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古代架空]——BY:四零九六

作者:四零九六  录入:05-28

  真是一群人杀人也手不沾血的人!房疏愤懑地想,又看这老滑头为了与户部通信求取开仓放粮以赈百姓而几天几夜没有如何休息,又让房疏心里纳闷,这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中午放食时分,房疏与沈一贯并肩立于一旁,见饥民们排队而候等将士们挨个添粥拿馒头。
  为了应景似的,房疏的肚子也咕咕了两声,有些尴尬,沈一贯侧头看了他一眼,“房大人还没有吃饭?”
  “没有,有很多事情,太忙了。”,房疏一本正经解释着。
  “房大人不必这般忙,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该多休息休息才是收益最大的事情。”,沈一贯又抻手拍了他肩膀,“那几十车的白米与小麦也快耗尽了,我正争取从官仓多放些粮来。”
  房疏叹了口气,“希望有好消息。”,两人现在算是“战友”,房疏的那些私怨也暂时放到脑后。
  “台令现在好吗?”
  “啊?”,听到沈一贯问这个问题,房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老狐狸脸上不再是假意的笑了,神情落寞,“我知道你们有写信,怎么?他还平安吗?”
  “还好......”
  “那就好。等以后房大人做了父亲就知道这父亲的心酸了,好像做什么孩子都不会理解。”
  房疏背后有些发凉,这个老狐狸还知道些什么!?
  “孩子不理解应该是没有感受到爱吧。”
  “爱?”,沈一贯自嘲一笑,“那房大人爱他吗?”
  “沈大人爱他吗?”,房疏反问,“任何关系中,单方面顾虑自己太多都不叫爱吧,那叫自私。以无私求无私,用自私换自私。万物自有平衡,真是神奇。”
  两人唇枪舌剑起来,沈一贯回道:“是吗?我让他不和你见面,都是为了你们好而已,他不过是年少心性,别人不让做的偏要去做,之前在京城让他离你远些,可好,还把房大人府上当家了,夜夜不归,现在不让他与见面,便三不五时地写信。怕他成熟稳重了之后醒悟过来,伤了旁人罢了!我反到惹了一身骚,我这损人不利已的,也叫自私吗?”
  “自私通常不都是损人不利已吗?”,房疏淡笑回应,可是语气却有些软化。“如果成熟是畏首畏尾,想得而不敢求的话,那成熟又有何用呢?”
  “哈,房大人也算想得开了。”沈一贯这句“想得开”等于“脸皮厚”。“人们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成熟起来的,到时候几人还记得年少时说的海誓山盟,矢志不渝?像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我也真心爱过一个姑娘,送过一件定情物,回京之时许了娶她的诺言,回京后,自己仕途遇窘,正茫然而无获之时,樊太师许女于我,抛来一丫橄榄枝,自然就结为夫妇,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那姑娘怀了我孩子。”
  听明白了,这个负心汉说得那姑娘就是霍台令那倒霉娘。
  他对于那段桃花缘,什么也不记得,若非说留下些什么,那只剩一些悔恨。
  少年烟花逐流水,终是繁华梦一场。
  “成亲喜事也沾了名利二字,沈大人真是舍“小义”为“大义”。”
  对于房疏的冷嘲,沈一贯只是哼然一笑,“世事皆有考量,成亲也是有目的的,目的不同罢了。或求乐,或求子,或求财求利。人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你的考量让一孤苦女子死于孤苦。你不该有许诺。”
  “是啊,这就是我后悔的地方。像你们现在肯定也是苦甜掺半,但情爱二字就能荼毒人的神志,信势旦旦许下以后做不了的事情,倒时候谁又死于孤苦呢?人生往后走会发现选择越来越多,我怕你们走了我的老路。”
  房疏冷声说:“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哈!”,沈一贯又是一笑,“那我担心台令会后悔。”
  两人谈话说不上欢愉,点到即止。
  开仓赈粮似乎遇上了什么问题,并没如期到来,眼前捐赠来的口粮又要见底,而下一季的薯类,豆类作物还未成熟,求不了急。
  人们都快饿成了活骷髅,有因为饥饿而母乳不足致婴儿夭折,有选择饿死高寿老人来保证孩儿生存的,有杀媳以喂全家,饥饿面前每一刻都是人性与生存的较量。
  突然一天,沈一贯说有从辽东而来粮食,数量巨大,让这十万人口拖到下一季粮食收获问题不大。
  等灾民事宜安排妥当,房疏准备去寻沈一贯商量回京事宜。
  进了那古居,沈家将士带房疏去一书房候着。
  自从谭斐一家死后,这古居收归公有,现在被沈一贯公物私用。
  这书屋全是木制,未铺青石,配上一盏熏香,书香味隆重。
  房疏等了一时无人来,又看书桌上一纸账宗,一眼看下来房疏眉头紧蹙。
  如今国库看似丰盈实则亏空,边境有蛮夷伺机作祟,内乱也无休止,天灾人祸也无绝也,所以再难多拨出什么赈粮,而且关中这饥荒也并没有引起朝中多少重视。
  所以拨下来的粮食是只够万人挨到秋收后,但与前几日所到巨大赈食在账上便对不起来。
  房疏看完便原风不动放了回去。等沈一贯回来时,与他商量了回京的日程,那场来得突然的瘟疫似乎也被饥荒吓跑了,所以他回京的日子也到了。
  沈一贯让房疏先回去,并安排了将士护送他。
  房疏在与霍台令通信的信中提过这次帐单不均之事,霍台令也没有回答此事,只说了播州一些战情,杨应龙无畏奸猾守据有利位置,易守难攻,大家也都在僵持着伺机而动,而他每天的事情除了想着怎么打败杨应龙就是想着房疏。除了报安康,便是诉情肠。
  光阴弹指过,很快就到了房疏回京的日子,他本是不张扬,只想悄悄离开,一如来时。但不遂他愿,有人走露了风声,百姓不舍他纷纷自发送行。鞋马夹有几里官道,便站了几里百姓,房疏只能躲在马车里不敢探头,非是怕其它,只是怕送别。
  我来你迎,我去不送。这才是最好,偏偏人们经常弄左了。
  人们也只是站立两旁,安安静静,只有哭闹的孩子,他们的哭闹可能只是因为中午的米粥不合味口,或是十月初的天气太凉了。
  半路时,房疏收到了郑晚寒来信,这是郑晚寒第一次给自己写信,展开信纸,纸上几处墨迹晕染,笔锋抖动,说着京城发生了大事,自己伯父成了庶民,祁量夫妇锒铛入狱,吴金钏儿全家被灭门等一系列的事情,却也没有说个前因后果,只说若复炎回京,速来相见。
  那几处墨迹晕染想必是晚寒情恸而哭之泪。
  房疏患疾之前写过一封信给祁量报过平安却无回音,猜想这粗人只会动拳头不会动笔也不在意,后来自己又是染疾又是忙碌,便没有再给他写过信。
  加快了回京的日程,回京后无人来接。
  房疏打发了随自己而回的将士,独自回到仲先居,门扉紧掩,连大门上的黑油铁环都生了一些锈来,自己手掌轻按一下黄门,门上便有了五指印,而自己手上沾了这几月来的尘埃。
  他转头策马而去了郑府,郑府也萧肃不如往常,他刚至门口就见几人气势汹汹而出,边往外走,连对里面弯腰低头的郑老管事说:“三日内那一万银子必须得结了!!我知道你们欠城东苟老板那二万两都结清了。都是看在和国昌兄这些年来的交情,才拖了又拖!!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啊!!家里老小拢拱几百张嘴呢!!”
  “诶,诶!何老板!我们都知道的!老爷现在变卖产业凑那一万两银子呢!三日必定亲自送上门的。”
  看这管事就差弓得将脸贴在地上,何老板又说:“这利红也不收你们的呢!只要本金了!可别再有什么借口了,都是生意人,讲一个信字的!”
  “是是是!!何老板慢些走,劳您来府上催账了!!”
  那郑管事送走了何老板,他才直起腰来长吁了口气,无奈得摆了摆首。房疏大步上前,“郑管事,晚辈有事求见晚寒小姐。”
  一见是房疏,这郑管事老脸上褶皱如沟壑乱深,髩比楚山云淡,“原来是房大人,许久不见了怎得这般消瘦了?”,叹口气后,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小姐才失去了挚友,好几天不曾出过房门,谁也唤不出来,房大人来得正好,兴许房大人能让她心情好些。”
  房疏便随着郑管家来了郑晚寒闺房门口,轻叩了门,说:“晚寒,是我。”,门吱呀一声,一个面色如雪,眼肿如杏桃的女子出现在门后。
  “复炎进来吧。”。
  房疏刚进了屋里,便将门闩上,门外郑管事问:“小姐!需要茶点吗?您好几日没有好生吃东西了!”
  “不要!你去忙你的!!”,郑管事在门外踟蹰两步,还是离开了。
  数月不相逢,有人消,有情瘦。
  郑晚寒忍不住哭出了声,扑到房疏怀里,声音几度哽咽,房疏只能站立不动,等她先哭了好一会儿。“好些了么?别哭了,你把我衣襟都打湿了,这深秋露重,会生病的。”房疏将她推开了些,独自坐在桌旁自行倒了些白水喝着解了渴。
  感觉房疏似乎有了些变化,不止是更瘦了。
  “你信上写得没有前因后果,你还是好生给我说道说道,吴大人一家怎么被屠杀了?祁量夫妇所犯何事?你们家又为何欠债累累?”
  看得出来,刚刚开门之前,郑晚寒肯定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几天没有怎么梳过的头发,却还是乱翻翻的,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郑晚寒坐在房疏对面,哽咽说道:“这事儿.......要从郑贵妃遇刺说起,也就是我姨。”
  原来是从那次房疏装作刺客行刺郑贵妃,这件事情被用作了常洛党人与常洵党之间的争斗,直接导致了郑国泰被弹劾罢黜,而后祁量被指控欲对朱常洛行凶而被抓入狱,刺杀皇家的人可是杀人九头的大罪,念他有功只将他与其夫人--蝶兰,抓了起来,收押在大理寺中,等待着候审。
  房疏皱眉,“是朱常洛起诉的?”
  晚寒摇头,说:“是沈大人。”
  “内阁沈一贯?”
  点头答是。
  房疏拳头紧握,说起来,百官逼皇上立太子时他从来没有出来表过态,难不成是常洵党!跑来向他示威了?
  “吴大人呢?我与他共事过一阵子,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并无多大求财求利之心。何又招了灾祸?!”
  说及此,郑晚寒又止不住嘤嘤而泣。
  “半月前......金钏儿愁容满面来寻我说,她父亲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好像是关于盐引钞关税收,说是有大官贪污了巨款,可能招灾致祸。因为从小到大金钏儿都很喜欢和我开一些玩笑,越出格她有来劲儿,当时也没有在意,两日后......竟然听到她惨别离世的消息......”,郑晚寒满是悔恨,“我当时还骂她开了不吉利的玩笑,来触眉头......我真是!不该啊!”,思及此,郑晚虑又哭了起来。
  房疏也不催她,让她好生哭,等她缓过劲了,又问:“你见过她尸体吗?就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见过......”,郑晚寒边擦拭热泪,“我去问了闻大人,他说他当时没有接过个这个案宗,不清楚,我又花了些钱去大理寺买了些消息,说是和九莲教前教主,叫什么玉的有关?脖子上有太攀剑痕,我不明白,金钏儿他们和江湖流寇有什么关系!”
  房疏听完也是疑云重重,问:“占玉?”,前有谭斐灭门,后有吴家惨剧,这两宗朝廷命案都与占玉有关。
  “对对,就是叫占玉......啊!我想起来了!!当年他还和晏姐姐有过一段露水!弄得京城皆知,晏姐姐后来也是香消玉殒!这个煞星除了长得人模人样,完全是狼肝狗胆!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也没有他克不死的人!可怜晏姐姐那般好人,这般屈就也不得善终,也是.......”,新疼加旧哀,郑晚寒更是不能自持。
  “你们家怎么凋零了?催债都催上门了。”
  “哎,本来生意上的事情我也是不清楚的,不过多少受了伯父的影响,之前因为伯父的关系而攀上与我家做生意的,现在都害怕扯上关系而终止合作了。一时间许多货商都供不上,也销售不出,其实就些都还好,再找其它人也是一样的......只是之前有借款资金流通的,现在都突然要前来催债,这才出现了这问题,爹去问其原由,都不肯说,只有一个与爹几十年交好的人私下告诉了原委......”
  说到这里郑晚寒也欲说还止了。
  房疏:“原委呢?是我听不得的秘密?”
  “也不是.......”
  “那就说吧,我又不是商人,与你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郑晚寒怕房疏误会了什么,连忙回答:“是宝鸿林。”
  “这与宝鸿林有什么关系?”
  “宝鸿林现在是京城最有钱也最有势的商贾,京城九成的商人都与他有交易,他现在已经不止是做绸缎生意,小至柴米油盐,中至酒店饭馆,大至冰铁火器他都有涉及,京城十座烟花地就有九座是他的聚宝盆。欠他债的人何其多,但偏偏只催与我们有关联的人,也就是变相只从我们这里吸血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不是说宝鸿林什么坏话,只是我们郑家并未与他结过任何仇怨,不知道为何有这般针对。”
  房疏敛眉沉思,左右想不出这沈一贯,占玉,宝鸿林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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