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对密切关注战况的宋廷而言,东线的亮眼表现,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原以为只能起到扰乱、牵制作用的东兵,在最初的大放异彩后,并未像是一些人所恶意揣测的昙花一现,而是一路进展顺利,气势丝毫不比曹玮的西军逊色。
  作为二路招抚使的陆辞,虽不似狄青那般身为文官还亲自上阵带兵杀敌,可他所发挥的作用,却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紧要。
  战线一旦拉长,最重要的不外乎是两方面:一者为君王对单独领兵在外的将领的信任不褪,二则是要确保粮运不断。
  见此情形,在陆辞受‘通奸案’攻诘时,心中摇摆不定、最后未去推波助澜、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的臣子更是庆幸不已。
  得亏未跟着起哄,才避免了损害东军锋芒。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者——是陆辞撞了大运,东线强将如云,悍兵如织,换了任何人坐在帅位,同样能在沾光下大有作为。
  他们显然是故意低估了陆辞对将官予以的偌大信任,以及为军士锲而不舍地争取来权威——这两者起到的极大作用。
  正因陆辞拥有多次担任指挥官的经验,与曹玮保持着多年的书信来往,十分了解军中实情——主将征战在外,一旦受到过多限制,常会束手束脚,被迫贻误战机,对北征大计造成严重影响。
  陆辞敢于放权,也敢于向朝廷频频上书,争取不只是他管辖下的这两路军事,让别路将领亦能放手施为:如若大将无法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副将与侍从之臣出任副职的督军们皆可自作主张,各行其是,如何去执行号令,有所进取?
  用人当不疑,若可授予武将全权负责手下军事的大权,全军才可上下一心,酣畅淋漓地计。
  尽管陆辞的提议,与大宋自建国以来便推行的以文制武的风向所违背,但赵祯在召来宰执,仔细斟酌过后,最后选择了听取。
  寒风萧索,大雪纷飞,很快就到了正月时分。
  若是大宋境内,此时恐怕已是四处张灯结彩,充满佳节庆贺的氛围。
  而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除了同样在冰天雪地里冻得鼻尖发红的同袍作伴外,就无其他了。
  许是怜悯背井离乡已有二年多,逢此年节时分,倍加思亲的兵士,主帅曹玮在与唃厮啰商榷后,选择了休兵三日,让将士们入账,躲避风雪。
  夏军探子自然没有错漏过这消息,在听到从帐中遥遥传来嘹亮歌声、筷子敲击酒碗的响动后,就迅速将此事报告了回去。
  李元昊听完,忍不住松了口气。
  宋人对年节的重视,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跟着歇上片刻了。
  若放在一年前的话,他许还会思索趁虚偷袭之计:然曹玮与唃厮啰都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谁知他们敢在这会儿松懈,会否有别的防备手段?
  眼下夏军处境十分严峻,他实在没那余力,去冒偷袭失败的风险了:即便偷袭成功,给宋军制造一些混乱,也无益于总体战局。
  宋人过这节,蕃人可不过呢。
  李元昊静静坐于帐中,抚摸着掌下长剑,恍然出神。
  在这难得的静谧时分,他忍不住想起父亲在世时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切莫操之过急。
  只可惜他彼时满是雄心壮志,自负得很,对此不以为然,只认为父亲对宋人屈膝惯了,胆小懦弱。
  殊不知一贯绵软的羔羊也会露出獠牙,悍然反击,逼得他如今几乎走投无路。
  李元昊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脸埋入手掌心里。
  事到如今,饶是他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冲动之下,夏国已被逼近了穷途末路。
  他是真的悔了。
  李元昊盯着跳跃的烛光,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就在夏军上下略微松懈之际,正月的第五天,宋军军营里还是一片祥和,夏军营后却于夜里,倏然响起了象征进攻的号角。
  原来是唃厮啰所率先锋鬼章,日夜兼程,暗中绕开一大圈,由道路最崎岖难行、也是防范最薄弱的河水北面,朝寨门逼靠而来。
  蕃将鬼章在抢先占下有利地形后,立马下令竖起大帅军旗,敲响战鼓,以悍不畏死的态度发起猛攻。
  紧接着,本是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的宋军也鱼贯而出,其军容严整,神容肃穆,哪有夏人以为的欢庆年节的懈怠?
  曹玮迅速带领大军跟进,亲手执五色令旗,由正面向城墙发起强攻。
  突然遭此前后围困,尤其是后路被抄的恐惧,着实让夏营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幸有夏将及时出面,才迅速稳住军心。
  兴城城墙已在这数月接连不断的战斗中变得千疮百孔,宋军在蛰伏三日后,竟是利用随军工匠之力,就地取材,重造投石机数十台。
  眼看着城墙已是摇摇欲坠,城中百姓惶恐不安,让军中也跟着骚动不已,夏将一咬牙,草草商议过后,索性大开正面城门,让军队倾巢而出。
  ——这一下他们调转头来,利用后路被抄之事来了个破釜沉舟,要与围困自己数月的这群老对手决一死战了。
  “求之不得!”
  曹玮大笑一声,利落地扯落碍事的大氅,将手中令旗随手掷到身后副将身上后,便一夹马腹,挺入厮杀胶着的战局之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对宋军蕃军而言,能与这半年来大多都龟缩不出,只据城池之坚守备、空耗他们战力的夏军进行正面交锋,只觉渴盼已久的胜利正在朝他们招手,无需主将多加鼓舞,各个士气高涨。
  在这场漫长的消耗战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分辨出哪方更为吃力,大胜正朝哪方倾斜。
  此时此刻的夏军面上,也丝毫看不出战事带来的疲惫空洞,而清一色是混杂着绝望的疯狂。
  两军先锋对冲时,宋军才猛然意识到,冲在最前的,哪里是李元昊麾下的精兵,而分明是穿着不合体的军服、连步子都迈不稳的夏国百姓!
  从两个月前开始,连大军都一直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惶恐中,更遑论是城中寻常百姓?
  自李元昊率领大败的军队,由南边连夜仓皇进驻城中的那一刻,城中粮仓就被重兵把守,其中库藏悉数收为军用。
  而那不过是尚未来得及上缴的秋季粮税,又哪里供得起饥肠辘辘的数万精兵呢?
  在辽军输送来更多军粮之前,李元昊便下令,将百姓家中所储食物也搜刮得一干二净,以备不时之需。
  若非辽人送粮草及时,哀鸣嗷嗷的城中恐怕已是饿殍遍地了。
  然而随着辽人输送粮食的次数越来越少,军中再度吃紧,李元昊下令不再分粮于百姓,再次让他们陷入到深深的绝望之中。
  坐困囚城,迟早是死路一条。
  这会儿一直被视作最后希望的后路遭蕃军堵截,前有气势汹汹的宋军,阻隔敌军的,却只有四周被砸得千疮百孔的城墙……
  倒不如拼死一搏,倘若运气好的话,许能真杀出一条生路;若运气不好,也不过是早死几天的区别罢了。
  只是他们的气势如虹,落在目光毒辣的曹玮眼中,不过是一场外强内干的困兽之斗而已。
  蛊惑饿了不知多久、脚步虚浮发软的百姓打前锋消耗他们战力,好让后头的精锐压力稍减……也只有元昊小儿带领下的夏将,才做得出这般惨无人性的恶事。
  思及此处,曹玮更是对李元昊深恶痛绝。
  因主将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行举有条不紊,节奏丝毫未乱,极大地稳住了宋军的军心。
  事实亦是如此——这群夏人百姓呼喊喧天的舍命冲阵,看似气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
  不出曹玮所料的是,在临阵充军的夏民纷纷倒下后,呈现眼前的,是由夏将所排的前后中三列锐形阵势。
  双目通红的夏军展开拼死反扑,相比起刚叫那群敢勇亡命之士消耗了一轮体力的宋军而言,他们无疑要凶悍得多。
  眼看着前锋受挫,战线越发往后退,曹玮不疾不徐地命人拨开白色战旗,令位中靠前的大宋步兵稍退,而原本隐匿于山林中的吐蕃重骑兵则跃然而出,抖缰挥鞭,如从天而降的神兵一般,向夏军正面发起了强猛的冲撞。
  号角激越,两边战马飞奔,耳边马嘶震天,呐喊声震耳欲聋,一阵阵狂风暴雨带得地动山摇。
  带领部曲对夏军进行包抄的唃厮啰,在与曹玮错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静静对视了一眼。
  尽管耳畔都是刀枪斧斫的飓浪,二人仍是轻轻颔首,随各自军队一进一退,就顺畅自如地指挥权限的交接。
  这下是精兵对上精兵,双方具是蓄精养锐多时,彪悍奋勇,呼喊着挥刀劈杀,一时间可谓是战得不分胜负。
  曹玮勒马回阵,择一坡高处,静静俯瞰场中激烈的战斗。
  居高观阵未有多久,他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人数不对!
  不仅是人数不对,最让他心中起疑的是这些天来日日上城头鼓舞将士、提升士气的李元昊,在这场双方决一生死、至为重要的防守战中,竟是一直未曾露面!
  不论曹玮如何做想,两边激烈交锋下,已是杀得天昏地暗,尸甲积高。
  在之后的三天三夜里,唃厮啰与曹玮轮番上阵,手持上下翻飞的五色令旗,各自指挥着最为得心应手的部曲投入战斗,对做最后一搏的末路夏军一刻不停地发起打击,丝毫不予以喘息之机。
  这支决意背水一战的夏军,终归是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随着阵型轰然崩溃,城墙不堪重荷地垮塌,血战到底的数万夏军也彻底败了。
  在这场最为顽强的殊死搏斗中,夏军得以顺利趁乱溃逃者不过千,宋蕃联军共斩获敌首一万二千人,其中就被数十干投枪穿透而死的夏军军师,以及五十二名高阶将领。
  此外,还生擒战俘七千余人。
  宋蕃联军亦是伤亡巨大——在如此充分的准备下,蕃兵共折八千余人,宋兵折四千余,重伤员二千余,可谓丝毫未占到便宜。
  按理说,终于啃下这块在咽喉哽了两年多的硬骨头,占下夏国半壁江山中地位最为显要的兴城,本该是桩大喜之事。
  但在一片清点战果的欢欣中,亲自督查清点战场之事的两边主帅——曹玮和唃厮啰,面上具是凝重。
  不因别的,只因过往最好亲自引兵冲锋陷阵的李元昊,此回竟是从头到尾未曾露面,而在这遍地尸身中,也半天未能觅得他的身影。
  并且,在算上城里原有的数千守军后,李元昊手底下,至少还该有四到五万人。
  而粗略一数陈尸此地的与生擒的俘虏,也只得两万出头,赫然少了整整一半!
  有他们在高地不错眼地轮番盯着,至多放跑了千余逃兵,而那凭空消失的两万多夏兵,究竟去哪儿了?
  就在曹玮拧着眉,于残局中心不在焉地踱步时,忽有人高呼道:“发现元昊了!”
  他与唃厮啰具是一讶,不假思索地循声策马而去,片刻便到了围作一团的兵士面前,沉声问道:“何出此言?”
  见主帅赶至,刚发出喊声的那名兵丁激动得满脸通红,赶紧起身让开。
  曹玮定睛一看,只见在夏军尸体中,有一具身形尤为高大,铠甲厚严,内里是华丽绸衣,身下压着的那面盾牌有贵重黄金为饰,上嵌有党项图腾,绝非寻常兵士所用的铁盾。
  这具尸首集诸多特征于一身,瞬间让在场的将士都满心相信,死者定然就是敌军主帅、夏国国主李元昊了。
  夏贼之首既已伏诛,那余下夏军岂不就成了一盘散沙,任由雄兵悍将也是群龙无首,注定任他们长驱直入,鲸吞了剩下的另一半国土?
  那还得亏了李元昊为继王位,先是丧心病狂地将血亲杀害殆尽,后同辽公主成婚多年,也一直未曾诞下子嗣,宗族与膝下具都无人。
  就连追随曹玮征战多年的副将许礼都按捺不住兴奋之情,高兴说道:“歼灭贼首元昊的大喜讯,定是陛下期盼已久的,将军快将这一捷报传回京城,让朝廷知晓罢!”
  “你都在胡说什么?”
  面对四周人的亢奋,曹玮却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唃厮啰也是神色冷淡,虽未能完全听清那副将说得飞快的汉话,但从那喜形于色的面孔、以及手舞足蹈的模样,也不难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轻笑一声,以靴尖推了推那张面目狰狞的死人面孔,再踩住那古怪发辫,跟着泼了一盆冷水:“与其说是元昊,倒不如说是他贪生怕死,玩一记金蝉脱壳留下的那张‘壳’,要更为准确吧?”
  且不说李元昊的继位就写满了丧尽人伦这四字,在战事之中,夏军素来是凡战必诈,不论是吐蕃还是宋人,都曾吃尽苦头。
  可想而知的是,如此一位不择手段,厚颜无耻的卑劣之徒,只要存有一线生机,都绝对会不择手段地争取。
  会怀一身傲骨血战到底、至死不过江东的,是英雄气节的项羽,而不可能是元昊小儿。
  这尸身虽穿着一身贵重衣裳,拿着装饰精致的兵器,面部却是血肉模糊,难辨容貌。
  李元昊有心要动些手脚蒙混过关的话,又有什么难的?
  曹玮微微颔首,严厉地训斥副将道:“你随我从军多年,怎能轻易失了冷静?元昊小儿素来狡诈无耻,八成要使奸计脱身,而我等在未能核实状况前,岂能为贪图功名,贸然上报朝廷!”
  副将挨此当头棒喝,恍然大悟之余,只觉羞愧万分,连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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