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美镇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米粒儿艾

作者:米粒儿艾  录入:06-21



第39章
  三十九、除夕与元宵 (中)
  年初一时, 依照先例,皇帝需往东离山一行,于虚鹤观中祈福, 以求来年事事顺遂,国泰民安。
  萧玉山临行在即,念及储栖云与虚鹤观的渊源, 踌躇半晌, 劝说道:“你若不想去, 便留在宫里头。”
  储栖云素来豁达, 只笑道:“留在宫里实在无趣,正所谓故地重游人如旧,我倒想回去给师傅拜年。”
  萧玉山见他并不曾因下山之事苦恼,自不会因旧地重游而尴尬, 终归带上储栖云伴驾, 一同去往虚鹤观。
  虚鹤观众道士早已恭候多时,眼下见得皇帝御驾, 一齐行礼。萧玉山扶起苍阳道人,与他一同往正殿敬香。
  苍阳道人一抬眼,猝然见得储栖云站在皇帝身后,只是改换了行装,褪去灰袍布衣,换做披坚执锐护卫打扮。转瞬之间, 老者已知晓储栖云下山以后,谋得好出路。
  他本还为这孩子忧心不已, 不知储栖云带着些散银能去往何处, 又忧心他谋不到差事,致使生计堪忧。现如今, 眼见他已有光明出路,甚至名正言顺站在皇帝身旁,苍阳道人之心却实在不能欣喜。
  储栖云瞧见师傅正望着自己,也不知为何,神色渐趋复杂,饶是他素来聪敏,也揣测不得一二分。
  即便已拜别东离山虚鹤观,储栖云依旧感念师傅恩情,现下重逢,礼仪自不可少。只见他上前半步,恭恭敬敬与苍阳道人施一礼。
  “多日不见,师傅可安好?”储栖云本不该再唤苍阳道人为师,但情分断不会因拜别此地而疏淡。
  “自是安好。”苍阳道人说话之时,关切之色便掩不住了,“见得你也安好,为师便也安心了。”
  想这储栖云,自五岁之年追随苍阳道人,直到拜别虚鹤观,已有二十载春秋。这其中结下的缘分与情分,哪是轻易就能被抹杀的?
  等到敬香之时,储栖云只能守在大殿门外,终归脱开身。小师侄陆子茸躲在树后张望了许久,终归等到皇帝离去,这才轻手轻脚走到小师叔身后。
  “小师叔好生威风!”陆子茸才十岁出头,还满是孩童心性,跳起来便朝储栖云肩头拍一记,“竟在陛下身边谋得差事。”
  储栖云拽他到跟前,故意痛呼,佯装受了内伤:“你这小子,敢对你师叔不敬,看来是不想要点心吃了。”
  陆子茸一听到点心,立时笑意一滞,收敛了顽皮相,踮起脚来就给小师叔捶背:“是我莽撞了,小师叔莫怪罪,就将点心给我吧。”
  储栖云见他乖巧,自怀里拿出个油纸包,笑道:“栗子酥,皇帝吃的。”
  “多谢小师叔!”少年捧着点心,眉开眼笑。
  储栖云早在宫中时,便猜到今日定会见着陆子茸,故而临行以前,悄悄包上几块点心带着。
  陆子茸踮起脚尖张望一番,见皇帝与师傅叙话去了,便拽着萧玉山去往僻静无人之处,自怀里掏出瓜子花生糖炒栗,围坐在一处,如从前那边谈笑起来。
  再说萧玉山那处,焚香三炷,祈福方毕,就与苍阳道人一同去往茶室。
  苍阳道人似又话想说,萧玉山亦然:“老神仙,寡人尚有另一事相问。”
  苍阳道人心如明镜,直言道:“贫道猜想,定是为栖云。”
  萧玉山轻笑一声,算作默认,继而问道:“当日为何要将他逐出虚鹤观?”
  苍阳道人拈须叹息良久,才答道:“凭他那性子,若是强留在虚鹤观,无异于限于囹圄之中。恰逢那日,他又有违清规戒律,贫道不得法,唯有逐他下山游历去。”
  苍阳道人深知储栖云心性,此举亦是为其着想。萧玉山此番相问,并非是为问责,只因心有疑惑。如今疑惑解开,萧玉山便也转了话锋,忽而提及旁的来:“说及储栖云,老神仙可晓得其家世出身?”
  乍然听闻此言,苍阳道人竟是一怔,惊愕神色却在刹那以后不着痕迹地散去,如风过无痕:“他自六岁之年随我入虚鹤观,从前是行乞孤儿,与一名老翁相依为命。贫道也曾想为其找寻家人,可惜他幼年之时无名无姓,实在寻不出一丝线索。”
  听得此话,萧玉山沉沉太息,可怜储栖云幼时命途多舛,身似浮萍:“寡人也想为他寻亲,不知那行乞老翁现下身在何处?”
  “当日分别之时,老翁已病死在草棚之下,还是贫道亲手埋葬,亲自超渡。” 苍阳道人连连摇头,“二十年过去,人世变迁,只怕昔日故交再相逢,也认不出彼此了。”
  “如此说来,倒真断了线索。”萧玉山尚有些不甘心,只暗自想着,将阳城拢共就这么大,如若有机会,再派人寻上一寻才好。
  苍阳道人却已无心再谈此事,忽而提及旁的事来:“听闻陛下要为贫苦人家分饭送菜,今晨已在城中各处立下大棚。”
  一谈及此事,萧玉山便启唇而笑:“这也是储栖云给寡人出的点子。”
  “昨夜守岁之时,他偶然提及幼年所受苦楚,民生之多艰由此便可见得。”萧玉山与苍阳道人说起原委来,“寡人听来甚是惊心,便应了储栖云所言的‘皇帝菜’,初一起为贫苦人家、行乞流民分送,直至元宵佳节。”
  “陛下有仁心善念,必有福报。” 苍阳道人既叹萧玉山勤政爱民,亦为储栖云所举欣慰。
  萧玉山却还想着储栖云身世,本以为能从苍阳道人出问出些许线索,谁知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世上哪有父母会抛弃孩儿呢?还是因早些年时局方定,百姓流离失所,他家父母亡于战乱与饥荒?
  萧玉山愈发闷闷不乐起来,直至回宫路上,亦是不住望着储栖云悄然叹息。
  储栖云实在狐疑,不知这人好端端的怎叹起气来,碍于人多眼杂不好多言。直至回到宫中,他将门扉紧掩,才问道:“往虚鹤观敬香怎敬出烦恼苦闷来?”
  “我是为你烦恼,为你苦闷。”萧玉山蹙眉不展,将缘由一一道来。
  储栖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是为我打听身世去了。”
  萧玉山见他似不在乎,便问道:“难道你就不曾好奇,亲生父母究竟是何身份、是何模样?”
  “好奇,自然好奇。”每逢说及此事,储栖云总比旁人豁达些,此刻反倒宽慰起萧玉山来,“只是我更信缘分,如若有缘,天涯何处不相逢,如若无缘,狭路相逢也只算得陌路人。”
  “你倒是看得开。”萧玉山最爱他心境开阔,不拘泥于忧思之中,立时也露了笑颜。
  “就比如我们,生来就有云泥之别,分明是命中无缘的,偏生能在幼年相逢。”说话之间,储栖云眸光都聚集在萧玉山面颊上那一点浅浅疤痕上,心念一动,不由地拿拇指摩挲。
  因缘际会皆由天定,哪是人能左右的?
  经得他这一席话劝慰,萧玉山心结亦是解开,只笑道:“若是有缘相见,我也想见见你的家人。
  但若是无缘,便由我来做你的家人亲友,如何?”
  此一言堪比春风拂面,直落进储栖云心田里。一时之间,饶是他能说会道,竟也说不出天花乱坠之词来,愣了半晌,才说道:“好,自是好。”
  如此一来,正应了此心安处是吾乡。
  萧玉山见那人神色渐深,连平素惯爱玩笑的心性都散去。储栖云一旦动容起来,点漆似的眼里,便只有萧玉山一人。萧玉山瞧见,他的身影落在这双眼眸中,仿佛烙进了心魂。
  此时满室寂静,正是无声胜有声。许多时候,心意相通之人,只需一个眼神,便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回,是萧玉山率先打破沉寂,朝着储栖云肩头推一记,笑问道:“好端端的,怎不说话了?”
  储栖云仍旧凝望着萧玉山,收敛了嬉笑神情,此刻脉脉柔情缱绻如丝缕:“你我心有灵犀,凡事何必寄于言辞?”
  萧玉山却有心与调侃,分明心中无事,偏还问:“那你便猜猜,我此刻所想何事?”
  储栖云故作沉思之状,凝神思忖半晌,继而好似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猜陛下是想出宫去过元宵佳节!”
  “你这——”萧玉山隐约知晓,这是落进了储栖云的陷阱里头。
  “必然是这样了,谁让你我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呢?”不待他否认,储栖云抢白,“我现在就是安排,王公公必然为我们掩护,陛下且放心。”
  萧玉山教他反将一军,尚未及回击,竟就叫储栖云溜走。他望着这人兴冲冲而去,直接瞧不见身影了,才转身坐回去。
  皇帝与民同乐无伤大雅,也罢也罢,就由他安排去。
  新年之时分外空闲,萧玉山只想着,趁此时候出宫,倒也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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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除夕与元宵 (下)
  正月十五上花灯。
  夜幕初降, 东街便已人来人往,不论男女老少,皆手提花灯。
  便在这一夜, 萧玉山又教储栖云拐带出来,挤在熙熙攘攘人流里,边行边看边谈笑。萧玉山久居宫闱, 以往凡逢元宵佳节, 大多与宫中人赏月观灯, 兴致来时, 见的也是才子佳人吟诗作对,委实无趣。
  储栖云早便与王公公打听清楚,还曾道,如此一来, 佳节倒似鸡肋, 食之无味。
  储栖云一拽萧玉山衣袖,带着人去往路边摊贩处, 好说歹说要替萧玉山挑一盏花灯。萧玉山本欲推拒,却经不得储栖云诱哄,终归点头应允。
  这一家的花灯格外精致些,花样也多,萧玉山挑得眼花缭乱,最终买下一盏金鱼灯, 点燃蜡烛朝里头一放,顿时晕开一片绯红光影。
  萧玉山信手拿过木雕面具, 说来也巧, 绘的正是狐狸纹样。萧玉山顿时眉开眼笑,抬手戴在储栖云脸上:“狐狸配狐狸, 真妙。”
  储栖云戴着面具猝然凑近他,做那张牙舞爪之状,好似狐狸扑食,一把将人圈入怀中。
  萧玉山耳根又生微热之感,此刻人多眼杂,储栖云竟也不知收敛。他也不曾多想,肩头一挣,便挣脱出去,朝储栖云瞪了一记。
  储栖云炸了眨眼,挑了一个兔子脸,给萧玉山戴上,继而耳语道:“狐狸吃兔子,玉奴儿,你逃不过的。”
  如此一来,再不会有人认得出他们,二人愈发无所顾忌起来,随着人流走向别处赏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此情此景,正应了古人诗词。
  沿街卖汤圆的婶子今年依旧在东街尾摆摊,从前储栖云尚在东离山时,元宵节溜下山,必要来这里吃上一碗。
  这位婶子早认得储栖云,今年又见他光顾,旋即寒暄好一番:“小道士,我怎么瞧着你今年富态了些?”
  储栖云顺着她话头打量自身,继而笑道:“如今我已不是道士了,不用每日吃素念经,自比从前富态。”
  “不仅富态,还富贵了些。”婶子一面为他盛汤圆,一面问,“在哪处寻到的好差事?”
  “寻了个随从的差事,事情不多,银钱还足。”说话之时,储栖云揽着萧玉山肩头,便笑道,“这位是我家公子,是不是一表人才?”
  “呀!”婶子见得萧玉山,竟是愣了半晌,双眼都险些看直了去,“真是俊模样,竟比姑娘家还漂亮!”
  自打见得萧玉山,这位婶子便不曾移开目光,几番啧啧赞叹。萧玉山本也不觉得自己相貌如何了不得,现下教她这般褒赞,又不善于应付,委实不自在。
  “从前我只觉得小道士已是出挑,如今见着公子你,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偏生这位婶子热情,未察觉萧玉山尴尬之处,仍在喋喋不休,“婶子我最会看人,瞧你这派头,定是出身官宦人家。”
  储栖云站在一旁,只瞧上一眼,便已猜得萧玉山心思。他以眼神示意萧玉山往后站些,由自己来应付这位婶子。萧玉山心领神会,悄然退开。
  储栖云走上前去,将婶子视线一挡,继而问道:“今年的元宵,婶子你这儿有几种馅心?”
  经得储栖云一言,这位婶子似才想来,今晚还有小生意要做,终归不再围着萧玉山夸相貌:“甜的有芝麻糖、红糖、红豆沙,咸的有荠菜、青菜,都是现包现下。”
  储栖云回眼望向萧玉山,问道:“公子可想尝尝?”
  “也好。”萧玉山今日出来,就是为与民同乐,自不会推拒,“甜味里头一样来两个,咸的一个不要。”
  “原来公子是‘甜党’。”储栖云笑得眉眼似个弯月牙,“巧了,我也是。”
  “菜肉汤圆我也曾有所耳闻,但断不愿尝试。”萧玉山一面谈笑,一面与储栖云寻一处坐下,“你且想想,这种汤圆,与饺子何异?如此以来,实在没趣。”
  说起这话,储栖云忽然想起一件趣事来,笑吟吟说与萧玉山听:“我还曾听闻,某地菜肉汤圆里头,还佐以青椒碎。”
  萧玉山听得,不住蹙眉,看来十分嫌弃:“这大抵便是无辣不欢吧。”
  二人正说话时,两碗汤圆已端至跟前,面皮白生生软糯糯,只那么薄薄一层,稍不小心便要将馅心戳漏出来。萧玉山舀一勺送入口中,尝到清甜豆沙里头,还裹着桂花香。
  储栖云嗅到桂花香,亦是忍不住吃上一勺:“这位婶子的汤圆馅心里头,都拌了自家桂花糖,吃起来清香爽口。”
  “难怪你每年都要来此处吃一碗。”萧玉山亦是喜欢这口味,暗自想定,回宫以后,必要命膳房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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