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被嫌弃的一生[古代架空]——BY:紫拂尘

作者:紫拂尘  录入:06-27

  厉忻松了一口气,他慢慢走上前,低声问了一句:“你说的死,是什么意思?”
  商鸩似已沉眠,并没有给出回应。
  厉忻又走近了些,他端详着眼前这个人,突然间觉得很陌生,那掩于面具之下的,又是一副什么面容?
  这么想着,手不由地伸了出去,待触碰到冰冷的面具,不由觉得自指间蔓延而上的一股寒意,那寒意不仅仅是金属的温度,更多的而是体温。
  死人的冰冷,沁骨的冷。
  倘若不是看得到胸/脯隐约起伏,厉忻简直以为,眼前这人已经是死人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将手指放在了面具之上,面具用一条细长的锦带系着,轻轻一撩,将带子松开,正要移开那冰冷的面具时,厉忻的手腕像是被一根铁钳焊住了,那是商鸩的手,细长,骨节分明,苍白仿若枯骨。
  “你在掩盖什么?”厉忻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有些畏惧这种死亡般的阴冷。
  “你害怕了。”商鸩没有回答,反而是低声道明了厉忻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将对方拉近了些,近到可以看进彼此瞳仁深处。
  “人总是抱怨生不如死,但若真与死亡一步之遥,却又惶恐不安了。”商鸩轻飘飘地阐述了一些道理,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孔窍中发出来的,有些黯哑的回声。
  厉忻再也受不了,他一把挥开对方,退后了几步,面色复杂地看着对方,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厉忻冷笑道:“离开这里。”
  对方摇了摇头,颇有些悲悯地看着厉忻说:“不如这样,我替你完成一个心愿,你替我办一件事情,两不相欠啊。”
  “你都说我是将死之人,能替教主办什么事情?”
  商鸩低低笑了起来,再不说话了。
  傍晚的时候,商鸩带了一个人过来,那个人就是跟随厉忻一块从地牢里逃出来的那个少年。
  这少年换了侍卫常服,全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琯得高高的发髻更显得脸蛋年轻,他看见厉忻,脸色便是一红,笑得很是狡黠可爱,如此看来,更像是个孩子了。
  厉忻当时只顾着逃命,也没有耐心打量过这个少年,如今看来,这少年姿容挺秀,不像是出生贫苦人家的孩子,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商鸩对他说过的原话是:“从今日里,这人便是你的贴身侍卫。”
  厉忻有些奇怪,奇怪商鸩怎么突然间懂得替他考虑,这少年是他从牢里带出来的,这几日来也有些挂念,只是自己都身陷囹圄,不能自保,所以也便没有打听,所幸这少年安然无恙。
  想到“安然无恙”这个词,厉忻胸口顿时窒了一下,他被俘后,一直没有穆清羽的消息,也不知那个人是逃出去了,还是处境更加险恶。
  这少年见他脸色微恙,便悄悄捅了捅他的肩膀说:“你莫要担心,这几日我在地宫内行走,已经摸到一些门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出口,能通到外面。”
  厉忻一阵心喜,待抬眼看了看靠窗站着,面色不虞的商鸩,便又装出了一副哀愁神色,慢悠悠地说:“你问我过得如何?锦衣玉食,好生快活啊。”
  这少年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回神过来,跪倒在厉忻脚下说:“公子大恩大德,救了我一命,从此,我就是公子的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姓方名以浓。”
  “方以浓……”厉忻嘴里念着这个名字,想着这名字当真是书生气十足,便不禁蹙起了眉头,低低地询问:“你是什么时候被虏来的,家里是…...”
  这少年笑了一下说:“陈年旧事,不说也罢,我只盼父母安康,早早将我这不孝子忘得干干净净。”
  厉忻闻言,也轻声笑了一下,那些安慰的话也不必出口,这少年心思通透,不会愿意听到那些没有意义的敷衍之词。


第四十章
  夜间用膳时,厉忻在馒头里发现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他趁着商鸩不注意,将那纸条漏到袖筒里,后来方以浓进来收拾桌子时,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才知道,那张纸条,是方以浓给他的。
  近几日商鸩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用膳时也只是略微喝了一些汤,随后大多数时间便是盯着筷子出神,一天中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斜倚在贵妃榻上假寐。
  这天夜里,他命人上了两杯酒,杯子色泽红润,在光下微微有些通透,映出来的酒色却是墨绿色的,很像毒酒的颜色。
  厉忻拿起一杯酒,讽笑道:“我都是将死之人,商教主都不忘赐一杯毒酒,是怕我反了不成?”
  商鸩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若我说,这是杯救命酒,你愿意喝吗?”
  厉忻眉峰一蹙,握着酒盏的手指感觉到一些沉重。
  “你不信我?”
  “我该信你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厉忻,你总归要喝下这杯酒的。”
  身陷囹圄,为人刀俎,便是生死,也俱由别人决定,商鸩说的话有道理,这杯酒,无论如何,厉忻都是要喝下去的,那些反抗和坚持其实毫无意义。
  微微晃动杯中酒,在晕开的水波涟漪中,厉忻看到了自己那副已经沧桑黯淡的面容,诸多苦难,仇怨都在这副面容上刻下过痕迹,但是时间冲淡了它们,让那些痕迹变得淡而虚无。
  厉忻不禁苦笑出声,仰头便将那杯酒喝了下去,喉间滚过一阵刺辣,就像吞下一团火,这团火在胸口炸开,一种不知是温暖还是炙热的感觉席卷过他的五脏六腑,渐渐抚平了他全身的隐痛。
  厉忻一时之间不敢相信,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这种感觉他已经久违了。
  难道,商鸩给他的,真是一副世间罕有的灵丹妙药?厉忻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竟然误会了对方的好意,他将脸转向了坐在床榻边上那个人,只见那人手里仍然攥着那杯酒,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那杯酒仍然是满盈的。
  “你为何不喝?”
  商鸩回过神来,抬眼看了厉忻一眼,抬起酒盏,也将酒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只是咽下去之后,并没有出现好转的症状,那张脸变得更加死白,还渗着一些青紫,唇角亦流出来血。
  商鸩擦拭了一下嘴唇,扶着床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路,突然扑地跪倒,那样子真是有些狼狈。
  厉忻不由生出不忍,走上前去搀扶,触碰到对方手指的刹那,不由缩了一下,那手指相较之前,更加阴冷了,简直像是块寒冰。
  “你到底修炼了什么魔功?”厉忻有些不悦,愤愤地问道。
  商鸩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这一番动作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他气喘吁吁地说:“你这么问是担心我吗,是不是怕,再没有人像我这般…满足你?”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沦落到这般境地,还能谈笑自若地说出这种寡颜鲜耻的话来,倒真是不畏死了。
  厉忻一阵冷笑,再不愿费神为这人操心,他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现下他内力只有三成,即便身体好转,顶多也只能使出四成的功力,这样的他便是拼了死,也不一定能从商鸩这天罗地网中逃出去。
  商鸩也定然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放心厉忻身体好转,因为他知道,一只鸟断过翅膀,即便恢复如初,也不能直上九霄,因为那断过的骨头,始终都有着致命的缝隙。
  至入夜,屋里点起一盏黯淡的油灯,灯影在墙壁上明明灭灭地晃动着,旁边浪翻红帐,两道纠缠的身躯在如水的绸缎下面起伏,桌子上,紫金香炉袅袅升腾着一股苦涩的香气。
  一阵暗风透窗而入,将油灯的一星光焰吹得明明灭灭,屋子里幽晦昏暗,幔帐随风抖动着,仿佛流动的水泛着熹微的银色。
  一道犀利的光影忽然烁了一下,或许是灯焰上炸裂一星火花,也或许是一柄利刃,在拔开的一瞬又收拢了。
  缠绵床榻的人对此并没有察觉,只是喘息声愈加深重了一些,盖过了今夜呼啸的风声,一个声音低低地说:“如此淫/荡,还是你吗?”
  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急促的呻吟,高/潮中冲出喉间一阵气息的战栗,那人身子软软的,神色迷离又恍惚,额角渗出点点的汗,嘴唇紧抿着,眼睛半阖。
  随后,两人紧搂的手臂缓缓松开,夜间的寒意袭上裸露的肌理,谁都感觉有些冷。
  厉忻侧过了脸,让一只手恰好触到凉薄的幔帐,捻在指间的布料生涩粗粝,里面镶进去的银丝泛着闪闪的光,在他手背上水一样滑落。
  他又将那幔帐搭在手背上,看着它们一如既往地滑落下去。
  随后,身体被一只枯瘦的手抚摸撩拨,他都没什么反应。
  “你在想什么?”商鸩低声问他。
  “在想一个人。”
  “谁?”
  厉忻低低笑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说:“一个死人。”
  “一个对你意义非凡的死人?”
  “不错。”
  “你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
  厉忻回过脸来看他,说:“我恨不得他从来没有活过。”
  “可是他已经死了。”
  “死得太迟,真是可惜。”厉忻轻笑一声,转而搂着对方,附耳上去说:“你对我做过的事,他也做过,毫无新意。”
  感觉到握紧腰肢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一些,厉忻反而有些报复的快感,他不由地狂笑了起来,直到更激烈的冲撞将他的声音撕成碎片,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你恨我?”
  “当然…为什么我不恨你?”
  “那就记住这些恨,直到死去那一刻,都铭记于心。”
  “你…做梦!”
  “不如赌一把,我会赢。”
  厉忻大笑了起来,后来那些笑声也变成了难耐的呻吟,夜,漫漫绵长,悄然而逝。


第四十一章
  有的时候人做梦,会忆起一些已经遗忘很久的事情。
  杀掉湛寂后,厉忻用了不少血腥手段收服教众,湛寂以前的旧部,几乎都被驱逐出教,有些格外顽固不化的,便立斩无赦。
  这些立斩无赦的人当中,甚至有几位是厉忻的旧友,他们或才华横溢,或桀骜不驯,本质上却都是一样的傲骨凌云,不拘世俗,也便是这样的人,能和一度被人讥讽为娈宠的厉忻成为知交好友,因为眼界高远,所以看人看物,与世俗不同,他们欣赏厉忻的侠骨丹心,厉忻欣赏他们的清涟不濯,他们琴剑相交,对酒当歌,也自成一面风景。
  可是,也就是这样的人,会厌憎厉忻暗杀湛寂,残害旧部的血腥行径,他们敢于直言不讳,敢于以命相搏,曾经举杯共饮的人,终究成了肉中的刺,眼中的钉。
  那个时候,厉忻才突然明白,有些时候,你必须杀掉的人,并不是你想要杀掉的人,修罗焚世,除了毁灭诸多罪孽,也要连累无辜之人,杀,并不是一种想法,而是一种手段,要想力挽狂澜,就要革奸除故,要想一安永逸,就要不畏牺牲。
  人生一世,汲汲营营,他自认早已污垢难闻,免不得背负太多罪孽,结怨太多仇家,后半生刀山火海,他也是认了。
  朦朦胧胧醒来时,一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刹那他还以为噩梦未醒,心里打着鼓感慨,这持剑的人温柔太过,竟然没有一下戳到他的心窝子里。
  睁开眼,让视线从冰冷的剑刃上滑,直直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上,厉忻才狠掐着手指,判断自己是不是做梦。
  指头的刺痛提醒他清醒的事实,也让他对眼前这一幕感到惊诧和痛苦。
  拿着剑的人是穆清羽,他神色复杂,脸上满是郁结。
  厉忻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要猜到你在这里,很难吗?”
  “你…躲在这里多久了……”
  “昨天夜里,我就一直在屋内,没想到……”穆清羽突然噤声,脸庞同时扭曲了一下,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厌恶。
  “没想到…我会与他苟且?”厉忻苦笑了一声,他推开剑刃,缓缓坐了起来,眼睛也不看穆清羽,而是投向了这委地的绵长幔帐。
  不知何处的风将幔帐吹得微微拂摆,床榻上一片狼藉,他又穿着一袭轻薄的亵衣,不用别人来说,厉忻也知道眼前这一幕,看起来是何等的淫乱不堪。
  “你变了,厉忻,以前那些,我本来以为你是被逼无奈,但昨夜,我才看清…原来你一直享受着这些,真是恶心。”
  厉忻没有反驳,只是紧握成拳的手指挣得发白,他眼前一阵晕眩,也不知是因为昨夜荒唐太过,还是心里仍然有些廉耻。
  “你说,我该不该救你?”穆清羽眼神哀恸,盯着厉忻,急切盼望回应的模样。
  “方才…你其实是打算…杀了我?”
  穆清羽痛苦的摇了摇头,说:“我只恨自己懦弱,下不去手,所以只能看着你堕落至斯。”
  “堕落……”厉忻自言自语,飘忽的眼神投到方寸之远的香炉上,那袅袅的香气已经没有了。
  “从前那个凛然不屈的厉忻已经死了,只剩下如今这么…自甘下贱的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厉忻眼前一阵发黑,随后只觉得衣襟被人揪住,半个身体顺势被人压在床栏上,那姿态暧昧无比。
  厉忻紧咬牙关,随后硬生生扯出一抹笑说:“穆庄主是看了一夜春宫,焦躁难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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