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决计不可能承认自己如此饥渴,但有点明白谢陵为何无法自控,心上人都躺怀里了,不摸一摸碰一碰怎么可能。
更何况二人正值青春,精力旺盛得很。
“哥哥,我这个心好慌,感觉要发生了很大的事。”沈执眨巴眨巴眼睛,“你摸摸看。”
谢陵道:“我不摸。你睡吧。”
说着,倾过身去吹熄了烛火。
谢陵此人言出必践,说了不碰他,就是不会碰,哪怕沈执脱了躺他怀里,还是能坐怀不乱。
这点让沈执很佩服,自己就没这自控能力了。
“咳咳咳。”沈执蜷缩着身子咳嗽,又怕耽误谢陵睡觉,只好用拳头堵住唇,勉强忍了忍。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么?”谢陵将人翻了过来,轻声道:“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唔。”
沈执的下巴被谢陵捏正,嘴就微微张开,谢陵重新点了烛火,凑近细瞧,见沈执的喉咙微微有些红肿,低声问:“疼么?”
“不疼。”沈执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不是你弄的,你别自责。”
谢陵默然,亲了亲沈执的额头,道了句:“你先眯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沈执嗯了一声,往被窝里缩了缩,嗓子痒得难受,也不知是不是晚上吹了冷风。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陵折身回来,轻推了沈执一把:“醒醒。”
“唔,哥哥回来了啊。”沈执睡眼朦胧的,起身揉了揉眼眶,“我差点睡着了。”
“来,先把这个喝了,喝了再睡吧。”谢陵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冰糖雪梨汤端了起来,一勺一勺吹凉了往他唇边送,轻声道:“来,喝一口罢。”
沈执点头,乖乖巧巧地喝了一口,问道:“这是打哪儿来的?”
“我看厨房里有梨,就动手削了一个,想起你不喜欢吃梨,遂炖了汤。”谢陵低声细语地解释道:“阿执,以后要是哪里不舒服,你直接同哥哥说,别那么忍着了。”
沈执点头,困得眼皮子打架,勉强喝了半碗,头一歪就枕在谢陵的手臂上。
谢陵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伸手贴着他的额头,感觉有些烫手,于是又下床绞了湿帕子。
小心翼翼地给沈执擦了个身子,之后见他呼吸渐渐平稳了,外头的天也快大亮了。
谢陵毫无睡意,又怕沈执醒来见不到他,会惊慌失措,也不敢出门,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沈墨轩的婚宴提前半个多月开始准备,他同江姑娘自小订亲,感情非比寻常,老早就交换了生辰八字。
沈执帮不上啥忙,就知道凑趣儿,原本沈老爷还想同谢陵谈话,结果沈执拉着谢陵到处乱跑,一会儿就没影了。
沈执此人甚有意思,很会给自己找乐子,即便什么乐子也没有,也会整点乐子出来,名义上带着谢陵参观沈府,
实际上就是拉他各种玩闹,好在谢陵愿意纵着他,不玩太过火就行。
至了婚宴那日,满府上下喜气洋洋,灯笼高挂,沈大人在江州一带素有声望,长子娶妻,满江州的百姓都过来凑热闹。
沈执不想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拉着谢陵站在人群后面,见沈墨轩今日一身大红,红得烈烈如焚,同江姑娘站在一处儿,宛如一对璧人。
也不知为何,鼻尖微微酸涩起来,想当年自己也是真情实感地爱慕过沈墨轩,期望他能带自己脱离苦海。
结果兜兜转转,身边站着的人始终都是谢陵。
“一拜天地— — ”
鞭炮声此起彼伏。
“二拜高堂— —”
沈执紧紧抓着谢陵的手,耳边热热闹闹,人声嘈杂,他同所有人一样,就等着最后的礼成。
忽从外传来一声:“且慢!”
唱礼的媒婆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一惊,纷纷往外望去,却见元殊周围簇拥着侍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沈执一见他就烦,原先只是听闻元殊出了封地,竟不成想从雁北千里迢迢来了江州!
人群自动分散开来,元殊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沈大人有礼,我父王听闻令郎今日大婚,特命我送来一份厚礼,还请大人笑纳!”
说着,命人将一只锦盒捧了上前,沈明青打开一瞧,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身来,怒道:“宁王此举,是为何意?”
“没什么意思,父王命我前来送贺礼,我便千里迢迢地赶来了。看样子,沈大人貌似不太满意啊!”元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目光缓缓从沈墨轩的身上划过,最终钉在沈执身上,“在下有些极其重要的事情,今日非说不可,还请沈大人行个方便,这婚宴嘛,今日便散了吧!”
“凭什么你说散了就散了?你以为你是谁?”沈夫人怒起,拍着桌面道:“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今日谁敢破坏我儿婚宴,一律赶走!”
元殊用折扇敲了敲额头,笑道:“看来沈夫人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不过也无妨— —沈执。”
他忽然叫到了沈执的名字,露出森白的牙齿:“你说呢?”
沈执牙齿咬得死紧,知晓元殊是来砸场子的,可今日乃沈墨轩同江姑娘的婚宴,他
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在今天!
再有一礼,二人就礼成了!
沈墨轩怒道:“元殊!你到底是何意?若是来送礼,回头喝杯喜酒便是!若是来闹事,现在就请你离开沈家!”
江居正脾气也是火爆,若不是顾及对方身份,早就提刀砍了。
元殊笑道:“江大人也在,那太好了,不如也留下来,好好听一听。至于其他人嘛,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此话一出,沈执更怒,骂道:“元殊!我上回救了你一命!你说你会报答我,现在我就要你报答!你给我滚出去!”
“恕难从命了,沈小公子,我今日奉了家父之命前来送礼,你都知晓兄命不可违,应该也能懂我的难处罢?”元殊如此道,又转头望向沈明青,“沈大人,你还是快些下决定为好,这么多人呢,可别闹得太难看了。”
沈墨轩不明所以,转脸去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可是我同心月大婚之日,江伯父也在,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你先退下。”沈明青起身,对着堂上众人拱手道:“恕罪,恕罪,今日有些急事,需要立马处理,各位请先回去,婚宴时间另行通知,实在对不住了!”
待大堂内的人散光了,房门一掩,屋里留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沈家人和江家人之外,就是元殊,沈执和谢陵了。
元殊作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来,都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跟你没什么可聊的!再不滚,我杀了你!”沈执眸色阴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熟悉的血点又爬了上来,意味着他想杀人,“你给我滚!”
“沈执,你还是先坐下来好好听一听,也许听完了,你就不想杀我了。”元殊语气平静,又转过脸去同谢陵道:“有些事情,他早晚要面对的,与其浑浑噩噩的过活,不如明明白白地闹一场。你总是最维护沈执的,这次应该也能护住他吧?”
谢陵抬眸,不冷不热道:“我从未想过隐瞒他什么,你若想以此挑拨我同沈执之间的关系,趁早死了那条心!”
沈执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去看谢
陵。
“别怕,没事的。”
谢陵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能力,仅仅这么一句安抚,沈执居然不害怕了,人也镇定住了。缓缓坐回位上。
元殊暗暗松了口气,还真怕谢陵将人带走。环顾一周,清了清嗓子,笑道:“沈大人,那锦盒里的东西,还认得罢?”
闻言,沈执抬眸,想瞥一眼锦盒里是啥东西,结果沈明青一直将东西藏着,一眼也看不见。
好在元殊解释道:“我父王年轻时,总喜欢微服出巡,满天下乱转,又生性风流,喜欢四处留情。不管是深门闺秀,还是青楼妓姐儿,或是貌美村姑,只要有几分姿色,通通逃不出我父王的手掌心。”
“我呸!”沈执当即呕了一口,“浪荡子!贱人!”
元殊脸色不愉,抬眼横他:“沈公子,你能先闭嘴么?”
沈执冷笑:“浪荡还不让人说?”
“你当然可以说,我只是怕你后悔。”元殊冷笑,又接着道:“常言道,常在河边走,焉有不湿鞋,这不,我父王就遇见了一位绝色美人儿,废了好大一番精力,好不容易将人追到手了,打算浪子回头,同那姑娘成亲。”
“为了这位姑娘,我父王跟所有女人断了情分,一心只想求娶那姑娘,二人还互赠了一缕头发,作为定情信物。”元殊说到此处,还笑了起来,“正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见,我父王真的动情了。原本二人可以成亲的,谁曾想半路出现了变故!”
沈执攥紧衣袖,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了,他抬眸见众人脸色皆凝重,尤其是江居正那老儿,脸黑得要吃人似的。
元殊道:“当年先皇登基,后宫空虚,急需扩充后宫,绵延子嗣,我记得当年选召秀女的旨意下达各州府吏,官员家中但凡有未出阁的妙龄少女都在此次选召之内,据我所知,江大人便是主选官罢?”
江居正脸色铁青,怒道:“是又怎样?为人臣子,替圣上办事有何不对?”
“江大人说得对,为人臣子替皇帝分忧,谁敢说错?可江大人错就错在,把那位姑娘的名字报上去了。因为其美貌且通诗书,你还在皇帝面前举荐过。”元殊嗤笑一声,同沈明青道:“沈大人,听闻你当年宠妹成痴,不知令妹的头发,你可还认得出来?”
此话一出,沈执的瞳孔瞬间放大,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攥紧谢陵的衣袖,低声道:“哥哥,会没事的,对吗?不会发生任何事的,对吗?阿执就是阿执,不是别的谁谁谁,对吗?”
第65章 各归各位
谢陵回握住他的手, 轻声道:“是的,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阿执,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沈执这才冷静些许,眸子里的红点已经很密了。
沈明青道:“一派胡言!你岂敢污蔑先皇后清誉?该当何罪!”
“哈哈哈, 我父王就猜到你肯定会这么说,无妨无妨啊!”元殊随意摆了摆手,语气嘲讽, “江居正若只是报了令妹的名字上去, 也不妨事,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父王的丑事抖落出去,更不应该让先皇后误会我父王对她只是出于一时兴起!”
“先皇后着实厉害啊,先皇对其可谓是一见倾心, 当场就留了牌子,不多久就封为皇后, 赐宝印宝册,浑然不顾同我父王的那段情!”元殊说到此处, 神色略微一变, “我父王动了真心, 满心欢喜地筹备婚宴,结果只得了这么一个消息。一怒之下,带走了沈姑娘的侍女,娶之为正妃,之后,再未拈花惹草过, 府里连房姬妾也没有。很不幸的是,我跟吟吟就是这位侍女所生。”
此话一出,沈明青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无稽之谈!我妹妹的清誉,岂能是你可以诋毁的?就这么一缕头发,能证明什么?!”
抬手将锦盒推了出去,恰好摔在了沈执的脚底,沈执望着锦盒里用红线捆住的长发,微微有些失神。
元殊摇头叹气:“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都敢承认自己乃侍女所生,沈大人却不肯承认有这么一段故事了。不知令妹若尚存于世,对此作何感想。”
“简直胡说八道!太荒唐了!”江居正霍然站起身来,上前攥住江心月的手腕,呵道:“你跟为父回去,这门亲事不成也罢!走!”
“爹!你让女儿去哪里?”江心月的红盖头早已取下,低泣道:“今日可是女儿的大婚之日,女儿哪里也不去。”
“礼数未成,算不得!你跟为父回兰陵去!走!”说着,一把将人往外拖拽。
沈墨轩忙阻拦道:“岳父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快松手,您弄疼她了!”
“谁是你岳父大人!礼都没成,算不得夫妻!今日一事,实在哗天下之宠,令人不耻!沈家再想同江家通婚,万难!”说完,江居正不顾沈墨轩的挽留,执意将人带走了。
好好的婚宴居然闹成了这副田地,沈墨轩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略显疲惫地双手掩面。
沈执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了,霍然站起身来,抗起椅子往元殊身上猛砸,元殊一侧身就躲开了。
“沈执,别冲动,他们父女走了也好,剩下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都好说。”元殊展开折扇,徐徐摇动,“哎呀,都是长辈们的爱恨情仇,原本不关晚辈们的事儿,可却处处牵扯到了晚辈们。尤其是你啊,沈执!”
他单手指着沈执,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沈执愣了愣,很茫然地问:“什……什么?关我什么事?”
谢陵蹙眉,忽然站起来攥住沈执手腕道:“算了,我们也走吧!”
“我不走!!!!!”沈执一下震开谢陵,眼眶湿漉漉地,哑着声儿道:“我想知道,到底关我什么事,你说,我想知道!”
“我以为谢陵会告诉你,原来……”元殊叹了口气,忽然拍了拍手,房门从外头推开,缓步行来一人。
还是位妙龄少女,身着红裙,面覆红纱,虽看不清楚容貌,可光是露出的一双眸子就分外动人心魄。她走至元殊身前停下,纤手将红纱扯下,面对着众人抬起脸来,场上登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