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卿只顾着兴冲冲地给秦逍介绍这个,介绍那个,从没想过买点吃的,反而是秦逍怕他饿着,暗地里让凳子和宛儿买了许多顾小卿爱吃的吃食。
他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凳子机灵的搬来了一条长凳,秦逍给他比了个赞,留了一个油纸包后让他和宛儿自己去玩,暂时不用伺候。
夜风吹皱了河面,雕梁画栋下,层层的涟漪推动着河面上精巧的莲花灯四处飘散,在艳红的灯笼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与暖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像是有人在河中洒下了无数的宝石。
远处有画舫的歌女在轻轻歌唱,轻缓的歌声与身后摊贩的叫卖声相映成趣,让人感受到了活着的踏实感。
“真好。我又看见这里的莲花灯了。”顾小卿感念秦逍的体贴和温柔,像春天的第一滴雨露,落在他干涸的心里。
“你有多久没见过了。”秦逍现在也惬意非常,他拢了拢顾小卿散落的头发,顾小卿发质顺滑,像在拨弄一匹丝滑又轻薄的绸缎。
“自从我爹想让我嫁给瑛王,就不许我出门了,一直到嫁过去,足足有两年时间。嫁人后也不能再随意参加这种人多的节日,算来也是三年的时间了。”顾小卿谈起过去,声音轻得好像可以飘散在夜风里。
对于顾小卿的家事,秦逍现在没有资格去插手,如果顾小卿愿意,他会陪顾小卿一一找回来,只是现在的他只能拨开一个油纸包,把顾小卿爱吃的小包子递给他。
顾小卿沉吟了半晌,肚子已经开始翻滚,饥饿感还是让他老老实实的接过去了。
他咬着包子,感慨命运无常,几天前他还在瑛王府与一众狼心狗肺的人抢夺自己的东西,此刻竟然作为一个被下堂的弃妃,与一个世子在河边啃包子。
河岸边有许多年轻人,依偎在一起,秦逍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念出了那句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逍咬着字说出来,抑扬顿挫间还有股玩世不恭的华丽感。
顾小卿在嘴里默默念了几遍,觉得用词涵雅,意境优美,又想到白天秦逍写的那首不能见人的诗,看向秦逍的黑眸里闪着小火苗,“你明明很有文采,怎么……怎么写那种……那种诗呢。”
秦逍不敢居功,立马认怂:“别,我可没有文采。这句不是我的,我剽窃来的。”
“哼。”顾小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一口一口吃完了手里的小包子,两个包子下肚,感觉到腹中舒服了许多。
秦逍看着水里的莲花灯,道:“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不知道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二。”
“什么呀。”
“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
顾小卿晃晃脚,借着头顶的月光,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扯,就像他之前的生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个小情节可能过于榴芒
(其实我本人还挺喜欢这样的…………_(:з」∠)_私人小情趣啥的)
第18章
“我本是冠宁侯家的独子,又是文尚园的甲子榜头名,我和一众同窗每日吟诗作文,在各大诗会,考试中出尽了风头。我年少时也曾憧憬过外面的天地,可惜被我爹打破了。”
“他告诉我他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让我不要再去外面参加那些诗会,他让我在家好好待嫁。我原本有些抗拒,但是我爹告诉我,双儿和姑娘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会有自己的家庭,不能一辈子都在外面。”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而且爹又给我讲了许多关于瑛王的事情,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他长相俊美,学识渊博,待人也温和,我便开始憧憬起成亲后的日子。其实那时我还不知道爹爹在外面还有两个儿子。我以为他是一心为我好。”
“嫁过去后我才知道什么困于方寸。一座瑛王府成了我永远迈不过去的坎。瑛王不喜欢双儿,他还有两位侧妃和许多侍妾,他娶我只是因为我爹有要把我嫁出去的意思,而他又想要与我爹成为姻亲。可是这些我爹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可以不用嫁人,可以继承冠宁侯府的弟弟,而且他们都已经成年,文章学识一流,可谓是一表人才。我这才知道,我是被爹爹放弃了的一个孩子。”
“我不懂什么人心算计,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如何成为一个当家正妃,在内宅中我步履维艰。好在现在我终于脱离了那个地方,虽然顶着一个不好听的名声,但至少周围没有人再压制我了。”
顾小卿嘴角含笑,用手比了一个拿笔的姿势,仿佛有墨水正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肆意挥洒,“我想重新去写文章,去作诗,想去和以前的友人、同窗再一次品茗畅谈。”
“所以我不想再踏进同一个方寸之地。秦逍,你懂吗?”
你懂吗?
秦逍当然懂,他怎么可能不懂。
顾小卿一直都是一棵在逆境与夹缝中顽强生长的扶桑花,在亲爹漠视,夫家厌弃的情况下,他依然开得艳丽,开得荼蘼。
秦逍最开始是惊艳他的相貌,后来才慢慢了解这是怎么一个有想法有追求的双儿。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当然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卿卿。”秦逍掰过顾小卿的肩膀,与之对视,“我也想请你相信,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顾小卿明显有些抗拒,“秦逍,如果你真的尊重我,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我尊重你和我喜欢你这并不冲突。”秦逍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尊重你设想的未来,;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的快乐是我努力去达到的目标。”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握住顾小卿的手,顾小卿小小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挣开。
此时秦逍的一字一句像烟花炸开在顾小卿的心里,让他心跳如鼓;又像是化作了一双大手,揉皱了他的心湖,让他又疼又酥。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男人对他说出这番话,即便这个男人比他还小了五岁,但在他眼里,眼前这个男人一双凤眸清亮如寒星,眼神灼灼,里面的情意似乎要烧伤他,他臂膀坚实,有万夫巍峨之态势,一双劲瘦有力又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手包裹在内,暖如风雪过后被阳光破开的沉沉雾霭。
“你不用多想,现在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秦逍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我会证明自己。但我希望在我证明自己的这段时间里,你不要拒绝我。我不会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你放心。”
顾小卿的心思百转千回,咬住下唇,最终敌不过心底的触动,道了一声:“好。”
从此让秦逍在身边,放任自己的感情,最后是生是死,是错是对,都交由时间去证明。
秦逍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道:“现在,我们去放莲花灯。”
他拉着顾小卿站到河边,从河沿上卖莲花灯的小贩手中买了两盏,又拿过笔塞到顾小卿手里。
“写一个愿望吧。”
顾小卿顺从的拿着莲花灯背过身去,不一会儿就写好了。
此时秦逍也写完。
两个人把这两盏莲花灯一齐放到河面上,看着它们顺水而下,湮没在众多莲花灯中,在歌声与夜风的护送下,飘向看不到的远方,就好像自己写下的内容真的送到了那边等待着的神明一样。
“你写了什么?”
“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好嘛,这你都信。”
“你不要乱说话……”
“……”
二人拌着嘴渐渐走远,水流的声音被他们扔到轻酥酥的小夜风中,二人的背影一高挑一清瘦,在朦胧的月色下慢慢失去轮廓,化为两抹几淡的白色,若隐若现的消失在喧嚣的夜色里。
禹夏节过后,日子逐渐恢复平静,顾小卿开始与以前的同窗好友重新走动,秦逍则亲自监工广川酒楼的改造行动。
工部的工匠队伍,都是从各地招收的工匠好手,优先服务于朝廷,但是在不耽误朝廷事情的时候,只要钱到位,他们也可以出来接私人的活计。
听说工部的工匠可以接外活赚取工钱,他二话不说带着亲老爹留下的钱和自己的私房钱,直接联系了工部比较有名的工匠队伍,来进行自己的改装大计。
接秦逍任务的队伍是个十五人的队伍,年纪大都相仿,都穿着简单轻便的衣服,精神十足。领头的人是个衣冠楚楚,模样周正的青年,名叫齐严,秦逍看他干干净净的样子,又穿着宽袖大袍,估计不是什么干活的人,事实上齐严也确实不是,他是工部的一名小小小记事,专门负责接外活的工匠队伍的各种事宜,包括谈价钱,谈待遇等。
齐严拿到秦逍的设计图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道:“秦世子,这份设计图是你亲自画的吗?”
“不是,想法是我的,我找人画的。”术业有专攻,秦逍并不会建筑类的设计图。
“奇思妙想,真是奇思妙想。”齐严赞叹,“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设计,秦世子果然天资聪颖。”
……其实他就是照搬了一下现代自家大酒店的设计而已。
秦逍:“齐记事过誉了,设计图你们也看了,能接吗?”
“当然能接,必须要接。”齐严道,“价钱也没有问题,秦世子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秦逍自然是觉得越快越好,他又和齐严仔仔细细讲了一下设计图的几个关键的地方,确定了能够交工的时间,便交由他们改装。自己则往东宫递了折子,想进宫一叙。
太子对秦逍记忆深刻,看到他的折子,当即便让自己身边的太监去请秦逍来东宫一坐。
秦逍没忘记自家老爹的嘱托,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给太子问安。
虽然太子已经是大昭名照不宣的下人帝王,但是太子和太子妃还是一直住在东宫,平时办事议会就在东宫的书房。
书房点着淡淡的檀香,有阳光从雕花的窗户射进来,有一种静谧在氤氲。
太子让人给秦逍看座,待人坐下后,开口:“孤怎么听说你已经半月没去工部报道了。”虽然他对秦逍足够欣赏,但是总觉得这小子不压一压,迟早卷铺盖回家种田,太懒了。
秦逍对太子也有种熟悉感,太子给他的感觉很像现代的大哥,三十多的年纪,温和严肃,对秦逍恨铁不成钢,天天管这管那,就怕秦逍因为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而长歪了。
“兵戈院蓝觉在参与啊。”秦逍道,怎么说蓝觉也算他半个中的半个徒弟,徒弟代表师父也很正常嘛。
“秦逍,你可是在工部挂名了的,至少半月去一次。”秦逍理所当然的态度,像极了自家小弟背不过先生说的文章,还要死皮赖脸出去玩的样子,太子冷笑一声,“我以后会经常看看工部的点卯记录。”所以你最好悠着点。
“……”出现了,爱管人的大哥。太子和他的大哥真的太像了,都是为弟弟操心的人,秦逍有点恍惚,有一点点想念现代啰嗦的大哥,他瘪瘪嘴,“知道了。”
太子似乎正在批阅什么东西,忙得头也不抬,“说吧,今天来是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都写了18章了………………虽然不长,但是感觉自己写了好久,谢谢支持我的二百多位小可爱!你们都是小天使~~~~~
第一次能写到这样,心满意足的躺平(。)
第19章
“殿下,臣有个酒楼,三月后开张,殿下要不要赏个脸去坐坐?”秦逍已经在工部挂名,自称臣也是可以的。
“秦逍,你让孤去给你的酒楼撑脸面?”太子气笑了,这秦逍胆儿也太肥了。
“哪能啊,只是臣的酒楼绝对全京都找不出第二个,才想邀请殿下过去体验体验。”秦逍凑到太子身边,给人的杯盏里添上一杯热茶水。
太子放下朱笔,喝了一口秦世子亲自给他倒的茶,对秦逍的酒楼产生了一丝兴趣,但是他不能这么轻易的答应,免得这小子觉得他好说话以后都偷懒不去点卯。
“唉,孤诸事繁多,恐怕去不了。”太子轻轻叹息,抽出几本奏折来,“你瞧瞧,这都是什么。礼部说有番邦想要进献寿礼,父皇的生辰都过去这么久了才送过来;户部这季的国库统计,孤从来就没见这上面的数字上涨过;这,还有工部上的折子,三年一次的考试又要开始了……咳,你近期没有去过,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太子纵然语气淡淡的,但是秦逍还是觉得这人在含沙射影的数落他!
“殿下,番邦送礼证明我大昭繁荣昌盛啊,至于国库……这国库的银子不少部就挺好的吗。”秦逍努力的瞎掰硬凑。
“你这德性。还有个工部呢,孤看你怎么编。”太子拿笔点了点秦逍的额头。
太子的力道一点都不疼,但秦逍还是揉揉额头,“殿下,臣只是在工部挂名而已。”所以别找他,他真的很懒,什么考试一听就让人头大。
“秦世子怎可妄自菲薄,孤还是很看好你在军工上的天赋的。”太子笑道,“这次的考试,兵戈院那边就由你和胡院士一块去做吧,胡院士年纪大了,你多操劳一些。至于你的酒楼……孤有时间会去看看的。”
秦逍:“……”合着您在这等着呢。
虽然好像被太子坑了一下,但是他不想拒绝,毕竟以他的资历越过蓝觉等人去和胡院士平起平坐已经很提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