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瑜并不答话,李青山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你不就是担心朝政这摊子事吗,这样,此次老子自己带兵南下,你便留在京师主持朝政,反正如今你本就处理着一半的事情。”
唐瑜面露不赞同:“这怎么成,绝对不行。”
李青山说出这话时已打定了主意,又道:“旁人老子还真信不过,只信得过你一个。君玉,你在后方稳定大局,老子自去前方冲锋陷阵,此次不把这场子找回来,老子这名字就倒过来写。”
他说着,仿佛考虑到了未来,眸中莫名地失了焦距:“若是顺利的话,夺回洛邑后便继续南下,不把他们狠狠地啃出口血来,老子绝不回转!”
唐瑜沉默良久,最终仍是应下了李青山的嘱托,以现下的情况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他直直地看着李青山:“你千万要当心,记住自己已是帝王之尊,若无必要,便别亲自上阵杀敌了,中军帐中指挥已经足够,另外,也是时候培养几个能独挑大梁的将领了。”
李青山干脆地点了点头,至于到时候是否真如唐瑜话中所言,便只有他自己知晓。
事不宜迟,商议完毕,李青山立刻派人收拾行囊,并让人去城外营中通知众将士,立刻整装待发。
离开之前,唐瑜一直陪在李青山身边,两人就一些细节问题达成一致。
直到李青山脱下龙袍,换上铠甲,从继任新帝变回原先那个英勇无匹的统帅,他最后叮嘱道:“朝政便托付给你了。对了,还有姝儿,她情绪依然不好,也得你多加费心。”
唐瑜神色郑重地应下:“主公放心。”此后想来想去,还是在李青山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添了后面这句,“盼主公以大局为重,勿要再被叶云扬钻了空子。”
李青山想起自己又被叶萧摆了一道,怒火尚未消去,此时便也没说什么,只点头表示知晓,但唐瑜这一拖延,倒让他想起另外一事:“你物色几个侍读候着,等老子回来就开始读书。”
唐瑜虽不知李青山怎么就转了性子,可他愿意读书总是好事,遂将之应下,此后便琢磨着将李青山交代的数件事情办好。
然而就在三日之后,京师的宫中就出了大岔子。
唐瑜看着跪满一地的宫女内侍,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汁,他盛怒时,除了面对李青山偶尔会失去分寸,其他时候甚少大发雷霆,此时也只肃着脸,冷静地问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仅是如此,那梳着羊角辫,穿一身鹅黄衫子的少女也已被吓得全身发抖,她是公主李姝的贴身侍女,从小一起长大,主仆感情甚是亲厚,虽已害怕到极致,仍是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
唐瑜一掌将折扇扣在身旁案上,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一众宫人心下又是一抖,他道:“公主是何等身份,如今失踪不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你们自己要赔命,严重起来还要连累你们的父母亲人。”
此话过后,不少人已经开口求饶,可他们实在不知公主如今身在何方,倒是有人指着黄衫少女直言道:“阿翘一直与公主最是亲近,若是连她也不知公主行踪,那就真的无人知晓了。”
唐瑜将视线转到少女身上,犀利的目光直将少女那一点小心思逼得无处遁形:“你叫阿翘是吧,公主自小便是前呼后拥,一帮子人伺候,什么经验也没有,如今一人在外,该是何等艰难?你说了实话,不是背叛公主,而是在帮她!”
这一番话在阿翘原本就举旗不定的心上又捶一拳,她思来想去,终于开口说了实话:“公主三天前就悄悄溜出宫了,吩咐我在房里扮成她蒙骗众人,能扮多久就扮多久。”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求相爷一定要把公主找回来,公主从小就养尊处优,她现在独自在外,一定不好过,婢子求求相爷了。”
唐瑜心下一叹,此事他也有责任,出殡日以后,李姝那边他一直关注着,生怕出什么纰漏,但李青山走后,他身上一下了压了更多事情,一时有些□□乏术,哪知才几天功夫,人就没了。
他的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跟李青山保证过,会照顾好李姝,如今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公主可说过会去何处?”
阿翘怯怯地摇头:“公主并未明言,只说……只说……”
见她犹犹豫豫,唐瑜沉声道:“直说。”
阿翘这才讷讷地说道:“公主只说不想待在这座皇宫里面,她觉得很压抑,想去外头散散心,玩够了就会回来,至于去了何处,她确实没有提过。”
唐瑜料想这侍女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便也没有再为难她:“把这些人都关回公主宫里,待寻回公主之后再行发落,另外,今日之事若敢透露半个字,仔细你们的小命。”
满屋子的宫女内侍被带走,唐瑜闭着眸子沉思良久,还是决定瞒下这件事情。
一则公主身份尊贵,传出任何风言风语,于她名声有损,二则李青山马上就要对上叶萧,这必是一场苦战,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去扰乱他的心绪。
唯今之计,只能暗中派人察访,而且要尽快把人找回,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小姑娘万一跑到南晋境内,这麻烦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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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叶萧等人加快速度,在数日之后便抵达洛邑,被早已得到消息的谢铭亲自迎回洛邑城中。
叶萧身上带伤,路途劳顿,再加上已经满了六个月的身孕,对身体的负担着实不轻,可才到洛邑,总要与众将领碰个面,说上几句,他强打起精神做完此事,才回到谢铭专门给他准备的院子下榻。
此时身边只带了黄诚与谢铭两人。
他背脊挺直,靠坐在床榻上,神色疲惫,时不时地抬手拧拧眉心提神。
谢铭看出异常,不由问道:“将军身体不适?是上回的伤势尚未好转?”他看向黄诚,质问,“你是怎么照顾将军的?”
叶萧见他依然改不了咋呼的毛病,心下微微一叹:“好了,不关黄诚的事情,早就让你稳重,稳重,你听到哪里去了?”
谢铭赧然一笑:“在将士们面前我已经够稳重了,这不是在您跟前,才卸下重担,放松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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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紧
晋江文学城首发
叶萧眸露思量,将谢铭打量一番, 并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只道:“把近期的事情详细说来。”
谢铭满脸都是逃脱一劫的庆幸,可听见叶萧的要求, 神色又有些犹豫:“现在就说吗?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说不迟。”
叶萧摇头, 示意他现下就说。
谢铭无法,只能应叶萧的要求, 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主事以来的情况。
黄诚在谢铭开讲时, 就极有眼色地避开了,出了门也并不走远, 就站在门前两丈远的地方看守,这个距离既听不见里头的声音,又能很好地防止他人靠近。
谢铭这一讲,就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描述地极为详尽。
叶萧垂着眸子倾听,时而轻轻点头,时而表情严肃。
谢铭讲完后, 忙不迭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才觉嗓子好受些。
叶萧趁着谢铭喝水的功夫, 在脑中将语言组织一遍,等谢铭回来坐下,他才将这人前些日子做的不当之处一一指出, 又提出自己的见解。
说完后夜已深了,叶萧摆摆手,让一脸沉思的谢铭回去自己琢磨。
谢铭恍恍惚惚地点头,如踩云端一般地走出去,他以为自己做得已经不错了,原来在将军眼里,还是有这么多疏漏之处,看来想要向将军看齐,自己还任重而道远。
他才离开,黄诚将人送到院门口,就回来伺候叶萧。
这时候的叶萧整个人都写满了疲惫,便也没多说什么,由黄诚扶着躺下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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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李青山便率领先头部队在洛邑城北三十里处安营扎寨,才安顿下来,军中探子便被撒网一样地派出去。
就在同一日,正在洛邑城中的叶萧接到上头旨意,让他将军权暂交给谢铭,动身返回建业,返回的原因在旨意中虽然没有明言,但想也知道,无非就是为了游说失败,又下令出兵攻打洛邑等事。
上头的意思是接到旨意即刻动身,可叶萧这次愣是在洛邑多留了一日,安抚众将领之余,主要还是拉着谢铭彻夜长谈,硬是将眼下的局势、敌我力量、李青山这人的风格与强悍之处,一一分析给谢铭听。
哪怕这种填鸭式的教学,让谢铭一时难以领悟,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一走,军中全靠谢铭主持大局,对上李青山他还太嫩,如此做法也只能勉强多周旋些时日。
所以,叶萧最后还递给谢铭一个锦囊,千叮万嘱:“里头是我定下的对付李青山之计,记住,必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才能打开,否则就不灵了。”
谢铭虽脸露好奇,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遂仔细收好锦囊,将叶萧今晚所说的每句话都强行记下,郑重点头。
翌日一早,叶萧便动身返回建业,除贴身侍卫官黄诚之外,还是只带了一百人随行。
为安定军心,叶萧并没有让将士们前来相送,连谢铭都不让来,轻装简从地就从洛邑南城门离开,奔赴建业这个巨大的漩涡,也是原主命定的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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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李青山那边的主力部队陆续奔赴,激烈的战事眼看着一触即发。
独挑大梁的谢铭整个人都崩得死紧,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甚至一直把叶萧留给他的锦囊随身携带,哪怕暂时不能拆开,这也好像是一粒定心丸,只要带在身上,就好像叶萧在他身边一样。
这日正盯着沙盘一遍遍盘算局势,忽有将士来报,说是抓住一个北军奸细。
谢铭一听就来了兴致,扔下手里的小旗模型:“走,看看去。”他期盼着能从奸细口中套出点话来。
然而一见到那个所谓的“奸细”,谢铭脸色都变了,他指着那个一身北军军服,披头散发的少女,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立刻就有兵丁上前禀报:“回统领,此人在城门外鬼鬼祟祟,又穿着北军军服,属下等这才抓了人来,后来才知道她是个女的。”
谢铭背着手,围着少女走了好几圈,将她好一番打量,心头思量过后,才假意说道:“松绑。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哪里就能做奸细了。”
少女被松了绑,揉揉刺痛的手腕脚踝,只低着头并不说话,她脸上被乱发遮挡,面容看不真切,可是呼吸间有些许的气声,被谢铭听了个真切,
他眼珠子一转,让人将少女送到自己那里,又摒退了众人,只留两人独处。
须臾,递过一块深色手绢:“行了,别哭了,你虽看起来狼狈,但衣裳齐整,并无撕裂痕迹,显是没有被怎么着。你知道姑娘家在全是大老爷们儿的军中,有多危险么?你这样已经够幸运的了。”
少女起先并没有接谢铭的手绢,直到听他说完这番话,犹豫片刻,才接过手绢,撩开乱发擦拭眼泪。
然而她擦着擦着,突然就悲从中来,想着自己一个单身女子,如今落入这帮人手里,不知会是个什么结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流着流着,她开始嚎啕大哭,哭得好大声,让守在门外地士兵不由对视一眼,各自摇头,心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让统领猴急成这样,统领久不近女色,这女人又哭成这样,这得激烈到什么程度!
屋里的谢铭此时也有几分头疼,少女穿着北军军服,很有可能与北军有渊源,他本意是温柔以待,降低少女的戒心,然后从她嘴里掏出点什么。
然而这人哭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虎着脸说道:“不许哭,听见没有,不许哭了!”
少女不听,哭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谢铭揉揉太阳穴,从少女手里夺下手绢,不慎温柔地在她脸上一通乱抹,边威胁道:“不许再哭,再哭我就不管你了,让外头那几个兵痞子收拾你,听见没有。”
少女被他这一吓,终于抽抽嗒嗒地停下来,她吸吸鼻子,动了动唇。
谢铭没听清:“大声说。”
少女抬头,眸中虽一片湿意,但依然灵动:“我饿了。”
谢铭一阵无语,不由地抽了抽唇角,这姑娘可够不客气的,先前毫不见外地嚎啕大哭,此时张口就要吃的,真以为这里是她家不成?
不过,看在她长得还算不错,自己暂时又不想与她闹僵的份儿上,还是遂了她的心意,扬声朝门外喊道:“送吃的来。”
此后便一边打量着少女,一边思量该如何套话。这女人就是不好办,若是个男的不肯开口,早就鞭子烙铁往上干了,可这是个姑娘,若是对姑娘动手,总不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