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闹,大家都知道你以后会成为暴君。”
“这样,谁还愿意真心拥护你呢?”
祁盈瞪着眼睛看祁温良,说不出心有多痛。
他回想起那段日子,回想起自己遇见了多少反对了声音,他想起了自己发的那些火,他也想起了因为自己情绪无法自控出现的不看好他的声音。
正如祁温良所说。
他下令调兵之后,皇帝留给他的人一度很不服管教,而他束手无策。直到皇帝重新醒来,那些人才有所收敛。
他与人发生冲突后,有那么多当面或背后说他坏话的人,那些声音令他头痛欲裂,也让他整晚整晚不得安眠。
他是想着祁温良才熬过了那些日子。
他怕兵调得迟了,祁温良会有危险,所以不管遭遇了什么,他都咬死不松口要以最快的速度调兵。
可是到头来,他日夜担心的人,才是算计他的人。
祁温良才是算计他的人。
祁温良怎么可以是算计他的人。
谁都可以算计他,就祁温良不可以。
只有祁温良不可以!
他愤然站起,挥手想要扇祁温良一巴掌,可是手都扬起来了,他却没办法打下去。
偏偏祁温良没察觉似的,一个劲地挑火:“大哥还想听吗?还多着呢?”
祁温良抬了抬手,“就你这皇子府,也是我算计的内容之一。”
“它修建起来之前,我就看过它的图纸,难道我不知道它不安全吗?”
“我知道,但我让改了吗?没有!”
“不让你身出危险之中,怎么保证父皇会派人保护你呢?我就是故意让这府邸成为危险的府邸,也故意把钟明往这个地方引,我要是早早提醒了你,钟明也不可能杀到你我跟前……”
祁盈已经不知道祁温良在说什么。
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那么早之前自己就成了祁温良的棋子。
那祁温良的温情和关切算什么?
可即使这么生气了,他还是舍不得对祁温良动手。
他知道自己下手没轻重,他怕打在祁温良身上时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他只能又恼又恨地拍在面前的石桌上,然后将桌上的果盘茶具全拂在地上。
身后的惊呼随之响起。
管家赶紧冲过来查探情况,那个老臣却不敢上前,怕被波及了挨打。
祁温良根本没把祁盈的怒火放在心上。
他没事人一样轻轻搭上祁盈的肩,为了应付管家,睁眼说瞎话,“我刚刚问大哥力气大不大而已。”
“大哥非要表演一下证明自己力气大,对吧?”祁温良扭头问祁盈。
说完又扭头问管家,“把你吓着了吧。”
祁盈梗着脖子说不出假话,但还是妥协一般地点点头。
“不用担心,去旁边等着吧。也不早了,我再和大哥聊两句我就回去。”
因为他搭在祁盈肩上的一只手,祁盈的火气莫名其妙地降了下去,所以当管家看向祁盈时,还真判断不出祁盈刚刚也没有生气。
毕竟祁盈从来不会骗人,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从没有短时间内消气的先例。
祁温良再摆摆手,管家只能暂时退了。
祁温良手微微发力,压着祁温良坐下,然后说:“你哥你看,你又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又忘了,现在的你,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呢。”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管家,还微微笑了笑以示安抚,“管家倒是还算关心你,但这个老大人,就……不太行。”
“你用他,你查过他吗?”祁温良问。
祁盈摇摇头。
他本想发怒,本想不配合祁温良,但身体先祁温良一步做出了回答。
他对自己生出了“恨铁不成钢”这样的情绪。
祁温良在心底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大哥用人居然也不查一查,是不是有点娃娃鱼吃自来食了。”
“还是我跟你说一说吧。”
“他膝下有两个儿子,但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孙子可以延续血脉。偏他那个孙子不争气,学当恶霸犯了事,按律当斩那种。”
“为了那根独苗苗,他不顾多年为官的正直求到父皇面前,结果怎么样,不说你也该知道了吧。”
“他能这么死皮赖脸地守着你,打骂都不退,都是父皇的缘故。他对你有忠心可言吗?没有。所以他才会完全按照父皇的吩咐,一步也不放你走,完全不考虑你的感受。”
“你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傀儡与棋子罢了。”
“把你当傀儡的,可不止他一个。”
祁盈想说不是,但他无法反驳。
他知道,皇帝给他的人手,都把他当傀儡。
祁温良说:“你从来都没靠自己做成过一件事,所以,你只能是棋子。”
祁盈尝试反击:“你说这些事为了什么呢?”
“你能为了什么呢?不就是皇位。”
“我不会因为你的话退让或自卑的!”他说,“最后我会是皇帝,你会输。”
“我处处不如你,我只能是棋子,但是你会输!”
祁温良摇摇头,语气平静,“我不会输。”
“我一定会赢!”
祁温良说:“我知道你很自信,因为父皇已经为皇位筹谋了许久,你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助你登基,他又是皇帝。”
“但是大哥你要知道,靠别人,总归是不稳当的。”
“父皇为皇位筹谋的时间,真不一定有我久。当他带着祁子安去到处玩,去赛马去打鸟的时候,我都在紧盯着皇位,从我懂事开始,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筹谋。”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祁子安,还是因为听到皇帝带别人出去玩儿,祁盈突然情绪崩溃了。
他再一次崩溃了。
但他这一次没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的怒火,而是面色沉沉地说:“祁子安祁子安,处处都是祁子安。”
“我是父皇的棋子,他就是父皇的宝贝;我是你的棋子,他就是你的亲人。”
“你和他那么亲近,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他!你知不知道他……”
祁盈没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不想让祁温良知道。
这一次,他不是担心祁温良知道自己被轻薄而难受,他只是不想让祁温良知道。
他想:反正祁子安都会被原谅,我说了有什么用?不过是帮了祁子安,让祁温良进一步体会他们之间的亲近。
他冷冷地说:“皇位不会是你的,更不会是祁子安的。皇位是我的,一定。”
祁温良还是摇头,“可是你都没自己独立地做成过一件事。”
“是吗?”祁盈想到自己最后的底牌,“你是不是忘了,我这里还有你的把柄。”
他说:“这一次,我会靠自己胜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祁温良:“在洗了在洗了!又是当反派的一天。”
“众所周知,反派都能洗一洗的,我真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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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123.战前
祁盈的话无异于战书,祁温良微微勾了勾唇角,应下这一战。
之后,他便告辞了。
其实他也认真想过,到底要不要来看祁盈,到底要不要来刺激祁盈,但是几经犹豫,他还是来了。
一方面,他告诉的祁盈的话并不是假的,既然是真的,就不该隐瞒。
他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该让祁盈知道真相了。
他自己说出来,好过于让皇帝告诉祁盈。
已经是最后时刻了,皇帝一定会想尽办法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与其让皇帝查到或猜到这些事,然后把这些事当把柄,添油加醋地讲给祁盈听。
不如他先一步说出来。
好歹,这一次没骗祁盈。
想到这里,祁温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他一边向祁盈告别往外走,一边感叹自己卑劣。
他想:我在为自己开脱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个物尽其用,谁都可以利用的人。什么叫这一次我没骗大哥?这一次我来激怒大哥,不也是想利用他吗?
如今皇帝身体不好,但只要他醒着,他就是还是不好对付的。
皇帝主持大局,祁温良很难抓到漏洞与错处,皇位之争就很难速战速决。
如果皇帝管不了事了,情况就会好很多。
这不难,祁温良相信,皇帝卧床不起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出来。
但就算皇帝卧床不起,他派给祁盈的那些人,也足够祁盈支撑一段日子。
不够快,祁温良不满意。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让祁盈在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祁盈本就不适合诡谲的朝堂,他要是激动了,失了分寸,就更容易做出衬祁温良心意的事。
祁温良想:总归,还是我对不起大哥。像我这种好玩阴谋的,心都脏。
但事实真如他所说吗?
他真的很对不起祁盈吗?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祁温良做事,总是三分真掺着七分假,虽然是有假意不错,但那三分真,是实实在在的真心。
他今天想要激怒祁盈,所以刻意把自己往卑劣里描述,实际上,他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并不算对不起祁盈。
就拿入朝堂这件事来说吧。
让祁盈入朝,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他说祁盈情绪难自控,入朝越早越消磨人的耐心也没错。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如果祁盈能在这个过程中汲取经验,调整好自己,那祁盈就有可能成为赢家。
那祁温良助他入朝这件事,就是实实在在的好事。
祁温良不止一次提醒祁盈,让他控制自己。这些提醒,全是发自真心。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祁盈好。
祁盈学不好改不了,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人间处处是地狱,只有祁盈自己熬过来,祁盈才能生存。
没有谁能绝对保护好谁,实际上,就算祁温良想保护祁盈,他也办不到全方位护祁盈周全。
全方位地保护,不像解决掉一个下毒的宫人那么简单,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稍有差池,就是兄弟反目。
如果祁盈始终不能成长起来,皇帝就能趁虚而入,即使祁盈当了皇帝,他也只能一辈子当傀儡一辈子不快乐。
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既然知道护不好,只能将祁盈推出去让他学着自保。
入朝,是祁温良的算计,是祁温良的帮助,也是祁温良给出的考验。
若祁盈通过了考验,那皆大欢喜,谁当皇帝也无所谓了。
他和祁盈关系那般好,只要祁盈心性坚定,谁做皇帝又有什么所谓呢?
一个当皇帝,另一个就是闲散王爷,他们不会伤害对方,祁温良也不用担忧皇后和沈家的下场。
如果祁盈能通过这一项考验,祁温良会真心为他高兴的。
可是祁温良太了解祁盈,也太了解皇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祁盈通过考验的几率,小得不能再小。
祁盈自卑不坚定,祁盈渴望父爱,而皇帝会利用这一点。
若他真的任由祁盈登位,那祁盈登位前,皇帝一定会留下处置沈家的遗诏。
而祁盈会照做。
祁温良知道这些,所以他没办法不对祁盈设防,所以他制定计划的时候,祁盈必须成为计划里的一环。
“罢了。”祁温良一边离开一边想,“大哥怨不怨我都无所谓,我知他不适合当皇帝,所以我不然不算计。”
毕竟祁盈当皇帝,对祁盈,对祁温良,乃至对朝臣对天下百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那句话,不管祁盈脾气多么不好,只要他不是身居高位,那就无所谓。
祁温良都可以容忍他。
因为他们是兄弟。
但祁盈沉浮在官场,大臣们没有义务容忍祁盈,他们也不可能容忍祁盈。
他们不会把祁盈当兄弟,他们只会把祁盈当未来的君主,或者可操控的棋子。
他们随时可能放弃祁盈,他们也会时时刻刻向祁盈施压。
这样的话,祁盈快乐不了,也会一直病下去。
祁温良知道祁盈的喜怒无常是病,他也知道治病的方式不是压抑本性。
祁盈身在京城参与斗争,不管他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都于治病无益。
所以,只能先将他击溃,再把他送到一个适合养病的环境。
这是祁温良的计,也是他的帮助,也是他的迫不得已。
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一切结束后,再从长计议吧。
当天晚上,祁温良就收到了有意思的消息。
那是一封问他怎么办的求助信,他知道是祁盈动手了。
祁盈果然够冲动,祁温良很高兴,他回信让那人按祁盈的要求做,便准备好好休息等明天的大戏。
人都上/床了,祁温良却没了睡意,他扒拉出自己装信的小匣子,把祁子安写的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祁子安的信里不提及边关的战事,也没写任何会让祁温良伤脑筋的事,他希望祁温良看见他的信时,不需要费心考虑其他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