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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在外头鬼混
夏焉跑去厕房惊天动地地吐了一场。
他前脚刚到,程熙后脚便带着衣裳鞋袜赶来。他不看程熙,只躬着身子专心吐,其间双手举高放下、抬腿伸脚,方便程熙为他穿衣。
穿好衣裳,程熙出掌在他背上一按,内劲涌入,引导着体内的气息,他随之吐得轻松了些。
吐完以后,他闭上眼睛脱力后仰,稳稳落入程熙怀中,接着被打横抱回房漱口擦嘴拭汗,再一条系带一条系带地解开所有衣裳,塞回被窝。
有力的双臂一环,高大的身体笼罩下来,他全然放松,靠在程熙胸前,闭着眼睛朦胧道:“我、我先前都没吐过……”
努了努嘴,又睡了过去。
程熙轻手轻脚地下床,取出自己的本儿,翻到今日那页,记下一行字——
有孕七十六日初次呕吐,腹部隆起半寸。
一个时辰后,夏焉又爬起来去吐了,程熙如先前般照顾他,待他再度睡下后,出去取了个痰盂进来——夏焉不爱在卧房里摆痰盂、夜壶之类的物件,觉得丑且不干净,宁愿多跑几步路,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程熙实在是不忍心让他跑。
如是反复四次,夏焉终于昏昏沉沉地彻底睡去。
程熙亦是第四回将痰盂仔仔细细地刷干净,撒上味道浅淡的香粉,回来站在床边,望着连张牙舞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可怜地缩成一团睡的夏焉,心中疼惜。
清晨醒来,夏焉胸口仍然憋闷,努力了一阵儿却吐不出什么,便放弃了,浑身无力,便也放弃了起床,就眨着眼睛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程熙不在,应当是易容成他的模样去做县令大人了。
身体不舒服时公务有人顶上,倒也挺好。
双脚在被中不安分地对碰,他愧疚地摸着微胀的小腹,自语道:“一定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奔波赶路,还要躲人,又紧张又着急,昨日见到程熙又很激动,又……大肆折腾了一场,小宝宝就吃不消了。哎,原本以为我不会有什么反应呢,原来是没到时候!”清亮的眼眸忧伤地看着床顶,两手搭在腹间,更加小声地说:“对不起啊……是爹爹没有考虑周全。哎,应当备好安胎药再上路的。”
夏焉扁嘴,自责了一会儿后眉梢突然一竖,愤愤道:“不对,要怪就怪你程熙爹爹!如果不是因为他把咱俩抛下,咱俩也不会跋山涉水来找他!都是他的错!”
“唔,你大约还不知道程熙爹爹是谁吧?就是昨晚上抱着咱俩睡,还伸手指摸你,手指很长很有力也很温暖的那个!”
夏焉一愣,惊觉自己说的都是程熙的优点,根本不像介绍罪魁,便连忙去想缺点,可绞尽了脑汁,却又想不出什么来。
太高?
太英俊?
太温柔体贴?
偶有自作主张但很会反省更能知错就改?
糟了,他简直是被程熙迷了心窍。
不过程熙的确是这样的,他一点儿都没有夸张!
翻来覆去数次努力,夏焉终于认卯,抱着被子侧躺在枕头上,脸来回蹭着,寻找靠在程熙怀里的舒适感,煞有其事地念叨:“算啦,不怪程熙爹爹啦,爹爹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千万别当真!程熙爹爹很好的,他和爹爹一样,是这世上最最疼爱你的人!记住!拉勾!”轻拍小腹,伸出小指弯了弯,就算拉过,又道,“你以后要好好努力,争取像程熙爹爹一样又聪明又厉害!”
边说边笑,正在兴头上,突听身下一阵窸窣声,他吓了一跳,强打精神坐起来,一低头,却见程熙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穿着一身布衣短打,袖口撸到手肘,双手及头脸上都有灰。
夏焉瞠目结舌:“你在做什么?!”
程熙道:“我怕床底被虫蛀,就去看看。”
“这床是我来上任的时候和小方他们一起买的,这漆明显很新!”夏焉拍拍床柱,“而且就要入冬了,哪里来的虫蛀。”
程熙那么聪明,不至于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吧。
程熙却不在意道:“以防万一,就算没有虫蛀,也应当检查一下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啊?!”夏焉一脸古怪地瞧着他,“好端端的,你怎么突发奇想到的?!”
程熙温和笑着,坐回桌边道:“你有身孕,最忌摔跤磕碰,日常物件上需得防患于未然。我方才已将其余的都检查并重新归置了,就剩下床。钻一下而已,看过之后确定没有问题,我也就放心了。”
夏焉一怔。
四处望去,衣架挪到了角落,花瓶摆得更加靠墙,凳子规规矩矩地收入桌下,水盆从原来的架上改放到了与腰同高的小几上,茶壶换了漆器,摆在桌面正中,桌角等尖利处竟专门磨圆了。
夏焉再次被撼动,问:“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做了这么多事?”
“大约寅时初刻吧,也是一直没睡着。”程熙笑道,“哦,若怕换了位置用不惯,你就别动手了,要做什么尽管唤我。”
“你为什么睡不着啊?”夏焉疑惑道。
“首次同夫人与孩儿共眠,太兴奋了,又怕你随时要吐,我就干脆等着。”程熙笑意渐浓。
“你……”
夏焉心中又酸又甜,面对这等质朴而深刻的好意,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双手搅着双脚动着,自觉十分勉强无力地劝说:“觉还是要好好睡的嘛,否则万一你累垮了,我和小宝宝怎么办?”脸唰地一红,连忙语无伦次地掩饰,“而且、而且你在床下也说一声啊,突然冒出来,吓了我好大一跳!小宝宝肯定也被吓到了!”
程熙脱掉沾灰的外衣,打水净了手和脸,回到夏焉身边坐,道:“本想告诉你的,但你突然开始自言自语,我觉得有趣,想听一听,便没出声。当真吓住了么?”抱着夏焉双肩,将他认真地从头看到脚,又特意回看肚子,伸手摸了摸。
“就算被吓到现在肯定也好了,你怎么这么傻。”夏焉无奈撇嘴,想到他一连串反常的行为,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强调道:“好傻好傻。”又想起自己方才的自说自话胡言乱语,不禁担忧地一叹,“嗐,我也挺傻的。咱俩傻到一处去了,怎么给人做爹爹啊!”
程熙道:“头一次没经验,想必都是这样,所以我已传信回家,向父亲和爹爹请教了。”
“啊?!”夏焉立刻惊地掀了被子,紧张地倾身,“你传信回家,都说了些什么?!”
“说你有孕,且吐得厉害。”程熙理所当然道。
“啊……”夏焉苦下脸,扯回被子来回揪,“完了完了,景相和程大人会不会觉得我不知自爱?!”
程熙怪道:“为何不知自爱?”
“因为我们已经……和离了。”夏焉认真地说道。
“可是如今又在一起了。”程熙更加认真地说道。
“但尚未重新成婚就……”
程熙一笑,“真要这么说,也是我先不知自爱。”
夏焉扁嘴蹙眉想了想,觉得有理,但仍是不能放心,凑近程熙道:“那他们会不会觉得你被我带坏了?你明明已经病愈,却不回家,与我在外头鬼混,还为我受伤,为我中了不知能不能解掉的毒……”越说越严重,“而我就是靠身体诱惑你、用小宝宝绑住你的大坏蛋!”
“你在说些什么?!”程熙哭笑不得,“难道在你眼中,你我的关系就这般不堪,父亲和爹爹也那样恶毒吗?”
“不是的!”夏焉使劲儿摇手,“我、我就是觉得你总是因为我……”
“焉儿。”程熙打断他。
夏焉一愣,抬起眼眸。
程熙神色认真,语气笃定:“你是我的夫人,你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儿,你们所在的地方自然就是我的家。这如何是鬼混?又如何会用得上诱惑、绑住这些奇怪的字眼?”
“程熙……”夏焉下意识地唤他。
程熙伸手,将夏焉揽入怀中,“听说有孕会影响情绪,看来是了。”
“不只是因为有孕。”夏焉贴在程熙胸口轻轻吸气,“反正只要在你身边,我的清醒头脑和聪明才智就不见了,就只会瞎想胡言或是无理取闹,就像一个大疯子大傻瓜!”
“小疯子,小傻瓜。”程熙缓缓摸着夏焉的发顶纠正,“也没什么不好,这说明你依赖我,而你对我的依赖恰能让我感到幸福。”
“唔。”夏焉抱紧程熙,“就怕小宝宝被我影响了。”
“孩儿若是同你一样,正好以后再找个如我一样的。”程熙玩笑道。
夏焉却认了真,急切地抬起眼道:“不行的,没有了。”
程熙一怔。
“这么好的程熙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是独一无二的。”
夏焉语气虽轻,却一字一顿,每一下都精准地打在了程熙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夏焉回来了,程熙便也开始以真面目出现,对大伙儿的解释是说他先前中毒后被好心人搭救,之后一直昏迷养伤,直到最近才完全伤愈。
能和程熙重聚,并一起静待小宝宝成长,夏焉心情很好,即便公务缠身,每日也都乐呵呵的。
但他渐渐发觉,大伙儿瞧他的眼神有点不对,而且好像还总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他。
难道他们知道他有孕了?
不应该啊,此事他和程熙都没说过。
这一日,衙门角落,县丞和捕头鬼鬼祟祟地将程熙拉到一边,欲言又止苦口婆心:“大个儿啊,大伙儿把你当自己人,不想你傻乎乎地受骗才跟你说这话,你知道吗,其实、其实大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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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谁沾花惹草
“哎。”中年县丞一捋短须,重重叹息道,“就在大个儿你回来前没几日,有个女子前来鸣冤,状告夫君抛妻弃子。”
捕头手掌半遮嘴,跟着道:“那女子蓬头垢面衣衫邋遢,在堂上不跪不拜,背对大人就地一坐,当真是古怪极了!”
“大人的态度更古怪!”县丞凑近道,“与那女子搭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竟就退堂了,还把那女子带入静室!论理正常问案,旁边必须有人,可他俩却是独处,大人还……让人准备了浴桶!还换了两回水!这、这是做什么呀……”
“然后那女子就消失了,告状的事也不了了之。”捕头蹙眉片刻,关切地拍了拍程熙的肩,“大个儿啊,你和大人他……大人过去的经历,你、你都了解吗?”
程熙一听,懂了。
自打他不傻了,他在众人的认知里便从“县令大人的弟弟”一点点变成了“县令大人的那一位”,故而在他不在的时候,一位状告夫君抛妻弃子的女子与县令大人居然有微妙的猫腻,大伙儿便首先八卦,接着忧心忡忡,而后义愤填膺了——
“大人与那女子定然认识!”县丞信誓旦旦道,“一听那女子要告夫君,大人就吓得退了堂,关系必不简单。”
捕头点头附和:“没错!当时大人的表情的确是又震惊又害怕,人都站起来了!”
县丞正直道:“如此欺瞒行径,即便是大人,我等亦万万不能容忍!”
捕头无奈摇头,“哎,谁让大人生得好看又年轻呢?肯定是容易沾花惹草的。大个儿虽也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但太老实了,降不住大人。”
县丞皱眉啧啧,“也是,大人刁滑,鬼点子多。”
“噗嗤”一声,程熙实在忍不住,拳头放在唇边笑了。
县丞与捕头奇怪地停下,正想问他为什么笑,突感背后一阵凉风,接着“啪”地一声,他们紧挨着的厨房小窗狠狠一响,数息后,夏焉从正门大步走出,手中捏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喝道:“你们在说什么?!”
县丞和捕头对望一眼,方才还绝不容忍的傲骨瞬间荡然无存,连忙躬身哈腰:“大人!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听我们解释……”
“我绝对没做过那种事!至于为什么,让他解释吧!”夏焉眼睛瞪着,下巴气哼哼地向程熙一抬,浑身喷着火走了。
回到卧房,他满心愤愤烧热难耐,便脱掉外袍鞋袜上床,双臂环抱盘膝一坐,下唇包住上唇狠狠吹气,吹得额前碎发一飞一飞,兀自生闷气。
程熙推门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这幅咬牙切齿的可爱景象。
“焉儿。”程熙笑着,好声好气道。
夏焉恶狠狠地翻了下眼皮,等着听解释,却没想到程熙只是唤了他一声,便走到桌边坐下,若无其事地开始喝水了。
他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喂!”夏焉十分严肃地看向程熙。
“怎了?”程熙淡着脸色,故作莫名。
夏焉光脚跳下床,指控道:“我的名声都被你搞坏了!”
“被我搞坏?若非你突发奇想大闹公堂,也不会有这谣言不是?”
程熙笑着走去床边,找到夏焉那两只相隔了足有十万八千里的布袜,调整好正反,蹲下伸手,抓夏焉脚踝。
夏焉立刻向旁边一跳,别开头哼了一声。
“莫要赌气,天渐寒了,当心着凉。”程熙道。
夏焉本欲说我才不怕,突然想到了小宝宝,便把脚伸给程熙,但还是坚持不看他。
布袜穿上,他的脚却没被放开,不多时,他只觉脚上微麻,而后浅疼,再而后突然透彻爽利。
透彻爽利还会流动,从脚心慢慢扩散到整个脚掌,再经由脚踝向上到小腿……
好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