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齐夫子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就成亲了。成亲半年后,是一年的年节。老爷回乡下老宅过年,齐夫子和张副山长在书院过年。据说那年初二,齐夫子独自走陆路回京城,路遇盗匪,全队人马全部没了,独独齐夫子没找到尸骨!”
“当时所有出去的人都死了,伴着的还有齐夫子的亲近人,众人也就没多疑。毕竟齐夫子若是没跟着车队走,瞒不过身边的大丫鬟。”
老仆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吧,会查出来的。”
景行之猜要不是大丫鬟别收买了,要不就是衷心的大丫鬟被骗了。不过如今人都不在了,端看官府能审出什么了。
反正张明雨眼看着是逃不脱了,用不知情可解释不了他的行为。嫌疑太多,直接把他当成凶手都行。
只是好好一条人命,就是杀了张明雨也回不来了。
景行之蹙起眉头,三两口吃完饭。
***
饭后,景行之又回了方启晨住的房间。
景行之一进方启晨的屋子,看了眼小师妹,对方启晨使了个眼色。
方启晨意会,把小闺女支使开。
方窈君走了,方启晨问:“支使开你师妹,有什么事要同为师说的?”
景行之问道:“老师,小师妹戴着面巾是有什么不适吗?我家有些土方子,说不定能得用。”
方启晨闻言,直叹气:“请大夫看过,好了又长。可不止她这样,附近的小姑娘、小哥儿这半月间都长了满脸。有大夫说是水土问题,听说离开的那几个,有的治好了,有的直接脸烂了!唉……”
“我本来想劝她走,可她硬要留下来照顾我。后来又听说有人脸烂掉的消息,走都不敢让她走了。”方启晨眉头都打了结。
他不是没想过办法,附近的老太医都请来过。皇宫里的太医正,他也去求了李云玺,现今带着人正在半路上呢。
景行之神神秘秘地道:“老师,小师妹这个不是病。”
“那是……”方启晨呼吸一窒,瞳孔张大。
“是师姐的事弄的。”景行之道。
方启晨想了想,面色古怪,摇头不信:“你师姐怎会害人?!”
对于小弟子说的话,方启晨是信的。
因为能看到“鬼”的,是小弟子,而不是他这个胡乱说圣人警示的。他就是个假货,他自己清楚。
有了前面的事打底,加上只有年轻未嫁的小姑娘和小哥儿脸上长东西本身就古怪,方启晨对景行之深信不疑。
可方启晨也有自己的坚持,他相信即使成了鬼,他的干女儿也不会害人的。
景行之看老头一脸信了,却还固执的样,道:“不是师姐故意的,她已经走了,只是死后的怨气不自觉逸散了出来。可能师姐经年心里存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念头,所以那些怨气就专门挑小姑娘、小哥儿,不想他们被“男人”祸害。”
方启晨恍然大悟:“这……半个月内,已经有好几人被退亲了!”
人变丑了,你就退亲,违背定下的约定和承诺。这种人家一旦嫁进去,怕是以后老了丑了都得担心!
方启晨想得脸皱了起来:“也有几家未曾退亲的,主母(姆)还上门来探望过。这倒是能分辨人的好坏,可脸丑了多堵心啊!这些孩子整日里都闷闷不乐的,能治好吗?”
方启晨满脸期待地看着小弟子,他知道小弟子既然提起了,肯定有法子。
小弟子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真是有点磨人!
可这么绕了一圈,方启晨的注意力明显被转移了,放到了另外一群孩子身上。
景行之心里笑笑,面上正经道:“能治,但是有点麻烦。”
“首先得分食了花丛里的一朵奇异白花,然后要去寺庙清修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不能吃肉,只能食素。”
分食骨生花还好说,为了脸能好,相信都能狠下心去吃了。
可这古代跑去寺庙清修,那可是会招惹不少人说闲话的。一旦不好的传闻说出去了,那哪来的名声可言,对一辈子都是影响。
方启晨就陷入了两难,念叨道:“不去清修,脸不能好;去清修,名声容易坏啊!”
事实上,以方启晨的背景来说,就是方窈君去寺庙也没事,不影响前仆后继的好儿郎想要娶她。可书院里不少孩子只是普通人家的背景,就得细细考量了。
景行之看方启晨为难,主动提议道:“老师,我有个法子可以解决问题。”
“快说啊!”方启晨着急道。
“让他们去给师姐祈福吧!”景行之想得很美,一边儿可以给师姐送一份师弟的“礼物”,顺带还可以让消散怨气的成效更好,就算是脸烂了都能救回来了。
“好!我去与他们说。”方启晨说着,看向景行之,一脸真切道,“行之,其他为师不多问,替你师妹多谢你!”
“那个,老师啊……”景行之摸摸自己的鼻子,打商量道,“您回头对外说,我也被圣人像砸了一下怎么样?”
打方启晨那个被圣人砸了一个脑袋的说法一出来,景行之这里就惦记上了。这多好的说辞啊,圣人让我知道的,圣人让我看到!
在这个读书人掌权的时代,圣人往嘴边一放,谁还敢有意见?!
谁有意见,那就是不把圣人放在眼里。
不把圣人放在眼里的,也得考虑考虑把不把帝师方启晨放在眼里,把不把皇帝李云玺放在眼里?
换言之,景行之以后就不是神棍了,而是披着圣人皮的大神棍。
方启晨看他一眼,十分大方道:“你抱走吧。”
方启晨看得出来,他这小弟子身上藏了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而且十分神秘。可方启晨已经验证过景行之人品,相信这个小弟子不会干坏事。
假若小弟子想隐藏秘密,那何必挖出一具冤屈十年的尸体,又何必多此一举帮着素不相识的人治脸。
为了方启晨的好意?小弟子有这么一手本事,哪里还需要他的好意,只怕是想便利些罢了。
方启晨想得明白,他这弟子收得不亏。他想着,摸摸灰白交错的胡须,欣慰道:“老夫果然眼光极好,每一个弟子都不赖!”
****
环水县市街。
柳方和柳华叔姆走在一起,混在人群里,看着被车辆拉着的一男一女十分好奇。
柳华拉住身边一个成了亲的哥儿问:“请问这游街的两人是谁啊?”
被拉住的哥儿热情地解释:“那个男的是吴家之前的赘婿,女的是李家的,后来嫁到吴家去做儿媳妇了。结果吧,两个不要脸的就凑到一块胡混,被吴夫人抓了个正着!李家的只带走了奶娃娃,都没脸管这个闺女呢!”
“可怜那个吴少爷哦,那孩子还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弟弟!”那哥儿叹气道。
吴家和李家,都是县里的大户,两家都有大铺面,在县里也算人人皆知。
就连来了县里没几回的柳华都知道:“这两家可是大户人家啊?公公居然和儿媳妇……,真是龌蹉哦!”
柳华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拉着柳方到没人的地方,看看左右才道:“方哥儿,要不我们不去吴家送东西了?”
柳方却真的想弄银子,他道:“华叔姆,那吴家现在是吴夫人做主。你可是听说了,是吴家少爷说要收点有趣的玩意儿,给他娘解闷。可见那吴夫人可能是气到了,只能待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这样说,那吴少爷也是有孝心的。”柳华想了下,发现还真是柳方说的理。
“对啊,做坏事都游街了,我们这是去做好事呢。走走走!挣银子去!”柳华一脸高兴,好像挣银子的是他一样。虽然他挣不到银子,可方哥儿能挣到,柳华就很高兴了。
柳方笑着点头:“走吧,我们送完东西就出来。”
柳方都打算好了,等从吴家挣到银子了,就去环水书院附近买学区房!
他已经是景行之名义上的夫郎了,天天见不到人算个什么事!见不着人,他怎么从发展感情。
关于暗恋这回事,柳方极其熟练。他甚至发现了自己属于那种看不到人,可以自己一个人脑补到五世同堂。但是吧,他也知道,自己见了景行之肯定秒怂。
喜欢这回事,从心嘛,一从心就怂了。何况柳方从心习惯了,就怂得更自然了。
不过现在离得远,柳方计划里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先过去买个学区房,创造一个相处环境,接着就低调地养景行之,变相地看好了景行之,免得被古代的小姑娘、小哥儿把人给勾搭走了。景行之真要是看上了别的人,他哭都没地方哭。
柳方揣着心事,带着华叔姆到了吴家门前。
听两人说是明溪镇的过来给夫人送东西解闷的,董门房立马精神地把两人领进门,让两人去见自家少爷。
自从吴家出事,老董日子也不好过。夫人整日里卧床休养,少爷眼看着瘦了好多。前几日,李家的夫人还天天跑上门来求情,让吴家不要让李家女去游街。
老董都想不通,李家的夫人哪来的脸,女儿没教好,还不兴他家夫人给个教训了!何况李家的女儿也是做娘的人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
眼下人拉出去游街了,李家人终于消失了,老董心情才好了些。听闻又来人给夫人送东西解闷,老董乐滋滋地希望这两个哥儿一人带着一大包银子走。
带着银子走,说明两个哥儿的东西好。少爷开心,夫人也会开心,待在府里日子就舒服了。
***
吴明瑞在正厅处理家务,几日过去,琐碎的事情他也处理得不错,完全不用吴葳蕤操心。说起来,吴葳蕤自己都不信,儿子有这本事和耐心。
听说有人来送给他娘亲解闷的东西,吴明瑞让下人把人赶紧迎了进来。
“两位,请坐。”吴明瑞礼貌道,“不知这位叔姆和小哥儿要送的是什么?新奇些的才收,别的我已经收了很多了。”
“肯定是你没见过的!”柳华看了眼方哥儿带的篮子,语气自信。
柳方微微谦虚些:“说不定您见多识广,见过的。”
话落,柳方就拿出了一副自制魔鬼拼图。没错儿,就是很多块那种拼图,可以拼得人怀疑人生,但打发时间绝对是个好物。
吴明瑞一开始还以为是木板画,凑得近了才发现木板是一块块拼起来。
架空的古代历史缺失,很多玩意儿李朝都没有。
吴明瑞赞叹道:“这是可以拆了,再拼起来的?有些意思。还有别的吗?”吴明瑞期待起来。
“还有。”柳方微微一笑,拿出了这个时代没有的神器——纸牌。
拼图是先做了小块,再拼接起来的,为了让拼图的人有对比图,染色用的是透色的绢布。
拼图块看起来多,但其实不麻烦,纸牌上柳方费的心思多,因为现代用的不能套用,他要自己想个逻辑体系出来,让每张牌吃每张牌自愿逻辑,再加上纸牌材料和制作难度,废了柳方一天的功夫。
“这叫纸牌,二人、三人,四人、五人六人都可以玩。不过最佳还是三四人,方便有趣些。”
柳方来吴家的前一天特意去大赌坊转了一圈,发现赌坊居然只有色子这种原始玩法。
原本在古代被称为马吊的麻将,没有!被称为叶子牌的纸牌前身,没有!就连与飞行棋有些类似的双陆,也没有!
于是柳方带着柳华,用一副纸牌把吴明瑞玩得心服口服。
吴明瑞当下拍板道:“这两样我都收了!”
有了好东西,娘亲肯定能解闷了。吴明瑞一心想着娘亲,当下就让小文把多的一份东西送去主院,自己有些沉迷地接着玩纸牌。
美曰其名,东西这么好,他娘一定会多给银子的,让柳方二人稍后。
岂料小文没一下又回来了,还带上了吴葳蕤。
吴明瑞心里只有他娘开心,吴葳蕤可不一样。她是过来谈生意的,虽然直接拿了人的东西也能做,可到底不地道,吴葳蕤是个厚道商人。
“这纸牌和拼图是你们二人做出来的?”吴葳蕤问道。
柳方打出手里最后一张牌,回问道:“是我做出来,夫人有何高见?”
吴葳蕤看着答话的年轻小哥儿落落大方,笑着道:“我想高价买下,在我家铺子里卖这两样,可以商量吗?”
“当然可以商量。”拿出来就是卖的,柳方知道古代没有专利保护,对于拿出来的东西能挣多少其实不太介意。
他知道,更有可能是一锤子买卖。不过来之前,对于吴家的消息打听,柳方是做了准备工作的,知道这户人家比较厚道,能保证这一锤子买卖做得下去。
吴葳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躺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下有生意做,立马精神起来,让担心的吴明瑞哭笑不得。
最后两边谈妥,柳方到手了一千两银子。
谈妥了事,当然要离开吴家。
吴葳蕤看着柳方十分合胃口,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拉着柳方的手询问道:“方哥儿,你许人家了吗?”
华叔姆一听,这可不好,这吴家的夫人别是看上方哥儿了!
结果华叔姆还没说话,就听到柳方道:“我有夫婿了。”
怕吴家这位主母多想,柳方还多道了一句:“我家那位是位秀才郎。”
这话说出来,柳方微脸红了红,因为他不是景行之的真夫郎。不过迟早的事,柳方给自己暗暗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