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的食指亦指向地图上的某一个点,上头标着“洛南县”字样,正与李青山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继续分析:“洛南县与落雁山脉西首共同扼住通向我军的咽喉要道,他们拿下洛南县,此后就有两条路,一则继续进军洛邑,二则直攻我军大本营,这才是真正占到了有利地位。因此,他们此次若真以洛南为目标,定是倾巢而出,殊死搏斗!”
在唐瑜条理分明的分析过后,李青山抚掌道:“十之八/九就是这样。”紧接着,一条条军令不假思索地从口中道出,接到命令的将领立刻外出点兵,整装待发。
没过多久,帐中便只剩了李青山和唐瑜两人。
沉默片刻,唐瑜目露打量道:“少主,你这是怎么了?”他平日还是称李青山为少主的,只有在气极之时,才会连名带姓地喊人。
李青山微愣,随即笑道:“没事,老子能有什么事,快回去准备吧,你也要一起出发的。”
唐瑜对李青山是何等了解,他指指李青山那只紧紧握拳,青筋暴起的左手:“没事你会这样?”
李青山恍然,松开拳头,十指交叉松了松筋骨:“这不就好了。”说着,脸上还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叶云扬那厮,老子早就想和他来一场硬碰硬的大规模厮杀,现今,这个机会总算来了。”
这番说辞唐瑜虽不是百分百的相信,却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临走前,他仍道:“两军交锋四月,胜负各半,叶云扬绝非善茬,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青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了。”
然而唐瑜一离开,他脸上的笑意立刻隐去,低声骂道:“落胎才两天,你他娘就能上战场,未免太着急了点。哼,没养好身体就敢来找老子干仗,要是让你赢了,老子这些年也就白混了!”
愣怔片刻,他又自言自语道:“云扬兄,这次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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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军这边,兵贵神速,一靠近洛南县南城外,叶萧就兵分两路,右翼带着一部分主力继续行进,直接攻打东城门,攻下城门后便立刻占据落雁山脉西首通道,若北军援军赶到,则以信号弹传讯。
而叶萧自己,则坐镇中军,当即下令猛攻南城门。
但城池从来都是易守难攻,洛南县的守军也不是吃素的,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紧闭城门,在城墙上屯下重兵,羽箭像雨点一样射向南军。
叶萧迅速指挥变换阵型,以护卫队举盾应敌,不过片刻,前排的盾牌上便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与此同时,弓箭手已经在护卫队后方列阵,点了火的飞箭从盾牌空隙飞向城头守军。
如此,双方先以弓箭队做过一轮,箭雨之下,叶萧的护卫队和弓箭队被冲散了一些,城头守军也出现死伤,有人被弓箭射中,直接摔落城墙。
看着时候差不多,叶萧右臂一抬,已经架设好的数十架投石机随即向城头投放巨石,不少守军被巨石砸中,当场毙命,死状凄惨,城头守军已有乱象,而自己这方,随着守军绵密不绝的箭雨,盾牌护卫队和弓箭部队的死伤也在增加。
欲要攻城,只以远攻策略肯定不行,就在守军初乱的当口,云梯队已从侧边赶上,猫到城墙之下,与此同时,七八个人抱着一根粗大圆木猛力撞击城门。
云梯一经架设,将士们便死命地往城头爬去,然而大多数人都被守军射中,滚落下来。
叶萧处变不惊,显然这种情形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望着分出不少兵力解决云梯队的守军,冷冷一笑,右臂再度抬起,随后,张三麻子带着前锋部队,顶着稀疏不少的箭雨冲向城墙。
三麻子本名张全,家中排行第三,因少年时脸上长了痘没有在意,如今两边脸颊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痘印,三麻子这个诨号便传出来了。
他的前锋部队一冲到城墙底下,部分人便接替已经伤亡惨重的云梯部队,继续往上爬,剩下那一部分,从腰间掏出鹰爪勾,直接甩上城头,贴着城墙往上。
与此同时,弓箭部队依然在继续消耗守军的有生力量,南军这边形势一片大好,前锋部队只要一登上城墙,洛南县南城守军就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北方向一枚信号弹直射天际,叶萧脸色一变,暗暗咬牙,心道李青山的速度未免太快!
他望着依旧难以登顶的前锋部队若有所思,只在片刻后,便下令部分主力部队顶上,一定要在北军赶到之前拿下南城门,只要能够进城,他们便能占据一半的优势。
果然,主力部队蜂拥而上之后,守军很快就应接不暇,城头上两军短兵相接,城门被撞击到现在,也已经摇摇欲睡。
当城门破开那一刻,城中的冲杀声也已经近在眼前,那种气势,绝非洛南守军所有,而是李青山所率领的猛虎之师,他们被守军迎入城内,直接对上攻城疲惫的南军,有他们的加入,叶萧这边立刻被堵在城门口进退两难,先前的优势眼看就要丧失。
这还不算,东边被南军堵死,北军直接绕了个圈,从西面进军,攻向叶萧左翼,叶萧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左翼和候补旧将,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反而下令,让手里剩下的最后一股主力迎向西边。
旧将当然不服,领头的顾胜大声道:“将军,为何不让我等顶上,您是看不上我们吗?我等曾经是打过败仗,可也都是有血性的好汉子!”他人高马大,满脸横肉,这话一出,直接引来所有旧将的认同。
叶萧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望一眼围在身边的众旧将,扬声道:“告诉本将,你们值得被信任么?”话语铿锵,字字如铁锤一样砸在众将心头。
众人挺胸抬头,齐声道:“可以!”个个目露凶光,气势十足,仿佛只要放他们上战场,他们立刻就能拿个大胜回来。
叶萧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尔等在本将手下已经四月,操练演习一样不缺,今日就让本将看看尔等训练的成果,你们若能扛住北军攻势,本将承诺,日后必无分亲疏,一视同仁!”
他话音一落,旧将们的气势更加冲天:“必胜!必胜!必胜!”带着这股冲天气势,他们带领手下兵丁嗷嗷叫地冲向自西方而来的北军。
叶萧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心下也是松了口气,这些人的气焰曾经被北军削到底了,经过整整四月的连敲带打,他终于将他们的骨气给激了出来。
李青山,准备迎接这群饿狼的反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申请了下周四的榜单,需要将字数压在三万出头,所以到下周四之前,应该还会随机掉落一章,大家稍安勿躁,作者会努力存稿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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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死
在顾胜等人领兵冲向来自西方的北军时,叶萧也终于行动了,他将手中佩剑扬到头顶,大喝道:“弟兄们,跟我冲,一举攻下洛南县!”银盔上的红缨随着动作摆动,荡漾出好看的弧线。
嘹亮话语落下,他随即带领剩下的主力部队冲向城门,因城门太小,又有部分人分流到早已架在城墙的云梯那边,各自施展手段,用尽全力往城里冲去,不止拦下了北军的第一波冲击,还反将他们怼得倒退回去。
叶萧前一刻刚领兵冲进城中,下一刻,李青山便策马出现在南城门外,马背上的汉子威风凛凛,手中大刀狂舞,一刀便能收割去一条性命,这股绕路而来的北军竟是由他亲自率领,碰上士气正胜的南军,自是一番苦战。
城内,叶萧带领将士们且战且走,一路往东城门方向打去,而后里应外合,顺利拿下洛南县东门。
这一场战事到夜半时分才落下帷幕,因为北军驰援过快,叶萧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他们只占领了半座县城,以及东南两座城门,而西北二门则依然在北军手中。此外,南军虽然拿下了东城门,却没能拿下落雁山脉西首通道,只能在东城门附近屯兵,和山崖顶上的北军遥遥相望。
大局初定,两军都暂时停手,黄诚临时征用了一座民宅小院儿,简单收拾过后,便请叶萧过去休息。
长时间的作战过后,叶萧确实疲累不堪,尤其他如今身体有异,且月份渐大,不比头几个月那么轻松,由黄诚伺候着脱下盔甲之后,叶萧穿着中衣,直接倒在床榻上假寐,累得连手指都不愿意动弹。
在外不能堕了主帅的气势,此时终于能放松下来,朦胧之中,感觉到黄诚拧了帕子过来替他洁面擦手,捻好被子,他连眼皮都没有抬。
这种时候叶萧不敢睡死,只能浅浅假寐,果然,才阖眼没多久,他就被外头的吵嚷声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整具身体仿佛被车轮子碾过一样,酸痛难言,怪道剧烈运动过后不能马上休息,他现在算是深有体会。
此时,黄诚也抱着清洁过后的盔甲进门来,见叶萧已醒,便道:“大人,几条巷子里都有北军的人偷袭,几位将领已经带人外出抵御。”
叶萧拧拧眉心,深吸一口气,翻下床榻由黄诚伺候他更衣,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问道:“我睡了多久?”
黄诚手上动作不停,答道:“一个时辰。”
叶萧脸色愈发难看,这不消停劲儿,既然如此,今晚谁都别想安生!
整装完毕,他随手拿起搁在四方桌上的佩剑,边疾步往外走,边道:“点兵,本将带他们来个反偷袭。”
于是后半夜的洛南县再现短兵相接的碰撞,每条街道巷子里都是呼喝不断,这一场你追我赶的偷袭与反偷袭一直持续到天明。
叶萧原本的酸疼疲累在与敌方交手之后,立刻消失无踪,或者说,他是强逼着自己忘记身体的不适,以全部精力应战。
城中的僵持持续了两日两夜,叶萧只能在空隙假寐上一两个时辰,转眼又会被北军的新动作搅合掉,虽不是第一日那种大规模的交战,这种东一枪西一棒的袭扰,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难缠,李青山知道他身体不适,硬是用这种方法搅得他不得安歇。
这日叶萧将城中各处部署完毕,带着黄诚登上东城楼观望,东偏北的方向,就是落雁山脉的西首,山崖顶上的守军亦严阵以待,谨防他们这边临时发难。
叶萧眸光晦暗,侧过身来,悄悄朝城墙上下的将士打了几个手势,而后继续抬头挺胸,背着手望向山头,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
那人很快也望见了城楼上的叶萧,身形明显顿了一顿,就在这个当口,叶萧立刻下令:“动手!”随后屈膝蹲倒,避在城墙掩体之后。
这边的羽箭巨石纷纷飞向山崖顶,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也承接了来自敌军的箭雨,这场短暂的交锋过后,两方继续僵持,叶萧亦下了城楼回转城内。
暗中问过008,它说李青山毫发无损,叶萧虽略感失望,却也仅此而已,此次的主要目的,本就是为了与李青山打个照面,告诉他,自己此刻正在城内,等着他放马过来!
至于往后嘛……他先前早已布好了局,只需按照计划走下去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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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走后没多久,毫发无伤的李青山也下了山,从北城门返回临时下榻之处。
见他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从外头回来,唐瑜摇着折扇稀奇道:“气成这样,又是谁惹着你了?”
李青山重重一哼:“刚才在山头,老子险些结果在叶云扬那些破箭烂石底下。”
唐瑜双眸微微闪动,绕着李青山转一圈,见他身上确实没有伤,这才笑道:“这不是很正常么,领兵作战哪有不伤亡的道理,如今遇上他叶云扬,也好叫你明白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是厉害,可旁人也不是蠢蛋。”
李青山的脸色愈发沉下来:“你的意思是老子就该死在叶云扬手下?”
唐瑜直接顶回去:“你难道没有还手?”
李青山扯扯面皮:“怎么可能,老子可不是那等打不还手的人,叶云扬也没能讨到好。”
“这不就得了。”唐瑜转身拽着李青山的衣袖回屋,“两日两夜没合眼,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睡醒以后就不气了。”最后这一句,倒有几分哄小孩子的意味在里头。
李青山没有反抗,任由唐瑜将他拖进屋内,但想来想去,仍觉心里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都畅快不了,他忽道:“去楼子里给老子弄个姑娘回来,老子要泄泄火。”
唐瑜面色陡然一变,语气也有些冲:“让你睡觉,可不是让你胡天胡地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姑娘,”他靠近李青山耳边,“你是生怕主公不知道还是怎样?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婚约呢!”
李青山烦躁地扒扒头发,语气不善:“老子死里逃生,现在连睡个觉快活一下都不成了?”
唐瑜险些被他气个倒仰,面上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怒气冲冲地甩脸出门,恨恨道:“等着。”
此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县城里各家各户门窗紧闭,无人敢在外冒头,一不个小心,连命都要被兵老爷们收割走。因此当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时,便显得尤其突兀,但无人敢拦,毕竟此时还能用上马车,肯定不是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