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听得难过,又欲上前,夏焉立刻再躲,道:“不许过来!我还没有问完问题!”
程熙吃瘪,着急却无可奈何,只好道:“那你问。”
夏焉闪着眼睛瞟他,“你回来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全部告诉我,事无巨细,不许隐瞒。”
程熙点点头,“我告诉你,但在这之前……”心疼地瞧着夏焉,“你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吧,再喝点水,小心嘴唇又裂开了,我保证绝不过去。”
夏焉没有拒绝,程熙便拎起桌上的茶壶,发现二人站得有点远,递不过去,便将壶放在地上,伸出长腿,用脚尖向前送。
夏焉也伸脚尖去够,明显发现自己的腿比程熙的短了一大截,又想起他易容成自己时要想办法变矮,自己易容成他却要给鞋底塞东西,不由地生出一股气愤。
放下包袱抱起茶壶,他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大口,而后抬袖抹嘴,横眉怒目地坐在椅上。
程熙心想有身孕了果然脾气大,温声再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你快说正事。”夏焉不耐烦道。
程熙便道:“我回到宣梧以后,找到被关押的板凳娘,与她约好,让她假意受不了折磨威逼,答应下毒,这样她自然就被放了。然后我易容成你的模样,大肆宣扬真正的我中箭染毒不能行走,还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找,结果自然是找不到,便做成了生死未卜的假象。”
“是为了麻痹二皇子他们?”夏焉心想果然与他想的差不多。
“接着,被收买的前任县令将毒药给了板凳娘,让她下在饮食中……”
“你吃了吗?”夏焉急切地问。
“吃了。”程熙平淡道。
“你吃了?!”夏焉惊地站起。
“嗯。”程熙点点头,“他们不敢做得太明显,用的是慢药,据板凳娘听来的意思是说,一年后才会毒发。”
“什么?!”夏焉大惊失色。
程熙十分平淡,竟笑着解释道:“是啊。用了那药之后的第二日我起了风寒,前任县令很热心地请了个大夫来看我,想必那是他们的同伙,诊治是为了确定下毒是否成功。”
“成功了吗?!”夏焉提心吊胆,多希望他只是故意说得跌宕起伏。
不料程熙道:“成功了。又过了几日,他们要杀板凳娘灭口。这一层我早已想到,提前找了个死囚掉包。他们自以为得逞,眼线纷纷撤走,前任县令缺的任期也补完了,再次致仕离开。而后,我继续易容成你的模样治理宣梧。先前因为你在镖局,我不便送板凳娘过去,便将她送到了我那位爱建园林的朋友府上。如今你回来了,我稍后便派人将她挪去与板凳团聚……”
夏焉此时根本听不进别的,满脑子都是程熙一年后会毒发的事,一下扑上去,攥着他的衣裳急切道:“别说这些了,一年之后怎么办?!”
程熙笑道:“先前我能化解毒性,想来一年后也能。”
“这都是你想的!万一不行了呢?!”夏焉急得要哭。
“那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寻找解毒之法。”程熙不紧不慢道。
“万一找不到呢?!他们要害人,难道会选个好解的毒么?!”
“事在人为,我始终笃信没什么不可解之毒。”程熙依旧从容。
“你笃信你笃信你从哪里来的笃信?!”夏焉简直要崩溃了,使劲儿推着程熙。
程熙搂住他的腰,低头道:“每次做决断,只要是对的,我的脑海中就会有个声音,这回也有。”
夏焉一脸不信地看着他,整个人快要冒烟了。
程熙却十分轻松,说:“就算真的不行,那也还有一年,足够看到我们的孩儿出世。”
“程熙!”夏焉气死了,抬手要打他。
程熙一把将他搂紧,拨开他满头的乱发,换上极为深情的神色,望着那闪亮的眼眸认真道:“开个玩笑,不会抛妻弃子的,绝不。”
正跳脚的夏焉一顿。
“你方才连续问了那么多个问题,如今是不是该轮到我了?”程熙道。
夏焉突然混乱了,下意识道:“你要问什么?”
“你终于愿意过来我身边了。”程熙微笑,低头重重吻上夏焉那张脏兮兮的脸,“我想问的是,从敲晕你到见到你的这六十六日两个时辰又两刻,你,可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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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身体更诚实
夏焉的小脏脸红扑扑,在胸口强烈的悸动中闪着眼眸看程熙,即将沉醉于那片汪洋般深不见底的深情之中时,忽而回神,作势将他一推,嘴硬道:“没有,不想。”
“不想?”程熙贴近,双手环扣住夏焉腰眼,垂头抵着他的额头,低沉道:“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夏焉眼尾含羞,扭身掩饰道:“我那是因为……有孕,就、就敏感!”
“哦?”程熙饶有兴致,“可否给为夫验一验,有多敏感?”
“你!”夏焉面红耳赤大吃一惊,这哪里是端方规矩的程大公子会说出的话!简直怀疑这张脸也是易容的。
“为夫怎了?还请夫人赐教。”程熙笑着,握住夏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宽阔结实的胸膛下传来温热有力的搏动,夏焉的心绪随之起伏,像小船卧于泛着浅波的江流。他百感交集,不禁软了姿态,小声说:“你怎变得油嘴滑舌了?”
“哦,因为我这人挺闷的,怕夫人觉得无聊,近来就看了些书,补了补课。”程熙故意道。
夏焉完全没察出异样,一脸意外道:“你看了什么书?”
程熙道:“《威武夫君与娇蛮夫人二三事》《虎夫兔妻》《桃桃公子》之类,一共大约二三十册吧。”
夏焉:…………
听名字就知道是那种小店中随便刊印、满是白字、还经常掉页的流俗故事!
他一向不屑此类!程熙居然看了二三十册!
正撇嘴皱眉认真鄙夷,突听程熙噗嗤一笑,他顿时恍然大悟,瞪眼道:“你逗我?!”
程熙收敛神情,诚恳道:“也不算,原本的确是想学,但只看了一册就实在看不下去,便放弃了。”
夏焉一脸没好气,道:“那你为何胡说八道?哄我开心吗?你失策了,我一点都没开心,反而更生气了,哼。”垂头站在程熙怀里,觉得头有点痒,伸手抓了抓。
“沐个浴吧。”程熙道。
想到沐浴,想到干净温热的水流流过身体,夏焉渴望极了,可又想到自己正在生气,还有好多正经话没来得及说,就又有点犹豫。
程熙懂他,手抚上他的脑顶,轻按着为他解痒,没一会儿便令夏焉舒服得晕乎了。接着,他温柔地低语道:“焉儿,我好想你。”
夏焉一怔。
“我的理智让我将你送走,论理如今我应当继续坚持,可经过了这没有停止过片刻思念的六十六日两个时辰又两刻,当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当我终于重新抱住你的时候,我决定不要那些理智了。”
夏焉下意识吸气。
“焉儿,别生我的气了好么?”程熙靠近。
夏焉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一脸想消气却又十分不甘的神情。
程熙一笑,道:“好哥哥,别气了。”
夏焉意外抬眼,程熙道:“趁我傻着让我喊你哥哥,我都还没生气呢。”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就是像个小宝宝!”夏焉不忿地反驳。
程熙撩起他一缕脏兮兮的头发,道:“如今我瞧着你也像个小宝宝。”
“我不是小宝宝,我是小宝宝的爹爹!”夏焉顽强道。
“那我也是小宝宝的爹爹,让我这个爹爹也看看它,摸摸它,可以么?”顿了一顿,程熙接着哄道,“反正迟早要沐浴,沐完浴,你清清爽爽地生气,比这般瘙痒难耐地生气不是好得多么?”
正抿嘴转眼珠的夏焉脑门一亮,心想好有道理!
自打温泉那日之后,沐浴对于他俩来说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事。
浴桶送来,两人彻底洗过一遍,而后换水调入花瓣香料。热水波动中,夏焉搂着程熙的脖子,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程熙仔细观察夏焉的小腹,惊诧道:“焉儿,才两个多月,你的肚子怎么就有点鼓起来了?我瞧晚月那时快四个月了都还是平的。”
“个人体质不同,也与胎位、胎水有关,总之生小宝宝可复杂了。”夏焉嘟囔着,为了舒服,不断地往程熙身上蹭,“对了,晚月的小宝宝已经出生了吧?”
“嗯。家中传来消息,他生了个男孩儿,父子平安。”
“哇!”夏焉期待起来,“我好想看一看!”
“会看到的。”程熙道,“等我们的孩儿也出世了,两个小家伙便可以一同玩耍,相伴长大。”
“嗯!他们只差半岁多,一定玩得来!”
夏焉认真地畅想着,无意间抬眼看程熙,只见水汽迷蒙之中,不足一尺之处,程熙倚着浴桶,也正注视着他。
他立刻呼吸急促红了脸,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程熙低头吻住了他,他顺势迎面跨上去,双手紧抱程熙脖颈,侧头闭眼,轻而认真地回吻。
情浓之时,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何况两个月?
他们很快便难以把持,程熙抵着夏焉,问:“现在是不是……不可以?”
夏焉莹白的面颊烧红,双眸含水,道:“大夫说要三个月之后,但我看一些书上说,只要没有不适,两个月以后也可以。”
程熙道:“满打满算是两个半月。”
二人对视,沉默数息后同时开口——
“要不要再……”
“你轻一点……”
语毕,夏焉羞赧地深深垂头,程熙笑了,手掌插进他发间,将人牢牢护在自己怀中,无比温柔地道了声“好”。
结果轻是轻了,但来回折腾了许久。
最后,程熙为夏焉擦干身体,用被子裹着放上床,再取出一床被子,一同搭在二人身上。
夏焉隔着被子靠着程熙,喃喃道:“又是这样。”
“怕你着凉,也怕又忍不住。”程熙侧躺下,笑着与夏焉对望,道,“还生气么?”
夏焉扁扁嘴,不知为何,方才与程熙亲密了,他心中积压了许久的不快与焦躁居然一下就全都没有了,不仅再也怪不起程熙来,还开始自我反省。
他蜗牛探头般从被筒中伸出手,指尖按上程熙光裸的胸膛,问:“我是不是又无理取闹了?”
“嗯?”程熙一愣。
夏焉闪着双眼道:“我知道你先前那么做是考虑大局,更是要保护我和小宝宝,我懂道理的,可是……”他蹙起眉,“过去的二十年我一直被圈着,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保护,甚至让你们在保护我的时候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我真地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我不想再总是被人保护了。”
程熙低声一“嗯”,表示自己在听。
夏焉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字一句地缓缓吐露心声:“当然,我知道我没那么厉害,可能有很多事做不到做不好,但我愿意去学去进步,可如果你们还是像先前那样一味地保护我,我岂不是永远都进步不了了?”
“其实父皇派我来宣梧县做县令,看似挺苦的,但我很高兴。真地,我这辈子从没这么高兴过。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算,那是不一样的高兴。”
“明白。”程熙道,“因为在宣梧县,你有足够的余地可以施展,你能看到成果,觉得自己是有用、有意义的。”
夏焉使劲儿点头,“虽然县里如今还是倒数第一,但至少比从前好了,我觉得我再努努力,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它就不是倒数第一了。都怪二皇子,平白打乱我的计划!”他语气愤愤,接着又说,“程熙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皇子的身份,老实说,相比以后一直是皇子,我更愿意以后一直是县令,无论是哪个县,哪怕比宣梧县更差也好。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熙点点头,思索道:“的确,过去我始终念着的,便是如何能让你平安,就像养了一只金贵的鸟儿在笼里,怕它磕了碰了,不让它出去。却不知那样它并不幸福,更不知其实这鸟儿一旦飞出去,便能化身成凤。”
夏焉听得有点动容,谦虚道:“我哪里有这么厉害。”
“怎么没有?”程熙笑着,伸手抚上夏焉的脸颊,“回头想来,你凭一己之力做到了不少事,而且很多都是大事。”
“嘿嘿,还是不如你。”夏焉开心地说,“我知道我现在要为了小宝宝首先注意自己的安全,但我也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程熙认真地保证,“我会改正。”
“不要说得这么严肃!又没说你错,也不生你的气啦!”夏焉伸出双手揉着程熙的头,接着停住,极为认真地一字一句道,“程熙,你一点也不闷不无聊,和你在一起我好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程熙双目一睁。
夏焉笑起来,白芍药般的面容焕发着无限的光彩,道:“过去的六十六日两个时辰又两刻,我也在深深地想念着你。”顿了顿,补充道,“和我们的小宝宝一起,深深地想念你。”
二人拥抱着睡去,一个时辰后,夏焉脸色青白,挣扎了一会儿猛然清醒,“唰”地一下坐起来,脸颊鼓起。
他强忍了片刻,最终难耐地捂住嘴,随意抓起一件衣裳裹住自己便跳下床,拔腿就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