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心头火起,推开手边的窗户便追了出去,他暗下决心,今日周兰木不在,不必像那夜一样谨慎,必要和这黑衣人过过手,最好能把他抓了,问出平王的一些事情来。
毕竟他自己不现身,老是派这一群做贼一般的黑衣人,真是烦得很。
那黑衣人与那日一模一样,跳出房间后便向十二桥奔去,似乎认定了房中不好说话。楚韶跟得极紧,刚到十二桥头,那黑衣人便像从前一样停了下来。
楚韶被迫也停了下来。
倒也不是他想,他方才十分眼尖地瞧见那黑衣人从袖口甩出了一团透明丝线,在他身前栏杆上飞快地绕了几圈。若不是他方才反应得快,及时停下,恐怕此时已经被这些透明的丝线割破了喉咙。
那黑衣人凌空向他又扔了一样东西,楚韶低头一看,又是一封信。
他还没来得及拆,面前的黑衣人便开了口,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声音,反而扯着嗓子,清楚而大声,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一般:“小楚将军,你的意思我家主人已经明白了,今日特意遣我前来,说你的心意他受了。”
楚韶一怔,还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面前的黑衣人似乎也听见了,踮了踮脚,飞快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了留下一句:“来日将军进东南,我家主人必以国礼待之。”
楚韶想追,奈何面前有那些碍事的丝线,他只得腾空跃上了栏杆,不料他刚刚跳上去,已经跑出老远的黑衣人袖口一抽,便收回了那堆丝线。
丝线在空中一扬,楚韶连忙后退,差点跌倒,他眼瞧着黑衣人越跑越远,翻身便要继续追,脚下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有一道银白色的光亮飞快地掠了过来。
楚韶一心盯着那越跑越远的黑衣人,不耐烦地顺手一挡,但钝器相撞的一刹那,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猛地意识到,这银白色的光亮,是银雪刀发出来的。
楚韶惊异地转过身去,还没有看清身后之人的脸,便有一股剑气袭面而来,让他只好曲肘抵挡,双剑在他面前一寸堪堪停住,他看见了周兰木含情脉脉的眼睛。
“你怎么回来了?”楚韶甚至连剑都忘了收,呆呆地瞧着本不该出现的他,出神地问了一句,“这一路上,可有人追杀你……”
就是一怔愣的功夫。
周兰木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皱着眉毫不留情地后退一步,手中长剑转手再刺,又快又狠地刺进了楚韶的右肩。
剧痛终于让楚韶清醒了过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瞧向周兰木,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便拥上来四五个鹦鹉卫,牢牢地把他摁在了地上。
一只极美的手伸过来,抽过了他手中的信笺。
周兰木把信笺递给身侧一个鹦鹉卫,面无表情地道:“念。”
“闻上将军之意,不胜欣喜,大印苦戚、卫久矣,将军与我还政风氏皇朝,必为万民之幸。”那鹦鹉卫应了,动作极快地拆了信笺,低低念道,“平王戚楚,印。”
楚韶起初还没有想明白,这鹦鹉卫将他手中信笺念完之后,他便完全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设计得极好的栽赃……先让他一个人留在东南下落不明,再着人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加之手中未拆的信笺,在场那么多鹦鹉卫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上将军楚韶,叛投东南平王,要造反。
他抬起头来看着周兰木,一瞬间感觉自己血都冷了:“是你?”
周兰木在他面前蹲下,露出一个初见一般天真美好的微笑:“自然。”
他贴着他的耳朵,用极为亲昵的姿态低声说着:“自我回到中阳那日起,便开始思索,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长公子完完全全地信任我。”
旁人看来两人的姿态与爱侣间的呢喃无异,只有楚韶知道,这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溅了毒液:“直到我在狱中偶然发现,原来长公子并不是完全信任你。”
“我向长公子求情,让他保我一条命,我愿意用尽一切手段,去刺探你到底有没有异心。你以为一路上都是你在试探我么,其实是我在试探你呀。”
他微微笑着,睫毛在楚韶耳边拂过:“可你看似的确没有什么异心,这怎么能行呢,只有为长公子真正抓到了你,才能说明我有用啊。临行逝川之前,长公子与我密谈了许久,我瞧他对你的疑心与日俱增,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管你是想造反还是不想,如今你都没有辩驳的机会了……”
楚韶哑声问道:“你早知道风水香的事情,才编出那样的谎话骗我?”
周兰木一怔,笑得更开心:“是啊,风水香从一起初就是假的,我若真能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你,哪里能活到今天?”
楚韶垂着眼睛,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右肩的痛楚,也听不见周兰木说的话,他只觉得很茫然。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茫茫的雪洞,扑扑簌簌地冒着寒气,把整个人都冻成了一尊不能思考的雕像。
周兰木伸手拍拍他的脸,站了起来,示意他身侧的鹦鹉卫收了他手中的剑:“被信任的人背叛,感觉如何?”
楚韶没有答话,深深地垂着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觉得很冷。
周兰木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你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
“小楚将军,兵不厌诈呀。”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戴口罩少出门,健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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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建议反派篡位呢》by典临
楼青晏穿成了一本小说中的反派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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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不足是,他正好穿到反派倒台入狱的那章。
*
狱中,他的双眼被黑布蒙上,四肢被铁链锁在了墙上。
叮!您的系统已上线!
系统:亲亲,我们马上为您提供保命机会呢!滋啦滋啦……
系统话说到一半就没声了,但铁门却被打开。男人的声音沉稳严肃的声音出现在他的头顶。
楼青晏误以为系统是在故弄玄虚,脑海中顿时奔腾过许多不可说的小说情节。
原来如此!
白衫半褪,青丝成瀑,被黑布遮住眼睛的绝美脸庞露出了惹人遐想的表情:“陛下,臣有罪,您怎样惩罚臣都可以。”
系统:掉线修复完毕,亲亲,这里建议的保命方法是篡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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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青晏:等我出去了,一定买个一次性把话说完的系统:)
#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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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受是攻的白月光
第32章 诉衷情
方子瑜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得院门处有人声。
他披了衣裳,顺手举了手边的烛台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群墨绿劲装的鹦鹉卫,举着火把,面无表情,很快便在门前站了两排。
起初他还以为是楚韶回来了,直至一袭白衣的周兰木打着哈欠从众人当中走了出来。
“四公子,您……”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手边两个鹦鹉卫摁住,重重地栽到了地上。
周兰木眯着眼睛,没理他:“后院的书房我亲自搜,前廊的书画不许动,其余的地方,搜仔细着点,长公子要见的东西,务必得找着了。”
那群鹦鹉卫也不多言,干脆地答了句“是”便四散去了。
方子瑜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不可置信地道:“将军那么信任你,你——”
周兰木却依旧没有理他,优哉游哉地越过他往后院去了。
方子瑜发疯一般挣脱着周围的鹦鹉卫,在他身后嘶吼道:“你居然把将军给卖了,他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和戚氏狗贼同流合污!”
周兰木脚步顿了一顿,回头“唔”了一声:“听见了,子瑜大人开口侮辱长公子,将军府上下对长公子不满已久,正好给他主子定罪。”
身后还能听见方子瑜的咒骂声,周兰木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继续往后院走去,刚刚走到书房门口,他便瞧见方和正站在一旁等待着他。
方和是太医院国手,从前一直跟着他,定风之乱后被打压,本想直接告老还乡,但楚韶说自己多年征战身体不适,硬是把他留在了中阳。
周兰木的身体只有他最清楚,因而二人在私下里一直都有些联络。
“我这个养子跟楚韶关系好,脑袋瓜得很,”方和见他缓步走来,叹了口气,“你说你,做了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把楚韶送到昭狱里去了?”
“大内典刑寺是好地方啊,”周兰木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笑答道,“小楚将军送那么多人进去过,自己也该去感受一番了。”
方和跟着他进来,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这些年左右瞧着,觉得楚韶也不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当初卫叔卿那老贼本想在我出中阳之后便灭口,楚韶虽是装傻充愣把我留在他府里,毕竟也保了我一条命。”
“方太医是国手,他行军打仗免不得受伤,你是对他有用的人,”周兰木走了进去,顺手点了手边一只烛台,“有用的人,当然要留下了。”
方和唉声叹气地说:“你拗得很,向来不肯听人劝——罢了罢了,先看看他书房里有什么再说罢。”
将军府的书房是素日里守卫最严的地方,若楚韶在府中,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里待着,若他不在,也有方子瑜和一众侍卫守着。纵使陆阳春武力高强,也不曾偷偷进去过。
“阳春跟着你从东南回来了?”方和在周兰木身后问道,“他装得倒像,竟没让楚韶看出破绽来。你别以为楚韶这小子傻,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人可鸡贼着呢。”
书房的摆设很是稀疏平常,不过是几排整整齐齐的书架,一张雕花木桌子,桌子前的椅子似乎长久没有人坐,竟落了厚厚一层灰。
“再怎么样,那也是我教的,”周兰木伸手摸了摸椅子上的灰,嫌弃地皱了皱眉,“他不用转身我就明白他有几根尾巴,除了狼心狗肺这一点外,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他放下手中的蜡烛,摸出一块帕子来擦了擦手,随后绕过最内排的书架,伸手摸了一会儿,果然摸到了花瓶后面的密室机关。
将军府的密室他当初进来过,这府邸和当初的太子府同出夙州天下第一能工巧匠公输无椽之手——此人还为倾元皇帝修建过秘密皇陵,改造过大印朝的皇宫构造,后被倾元皇帝秘密除掉,留下的东西也成了永恒的绝唱。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面前的书架,从最黑漆漆的密室门口走了进去。
他眼睛在黑暗中有些不太好,险些直接撞到正对面的博古架上,方和在他身后跟着走了进来,连忙点起了三根蜡烛,才把这一片黑暗的空间照亮了些许。
周兰木定了定神,转头打量起这间密室来——这密室似乎平日没有人来,大部分东西上都盖了厚厚的白色绸缎,只有进门处那个博古架上没盖什么,放着一些寻常的笔墨纸砚、男子衣物,瞧着却一尘不染。
密室中央摆了一个大大的铜制香炉,镂花精美,还有燃尽了的熏香碎末。方和拈了些放在鼻子下,却惊异地笑了一声:“哟,这是檀香。”
檀香——是当初承阳皇太子最爱用的香料。
周兰木手指一抖,举着手边的蜡烛转了两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件密室里甚至连一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白色绸缎下大小不一,也不知道盖的是些什么东西。
楚韶素日里一直待在这件书房里,密室之外的椅子上有厚厚的落灰,密室之内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那他平时都在干什么?
方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殿下,来瞧瞧这个,我老眼昏花,是看不清啦……”
他回头去看,只见方和手中拿了厚厚一叠信笺。
最上面的一封已经被他拆开,周兰木接过,低头一扫,先瞧见了一句:“承阳吾妻,见字如面。”
血液里似乎被灌进了什么东西,冰凉的,酥麻的,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栗。
周兰木默然地拿着那封信,继续往下瞧。
楚韶从前写字并不好看,歪七扭八不成样子,从春深书院被他带回来、住进太子府之后,他手把手地教了许久,才教出一手行云流水的行书来。
只是他自己不爱写行草,更爱凌厉些的瘦金体,楚韶还不止一次表示过抗议,也要学瘦金体,说这才是“落笔有风骨”的好字。
可如今……风骨何在?
零落成泥碾作尘。
“承阳吾妻,见字如面。”
“我虽更爱唤太子哥哥,却如常将此句置于信首,亦如当初你寄去西境的一百三十二封信,信首之语——‘元嘉吾弟,展信安康’。”
周兰木淡淡地想着,当日情浓之时,西野犯乱,楚韶领兵北上姻痴山,他忧思如焚,恨不得一日写三封信叫对方报平安。
可真正铺开信纸,蘸墨落笔,也只好写一句“元嘉吾弟,展信安康”。
“我自今时今日起与君书,来日焚信祭奠。惟愿九幽之下邪灵勿扰,往生之路清平安乐,言不尽思,再祈珍重,韶笔。”
很短的一封信。
周兰木看了看方和手中抓着的一大把,和他身后一个木匣子中数不清的信件,蹙眉道:“你从哪里找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