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见他顿住了脚步,便道:“叶大人,请。”
叶萧朝他点点头,整整衣衫大步而入。
里头果然如他所想,文臣武将分坐两旁,武将那儿火热劲头十足,文臣那边更安静些,记得上回的接风宴会,正中主位空置,李青山为武将之首,唐瑜坐在他下首。
如今李青山高坐主位,唐瑜成了文臣之首,坐在蔡权坐过的位置,粗粗扫上一眼,曾经那些面熟的文臣已有多位不见了踪影,分明就是受蔡权连累,已被新帝削官处置。
在文臣武将的两边,叶萧并没有见到有空置的席位。
视线扫过李青山左右两旁,他在主位右下方,见到一个空置席位,此时还无人入座,想来这便是李青山给他准备的席位。
叶萧一入殿中,原先的热闹声音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先前大典不跪的事迹众人皆心知肚明,然而再往前倒数半月,这位可是与蔡权过往甚密,还曾被陛下亲口下过缉拿令。
多数人摸不准李青山的想法,也有少数心明眼亮的人将此前种种联系起来,隐约摸着些眉目,这位莫不是陛下的釜底抽薪之计,所以如今才能得到如此优待,甚至让陛下愿意放下帝王的尊贵来礼遇他?
唯一清楚内情的唐瑜在一片寂静之中,仰头饮下一杯酒。
唐瑜曾与李青山说过,盼他不要为了这个叶云扬做出什么混账事情,李青山当时还有模有样地说着知道分寸,如今才登基头一日,便已一件接着一件地出格。
即便叶云扬为了皇位之事出了大力气,他却还是南晋的人,既不打算与南晋和平共处,总有一日还是要在战场重逢,届时又该如何面对?
唐瑜心思百转,放下手里的酒杯,唇角隐现一抹苦笑,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此时,李青山已招呼道:“叶大人来了。”他指了指自己右下方的席位,“来此落座。”
叶萧的席位本该在唐瑜下首,李青山却将席位另设他处,还记得接风宴那日,蔡权主导的那场闹剧,叶萧那时硬是站在殿中,也不去落座。
今时不同往日,叶萧又重伤未愈,他若不愿屈居唐瑜下首,在殿中站得越久,受的罪就越大,况且李青山也想让他离自己近些,方便看顾,这才下令将他的席位挪上前来。
李青山难得考虑周到,叶萧这回并未流露不满。
径直从殿中的文武大臣面前走过,在主位右下方那个空置席位落座,但是在盘腿而坐时,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因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泄露自己身体有恙的事实,他不能做出扶腰这样的动作,如此坐姿还是比较辛苦的。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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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扶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李青山做了皇帝, 一众武将那是扬眉吐气, 底气足了,腰杆子就挺得直, 嗓门儿都要大上几个度。
反观文官们,当初站错了队, 如今虽继续苟在朝堂上,终究比不得蔡权还在时的光景, 若非有唐瑜坐镇, 并时有照拂,文官们恐怕会更加灰头土脸, 他也因此在满朝文官心目中站稳了脚跟。
站在唐瑜的立场上,与这些文官虽也有过龃龉,可那与南晋皇室及世家的灭门大仇又有不同,这毕竟是内部矛盾,该调和时自当调和,毕竟往后仍要同朝为官,他在这些事情上,熟敌熟友分得异常清明。
李青山又有不同, 文臣武将如今都是他的臣子,可他性情使然, 就是不爱与开口就文绉绉曲里拐弯的人说话,与武将就不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嬉笑怒骂不知道多自在。
如今身份不同,虽也收敛了一些,与武将搭话的频率还是比文臣高了许多。
叶萧本就长袖善舞,在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他作为南晋来使的身份,文臣属性更多,本身又是征战多年的统帅,与武将也有话可说。
但碍于分属两国,又不可能真去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只能在迎来送往间做足表面功夫,这番场景,还真就应了那句话,“觥筹交错尽虚佞,推杯换盏无真衷”!
这一程酒水也灌了不少,因席上菜色还是大鱼大肉偏多,他并没有吃下多少。
到了夜间,众人皆是醺醺然,有些武将喝得高了,甚至当众撒起了酒疯,文臣比之先前的拘谨,此时也放开许多,心里憋闷得狠了,甚至还与左右近旁的同僚大倒苦水。
叶萧脸色已然泛起酡红,胃里没多少食物垫底,几乎全是酒水,此时整个人已经半醉,这倒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他一直保持着挺直腰背的盘坐姿势,整个人异常地疲惫,腰背间的酸疼比大典时更甚。
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终究忍受不住,掩在广袖中的手悄悄移到身侧,偷偷地捏了捏腰间,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顶不了多大用处。
朝臣们无人注意,坐在他左后方的李青山偶然间瞥过来一眼,却正好将他的小动作瞧个正着。
李青山此时也已喝得面颊发红,醉意朦胧,但见到叶萧的这个动作,脑子里断片一瞬,遂即便想起他腰伤未愈,肚子里还怀着自己儿子,立刻就心疼上了。
放下手里的酒杯,他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侧头问近旁伺候的内侍:“什么时辰了?”
内侍俯下身,在他耳边恭敬道:“回陛下,戌时四刻。”
“倒也不早了。”喃喃地念了这句话,他带着酒意扬声道,“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众卿各自回府。”
见文臣那儿已有人听命退下,武将那儿依然如故,他指着那一个个烂醉如泥的大老粗,笑骂:“一个个儿的,都看看自己这臭德行,知道的说是咱们军中将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酒馆跑出来的醉鬼。都给老子滚滚滚,滚回家去!”
叶萧听了散席的消息,正是如释重负,晃了晃身体便欲起身。
忽又听得李青山那大嗓门在后头道:“张让你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扶着点叶大人。”
对于李青山这一醉酒就原形毕露的模样,叶萧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摇头,胳膊上随即有一双手扶上来,正是今日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张让。
叶萧自家知道自家事,现下并不是逞强的时候,便当真借着张让的力道勉强站起身来,盘坐得久了,骤然站起,双腿一阵酸麻,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他下意识地去找李青山的身影,却见李青山此时也已站起身,几步走过来,微微倾身,在他耳边问道:“今夜歇在宫里?”
叶萧想着自己本也打算将前事与李青山说清楚,便点头答应:“好。”
复又望向殿中,恰巧与唐瑜望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他注意到唐瑜先还往这边走了一步,随后却一转身,与近旁的文官搭了几句话,一道往殿外而去。
他又转回头看了眼李青山,这人仍是无知无觉的模样,甚至还在催促他:“愣着做什么,走啊。”
随后两人便一同离开延寿殿,返回章台殿。
夜晚的凉风将酒意吹散了一些,两人并肩在前,走得不快,内侍们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眼观鼻鼻观心,谨守本分,不敢多听多看。
经过一座白石桥,叶萧将双掌搭在石栏上站定,垂眸望着倒影在水中的弯月,忽道:“当初我接到带兵平乱的命令时,并不情愿,父亲就是在这座桥上给了我一巴掌,他说各个世家的嫡长子与其他孩子不同,弟妹们能享受家族蔽荫,未来要继承家主之位的嫡长子,却是为了家族而活,代代如此,有些事情不管我是否情愿,都要去做。”这些都是原主的亲身经历,如今,也正是他自己的处境。
李青山站在他身边,一时也不知用什么话去宽慰,说你做得对,与他对战遭受损失的可是自己这方,说你做的不对,又是否定了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是以到了也只能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但是在心里,不知不觉间已对叶萧的处境更加了解几分。
叶萧并没有在此停顿太久,淡淡一句“走吧”,便与李青山继续往章台殿走去。
入殿便摒退了众人,只两人一同入内,他们俩相处的情形,确实不能为外人道。
叶萧今日累得狠了,直接摸到床上躺下,李青山过了会儿才爬到龙床上来,床足够大,两人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挤到一起。
虽知对方没有睡着,一时却谁也没有说话,约莫一盏茶后,叶萧开了口:“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何不与你商量,便假意投向蔡权那边吧。”
李青山沉默片刻,才道:“那你说说。”此事一直梗在他心头,也确实想不明白,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叶萧缓缓将该说的说给他听:“没错,我作为使臣,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要与你们的新帝谈停战事宜,我接到的旨意,就是促成南晋与李楚两分天下。”
李青山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
叶萧继续说道:“你我交情确实不同旁人,但我们又早有默契,要将公事与私事分开,”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相比于蔡权,我认为李楚的帝位最终还是会落到你头上,蔡权争不过你。所以我要提前谋划,想办法让你承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此,我才有筹码与你谈接下来的事情。”
对于叶萧要与他商谈两分天下的事情,李青山心知肚明,但叶萧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直到此时才真正厘清原委。
果然是叶云扬,这件事也只有他才能办成,不可否认,马春来确实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试想那夜叶萧没有阻止他出城,京师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太平,而他即便登上了皇位,也得被无数人暗中戳脊梁骨。
这么大的人情,如今要他还了,要拿未来的半壁江山来还!
即便如此,李青山还是那个答案,说他无耻也好,忘恩负义也罢,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直走到今日,支撑他的信念一直都没有变,那就是把祁晋皇室赶尽杀绝,从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只是经此一事,对叶萧的愧疚却越来越深了。
见他久久不语,叶萧便已料到他的答案,遂深深地叹了口气,话语中颇有几分无奈与悲凉:“你这人看似鲁莽粗犷,性情急躁,有时候却是真的铁石心肠,我如此费尽心机,还是打动不了你。”
李青山心下猛地一颤,不由地道:“云扬兄,我……”
“既然不是确定的答案,那便不必说了。你既不同意停战,来日还是只能战场相见。”他这话说得平铺直叙,半点情绪也没有,然而话锋一转,却道,“我即日便要离开。”
李青山一愣:“这么着急?”
叶萧道:“诸事已毕,多留无益。”
“你伤势尚未痊愈,便不能多留几日?”李青山翻了个身,直视着叶萧那即便侧躺,也依然挺直的背脊。
心下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抬手从背后环住了他,大掌落在他隆起大腹上,声音里带着几分鼻音,“要我说,你最好是过几个月再走,最起码也要先把孩子生下来,届时你便是将他一起带走,也我不会多说什么。再说,你如今的身体又哪里受得住路途奔波?”
叶萧不答,便是拒绝,可他并没有推开李青山,此后又是一阵沉默,气氛却比先前暧昧许多,良久,他方道:“取酒来,今夜你我一醉方休,离开前便不来与你辞行了。”
李青山犹疑片刻,手掌在叶萧的大腹上轻轻游走,意有所指:“酒却不必了吧?”
直到叶萧抛出一句“酒桌上,你我便还是知己”,李青山这才妥协,爬起来吩咐内侍备酒,回来时,一手托着一个酒坛子。
叶萧这时候也少了几分拘束,他道:“青山兄,扶我起来。”
李青山放下酒坛,依言照做,此后两人便对坐在宽阔的龙床上,各自抱着一个酒坛子,碰撞过后,仰头往嘴里灌。
来不及下咽的酒水顺着下巴一直滑落到衣襟,两人却谁也没有停下来,直到整坛酒见了底,才对视一眼,同时将空坛子往床下一扔,前后两记碎裂声在殿中响起,甚至还带了几分回音。
外头传来张让尖细的问询声:“陛下,可需要入殿伺候?”
李青山嗓门响亮,醉意满满:“不用你们多事,把殿门给老子守好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嘿成,先给点小福利,下章肯定能嘿成,分开前是要留下点激烈的东西orz~
另外,不许你们囤文,囤文打击积极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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