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快些,客人马上要到了。”马骁刚刚才睡着,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肖平的催促声。
“老子这还没睡多会儿呢!叫魂呢!”马骁不耐烦的挣扎起来,换好衣裳,梳好头发,匆匆下楼。
“骁哥哥......生日快乐啊!”戴莉丝早就在他房间的客厅等着了,马骅陪着她坐在沙发上。
“二哥,生辰快乐。”马骅说。
“嗯,让戴小姐和三妹久等了。”马骁有些不好意思了。
“骁哥哥,你可真懒,都这会儿了还睡觉呢。”戴莉丝笑他。
“今天清晨起得有些早,中午就补眠一会儿。”马骁解释道。
“二哥,你陪着戴小姐吧,我去看看母亲那边有什么事。”马骅知趣的走开。
“骁哥哥,我有个好东西送你。”戴莉丝把礼物盒子递给马骁。
“是什么?”马骁觉得奇怪,这个大小姐怎么还单送东西给他。
见马骅走了,戴莉丝便攀着马骁的手臂,垫着脚尖,靠着马骁耳边说:“你待会一个人的时候再拆,不许给别人看。”
因为是家宴,请了不少父老亲朋,还请了戏班唱堂会。马骁应付完了父亲的客人,家中的亲戚,好不容易才坐下来休息一下。台上的小生唱着戏,底下的人时不时的喝彩叫好,马骁却听得意兴阑珊。若是没听过沈溪舟唱戏倒也罢了,他也不在乎别人唱啥,横竖听个热闹就罢了。可是有那珠玉在前,今天的戏他是听不下去了。
戴莉丝坐在他身边见他眉头微蹙的样子,以为他也不喜欢听戏:“骁哥哥,我也不喜欢这个,我们家就我三哥喜欢,真奇怪。”
马骁笑笑:“是他唱的不好。”
“我听不懂,我三哥哥因为总跑戏园还被母亲训斥,说唱戏的是下贱的人,不准我和他们说话。”戴莉丝小孩心性,想到了什么就说了什么。
“戴小姐,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早点回去。”马骁脸色都变了,扔下这句话,起身就走。听到“下贱的人”他哪里忍得住心里的怒火。出于礼貌才忍着没有直接把戴小姐轰出去。
“骁哥哥.......”戴莉丝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自打认识马骁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马骁如此态度对她。
杜鹃忙上来伺候,把戴莉丝带回客房。“我的小姐啊,你难道不知道二少爷的生母是顾淑君,就是以前唱《牡丹亭》名动京城的那个角儿!你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说戏子的长短。”
戴莉丝后悔不迭,她每每来马家看到的都是大太太和马骁母慈子孝的景象。虽知道不是亲生,但是在她看来,几乎把大太太当做马骁的亲生母亲。从未去探究,二少爷的生母究竟是何许人也。杜鹃说了后才明白自己竟然干了这等蠢事。这样一来身上漂亮的礼服也白穿了,礼物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马骁扔掉。她又愧又急,不知该如何应对,伏在沙发上大哭起来。也没心思再留下了,匆匆忙忙的回了家。
马万骉见戴小姐匆匆告辞,肯定和马骁脱不了干系,于是便来兴师问罪。
“你怎么把人家戴小姐惹了?”马大帅把马骁叫到书房。“今天是你生日,我并不想说你,可是你人长大一岁越发的不知轻重的,连女孩子都不知道怜惜了。”
“你爱她么?”马骁突然冷冷的冒出一句“我的妈妈,顾淑君,你爱过她么?”母亲的身份,一直是马骁的一个心结。
“......”马大帅沉默了一会儿“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爱。”
看着马大帅犹豫的样子,更是在马骁心头刺了一刀。马骁冷笑了一下:“我十八岁了,不小了。”然后他气冲冲的走出了书房。
马骁走后,马万骉在书房点了一支烟。他审视自己的内心,我爱她么?他不知道,不过他肯定,顾淑君是爱他的,用尽生命在爱他。
“下贱的人”马骁耳边不断的回荡起这句话,他的母亲嫁给了马大帅,生了他,可是牌位都不能放进祠堂。母亲的牌位,这十年来一直放在自己的房间,他回了房间,望着母亲的牌位出神。他点了烟一支接一支的抽,可是心中的郁闷仍然无法纾解。最后按捺不住烦闷的内心,他不想待在家里,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肖平见他,一直偷偷跟着他,怕他有什么意外。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蛐蛐巷口,就像着了魔一样,他想去梓园,想去找有母亲气息的地方。妈妈,我要怎样才能靠你近一点,今天我十八岁了,我非常想您。您会不会也牵挂着您的儿子,妈妈,您知道么,我过的很不开心。堆积的情绪,剧烈的冲撞着他的内心,似乎想撞破一个小口倾泻而出。
眼见已经走到梓园的门口,他按着门环顿了顿,又不敢进去。正在犹豫时,碰到了演完夜戏回来的沈溪舟:“小瓶子,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马骁:“师兄我母亲没了”哭唧唧。
沈溪舟:“小瓶子,我父亲母亲都没了。”面无表情。
马骁:“来小瓶子抱抱。”
沈溪舟:“来师兄抱抱!”
甜甜蜜蜜发狗粮~~~
第7章
沈溪舟这几日都不见小瓶子来缠他,便问汪雪莺,她只说是家中有事。今天一看,见那个人神色不对,一双好看的眼睛泫然欲泣,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顿生怜悯之心:“出什么事情了?”他上前拉着马骁询问。
看到沈溪舟关切的样子,马骁一下子没绷住,哭了起来。他在帅府不敢哭,不能叫人知道他的软弱和畏惧,他一直忍着。这个人温暖的声音和关切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刺破了他满腹愁肠,那些累积的负面情绪瞬间争先恐后的挤着要出来,让他有种想倾诉的愿望。
看他这个样子沈溪舟更是着急了,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了。两个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又低下头去看他,只见他泪眼迷蒙的,细密的睫毛全部哭得湿漉漉的。“到底什么事?你说出来看看,师兄能不能帮你?”
“师兄,我想妈妈了。”马骁扑到沈溪舟怀里,双手圈着他的腰。
沈溪舟被他这一抱,弄的楞住了,手也不知往哪放,也不敢贸然然推开他。听他如此回答,半信半疑的说:“就因为这个,你就哭成这样?”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你几岁了还想妈妈?丢不丢人?”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妈妈生我不易。长大成人了,妈妈,却看不见了。”马骁说的情真意切。
沈溪舟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他好歹还有母亲,而自己只是记得姓沈,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他没有过这种思念母亲的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时无言,只得静静的由他抱着,竟生出了些许相依为命的感觉。
两个人挨的很近,马骁比他稍微矮一点,靠在他肩膀上,头发堪堪蹭到沈溪舟的下巴。沈溪舟轻轻一呼吸,就闻到了来自这个人身上很特别的烟香。他忍不住深深闻了闻,想训斥几句,抽烟坏嗓子之类的话。但是如今这个情景,实在不适合批评他,他愣是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马骁心中悲戚难当,泪水涟涟,挨在沈溪舟身上就更止不住了。等他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就觉得沈溪舟的肩膀很好靠,衣服上还有和自己身上那件褂子一样的皂角味道。闻着这个味道就有一种能安心入睡的感觉。他靠着、抱着不愿撒手。
圆圆的大月亮趴在青灰的屋檐上,默默看着,立于门边的一双人。一人穿着水色的长衫,一人穿着白色的褂子黑色的裤子,凉凉的月色浇下来,为这幅画镀上了一层模糊暧昧的效果。夏虫在他们身边此起彼伏的鸣叫着,又为这幅画添上了几分生趣。
静静的抱着站了一会儿,沈溪舟觉得肩上湿乎乎的,“喂,你小子是不是把眼泪鼻涕抹到我衣服上了?”
“啊?”马骁如梦初醒,他松开沈溪舟一看,他身上那件水色竹叶暗纹的长衫肩头已是一片濡湿。
完了,完了。马骁心想,自己一心依靠着。竟然忘了自己还带着泪。沈溪舟素来谨小慎微,衣服是纤尘不染,纹丝不乱。这下沈溪舟怕是要要了他的命吧。他松开沈溪舟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站着,不敢抬头看他,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候着他的发落。
沈溪舟原本不愿责备,看他这个样子可怜又可笑,却着实让人想欺负一下。他素来洁癖,却每每因为这个孩子,破例弄脏了自己。想发话让他替自己洗衣裳,却又害怕这孩子毛毛躁躁的,恐洗了也洗不干净。正犹豫该如何处置时,脸上一湿,凉凉的雨点措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师兄,我没伞。”马骁说。
“......”沈溪舟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进去拿把伞,然后回家。”说着推开了大门,见马骁还呆呆的立着又催促道“待会雨大了,你不回去,你父亲该着急了。”
“我父亲不管我的。”马骁说了实话,然后他抬起头期待的说:“师兄,我今天不回去了可以么?雨那么大,也不安全。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这个孩子,惯会顺杆爬粘着他。沈溪舟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收留他,更是破天荒的举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拒绝吧,又觉得小孩子也可怜,答应吧,又没下决心。夏天的雨势头很足,并没给他考虑的时间,就由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沈溪舟也没对他说好还是不好:“快进来,待会该湿透了。”
“哦!”应该是可以了!嘻嘻嘻!马骁奸计得逞,心里暗暗喜不自禁,面上努力压抑着不能笑出来。
他跟着沈溪舟到了他的房间。他进屋仔细打量着,屋内陈述及其简单,一张红木雕回纹书桌,一个红木单靠椅。书架的格子里放着各种戏本子,书法字帖。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陈列着文房四宝并一个白玉插瓶,里面插着一茎水灵灵的莲花。马骁自小长在富贵之家,这些供花供果也不是没有见过。但这样古朴的房间,这样风雅的陈设,还是让他眼前一亮。“好漂亮的莲花啊!”他忙凑上去仔细赏玩。
“不过是应个节气罢了,春插柳,夏养荷,秋赏菊花,冬折梅。捡些时新的花卉添几分雅趣。”沈溪舟说。
“师兄,你的房间真漂亮,仙人洞府一般。”不知怎么的,看到着枝莲花,他便想到了大太太参拜的佛堂里那些画上菩萨手执莲花的样子。想着沈溪舟那白玉般的芊芊十指,若是捏着这茎莲花,可能比那画上的菩萨还要好看。
“别瞎说,外头雨下的大了,你现在也回不去了,就先在我的房间安顿下来吧。”沈溪舟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受用,决定破例让他在这留一晚。他边说边把身上的长衫换下来,换了一件居家的褂子。又拿了几件衣服丢给他说:“你快去洗漱干净,换了衣裳,才准上床。”
“师兄,那你?我们一起......”马骁开心极了,他发自内心的感谢这场雨,竟然直接让他爬上了沈溪舟的床。
“我去师父房间那张榻上睡。”沈溪舟收拾出了一套简单的铺盖,回头严厉的对马骁说“要是弄脏我的被褥,我就罚你连着我这件衣服一块洗了。”说完他就出门了,轻轻的关上房门。
马骁前一刻还在想着可以和师兄一起的美好夜晚,下一刻就被沈溪舟严厉的话语打破了他所有梦想。不知道该说什么,忽喜忽悲的情绪搞得他有些晕。
他一边洗漱,一边思量,总的来说,能睡沈溪舟睡过的床,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想到这点,他放下了不能一起睡的遗憾,仔细打量着沈溪舟的床。
他不是没来过沈溪舟的房间,可上一回总带着做贼心虚的惴惴不安,哪敢仔细看。沈溪舟的床是一张红木六柱式架子床,挂着梅花暗纹的素色帐子,铺着松花色的褥子和被子,一个蚕沙枕,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
马骁开心的扑到了床上,两下蹬掉脚上的鞋。是沈溪舟睡过的床,他开心极了,鼻子仔细的嗅着那些属于沈溪舟的气息,仔细分辨似乎有些茉莉花的香气。马骁贪婪地想把他们都吸到自己身体里面。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这不是梦!不是梦!这真的是师兄的床。
他开心的睡不着。想着那双好看的手整理这床铺的样子,想想沈溪舟睡在床上的样子,他心里美的冒泡,翻来覆去的折腾。他打开帐子,望着那书桌上的莲花,莲花并没什么香味,可是马骁此刻觉得很香很软。在这般不是温柔乡,却甚似温柔乡的景象中,马骁慢慢的步入梦乡。
“小瓶子,小瓶子”模模糊糊中,马骁听到有人唤他。他四处去寻找,到底是谁在喊他。
“小瓶子”马骁一回头,只见沈溪舟穿着柳梦梅的衣裳,在喊他。手中并没有柳枝,而是捏着一支莲花,翠绿的茎秆衬的那只手,洁白如玉。
“师兄,沈师兄。”马骁有些痴了。只见沈溪舟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那手指凉凉的,正好解了些连日来的暑气。
沈溪舟那一双眸子本就顾盼生辉,令人难忘,如今含着几分情意盯着马骁看,简直有勾魂夺魄的魔力。马骁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沈师兄,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师兄?”他盯着沈溪舟的眼睛看,这个人总是板着脸,现在这般温柔的神色太难得了。“我想叫你哥哥。”
“哥哥。”马骁见沈溪舟不言语,仍是含笑看着自己,于是便喊了。马骁估摸着沈溪舟的态度应该是应允的,于是他大着胆子牵起那只手,凑到唇边准备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