房疏,“稍安勿燥!等着军队再去捉小西行长!”。
少爷有时候过于冷静,有时候又过于莽撞。过于冷静时往往心绪受到极大的波动,过于莽撞时通常就是不服气。
“再迟,他就可能跑了!车军缺点就是慢了些!”,房疏现在等不及了。
城内尚未逃跑的大部分日寇基本都被车军绞灭得差不多了,这种以车当盾,攻守兼备的打法让日寇很是头痛,但他有优点也有缺点,行动慢了些。
叶敬州屠杀了这一隅的日寇,转身对房疏说:“若房大人执意要前行,我们一起吧!”
尔良看这两个人怕是疯了,“你们两个!”
叶敬州哈哈大笑,秀气的眉毛弯得好看,尔良知道这只是他蒙蔽外人的皮囊,他也是一头狼,还是领头狼,“人生难得能疯几次!房大人,你说是不是?!”
房疏眼眶微红,这样的他尔良也很少见,多半是被鲜血刺激地兴奋,房疏也笑了:“敬州!”,他左手将剑别于身后,伸开右手,叶敬州看懂了意思,也伸出右手,尔良只看着这两个男人迎着阳光击掌,恣意潇洒。
房疏说:“就我们俩杀进去!”
尔良一看,心中无奈,“带上我!!”
叶敬州不仅为人仗义,武艺也是十分了得,因为从小喜好打抱不平,从而开罪了乡绅恶霸,阴差阳错走上了从军的路。
他们三人,一路杀到了城中心,倭寇士气大乱,一时竟若无人之境,小西行长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各路军情禀报均未见过此人。
从小西行长府邸里冲出十多个彪形大汉,站成整齐一排,举着野太刀,房疏见过,他们是小西行长的贴身护卫。
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对房疏来说还算熟悉的身影——小西行长,他看着房疏然后叽叽咕咕大吼了一句,那些大汉突然怒气值飙升,面红耳张,瞪着房疏,似乎要把他剥皮喝血。
“嘿嘿!”,房疏低着头冷笑了两声,“小西!你不是要取我的头吗?!到是亲自来呀!”,这该死的小西行长背负着韩先生等这么多条人命!
叶敬州做事说一不二,废话无它,上去就和几个大汉拼杀在了一起,尔良见此,也只能上前帮忙,却不料房疏钻了空子,直直向屋内的小西行长冲杀去。
刚刚冲进了门就被一拳打翻在地,房疏赶紧起身,躲过了下一波攻击,嘴角火辣辣地疼,明显感觉到口腔内流血了,快不得小西行长如此无所畏惧,原来是还有两个王牌护卫守着他。
房疏紧紧握住风光,看这两个武士,直觉是打不过的,他清醒了大半,热血澎湃也凉了大半,尔良和叶敬州还在和那十多个大汉纠缠,莽撞了一回,真可能没命回去了。
面对着两头野兽的虎视眈眈和暗影处小西行长的阴笑,房疏有些怯场了,连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一堵肉墙,房疏下意识用手肘击打对方腹部,却被死死扣住,对方力气太大,房疏动弹不得,为了自己一时冲动,就要英年早逝了。
“娘的!谋杀亲夫?!”,房疏猛地抬头望见一个满是青茬的下巴,他从来没有觉得霍台令这么亲切过。
“霍……霍台令!”
霍台令放开他的手,手持绣春刀,“没吓尿吧!就你这样还学别人冲在最前面!真不知道自己斤两?!”
衣服上满是血渍还喘着微重的粗气,看来霍台令刚刚是经历了一波厮杀。
这自傲的家伙连盔甲都不穿,就穿着黑色束身便衣。
房疏被他这一说,心里不服,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站到霍台令前面,作好攻击准备,“我几斤几两也轮不到霍大人说三道四!”
真是个关键时候就犯糊涂的糊涂书生!
那两名武士分头像两人袭击而来,还没有等房疏回头神,霍台令将房疏拉到身后,一人单挑二狼,这两个武士绝对是倭寇里的顶尖武士,刀法如流水,势如虹,看得房疏花了眼,刚刚自己的估计是没错的,自己真打不过他们。
事实证明霍台令是真的强,不过面对敌方一级高手,他还是挂了彩,腿部受了刀伤,拉出了一个豁口,房疏有些急,想上前帮忙,就被一旁阴了半天的小西行长拦住了,小西行长胡咧咧的吼了一句,房疏听不懂,配合着他吃人的表情,房疏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看架势,他是真要亲自取自己人头了。房疏武艺不算高,也不算差,而小西行长商人出身,嘴上功夫还行,这武艺上面也和房疏差不多是个半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