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爷让我保证你的安全,我不能留你独自一人。”
“我从这里到达山洞,再从山洞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危险,倒是你,县衙的守卫不少,薛大哥一定当心。这么多粮食,能救活多少百姓,我们不能让那些人有毁尸灭迹的可能。”
薛禄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嘱道:“好,我通知指挥使后,马上去后山找你,你一定注意安全。”
崔淼连连应声,薛禄见状也没耽搁,直接转身出了暗门。崔淼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的通道慢慢变宽,同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让崔淼皱紧了眉头。
又走了百米左右,崔淼敏锐的听到有轻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不禁放轻了脚步,将火把熄灭,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越是靠近,声音越清晰,听对话应该是两个男人。
“燕王府传来消息,清宁候自数日前出府,至今下落不明。最重要的是崔淼也离开了北平城,宛平最近可有异常?”
“大人,宛平风平浪静,并无异常,您不必担心。况且,两名武夫而已,下官觉得不足为惧。”
“大兴县一夜之间被这两人连锅端,他们又岂是你口中的武夫那般简单?若你不想被剥皮萱草,最好给我谨慎再谨慎,发现可疑的外来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大兴县之所以被一锅端,不过是没有防备,而我宛平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们敢来,下官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信心是好事,但切记盲目自信。沈清的厉害我没领教过,但崔淼的过人之处,我是亲眼所见,仅仅两个时辰便将一桩凶杀案侦破,其睿智不是你能及得上的。”
“是,下官受教!”
崔淼闻言不禁勾起嘴角,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说话的两人其中肯定有宛平县县令,另一个的声音也有些耳熟,而他话里话外对自己有些了解,应该是个熟人。
短暂的沉默后,又有人开口说道:“听说你手里有一本账册,记录了这些年来所有的税收记录,可有此事?”
“没有,绝对没有!不知这是何人造的谣,下官愿和他对质。”
又是一阵沉默,那人接着说道:“没有最好。若是有,就赶紧毁了,若是让我查到,后果会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
“下官不敢!下官发誓这绝对是别人捏造诬陷,绝无此事!”
两人说话间,崔淼已经来到通道的尽头,隐在阴影处,向山洞内观看,山洞里灯火通明,里面整齐的堆着一袋袋粮食,中间的位置站着两个身穿披风,头戴兜帽的男人。因为角度问题,崔淼看不清两人的模样。除了这两人外,通道口还站着两名差役,山洞入口,也有两人看守,不过是穿的便装。
“大兴县县令在去京城的路上畏罪自尽了,其家眷也不堪受辱,服毒自杀。除了那二十万石粮食,没人能活着走进京城。”
站在左侧的人连忙躬身,惶恐的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严防死守,绝对不给那些人可乘之机,即便被抓,也绝不会牵连大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不要祸及家人,他们真的一无所知。”
右侧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看向宛平县县令,正好让崔淼看了个清楚,他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释然了,怪不得觉得他的声音耳熟,还真是个熟人。
“若不想祸及家人,最好在被抓之迹自我了断,这样我们没了担忧,你也能保住他们,一举两得。”
宛平县县令只觉得心里发寒,变得越发恭敬,说道:“下官明白,一定照办,多谢大人开恩,给下官留下香火。”
“行了,记住我的话,该如何行事你心里掂量。”
眼见着他们要走,崔淼有些着急,若是让他们离开,又得多费一番功夫,可这里除了两名文官外,还有四名打手,未受伤前,拿下他们几个没有问题,可现在他身上的伤又有反复的征兆,若是这样冲上去,非但留不住人,自己也得搭进去。
“怎么办呢?”
崔淼急中生智,在墙上抓了把泥土就往脸上抹,然后狠狠心,用刀划伤手臂,将鲜血往身上抹了抹,又蹭了一身土,这原本干净的衣服,被他造的不成样子,整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崔淼粗喘着,跌跌撞撞的跑出通道,直接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来到宛平县县令面前,惊恐的说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杀人了!死了,全死了!”
守在通道口的人见崔淼身上穿着差役的衣服,警惕的心放松下来,而山洞口的两人则靠了过来,谨慎的站在赵全德的身后。
宛平县县令回过神来,急忙问道:“谁杀人了,杀了谁,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就三更天的时候,一批黑衣人冲、冲进来,见人就杀,弟兄们全、全死了,还有夫人们……”
宛平县县令惊骇的瞪大眼睛,急切的问道:“夫人们怎么了,少爷和小姐呢?”
“夫人们都死了,少爷,小姐也、也死了,衙门里没人了。小的冒死前来,就是想在临死前,通知大人,赶紧,赶紧逃……”
说完崔淼便趴在地上,闭住了呼吸。
“都、死了……”
宛平县县令怔在当场,随即惊怒的看向赵全德,面目狰狞的说道:“赵全德,你好狠!我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原来是想杀人灭口。我曹聪哪点对不起你,你居然灭我全家,断我曹家香火!”
赵全德也是一头雾水,突然一个偌大的屎盆子扣在脑袋上,他也不明就里,皱着眉头说道:“此事与我无关!曹聪,你切莫昏了头脑!”
“赵全德,你他娘的灭我全家,该说我昏了头脑?是,我是昏了头脑,当初怎么就上了你们这艘贼船。”曹聪夺过崔淼手中的钢刀,指着赵全德,眼睛通红的说道:“弟兄们,他们想要我们的命,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跟他们拼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杀!”
三人二话不说冲了上去,赵全德急忙躲到两名手下的身后,恼羞成怒的解释道:“曹聪,你个蠢货!人不是我杀的!快住手!”
若是换成以前的任何时候,崔淼的计划都很难成功,他的话之所以能让曹聪相信,主要是因为刚才两人的对话,赵全德他们将大兴县县令和其家眷全部杀害,并用此事威胁曹聪,再加上此次赵全德来的莫名其妙,目的不明,这种种的理由加起来,让曹聪确信崔淼的话是真的。赵全德这时前来,约他到山洞见面,就是为了引开他,杀他全家灭口。
曹聪满脑子都是报仇的想法,被刺激的两眼血红,不管不顾的提刀就砍。赵全德的手下没有得到命令只能招架,一时间倒是被他们不管不顾的劲头,打的落了下风。
“曹聪,你他娘的住手!那些人不是我派的!”
“不是你,就是李彧,总归不会有旁人!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曹聪的话让赵全德一愣,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有道理,他恼怒的想道:“好你个李彧,居然想出这种一石二鸟的办法,既除掉了曹聪,又除掉了我!好,非常好!”
“是李彧,一定是李彧!你他娘要报仇去找他!”
曹聪一听更加确信,心中的仇恨达到极致,愣是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把钢刀挥舞的犹如凶神恶煞。
第50章
洪武十八年二月底,崔淼和薛禄找到了徐文所说的暗门,并独自走向山洞,正巧碰到了提刑司按察使赵全德和宛平县县令曹聪密会。眼看着两人要离开,崔淼急中生智,使出离间计,挑拨了两拨人的关系,山洞内一时竟乱做一团。
赵全德一个不甚被曹聪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他面色一下子阴冷下来,说道:“既如此,那便别怪我心狠手辣!杀了,送他黄泉路上寻亲。”
赵全德的手下得到命令,不再退让,开始反击,且招招致命。曹聪的手下的两名差役很快毙命,只是临死前反扑,将赵全德的一名手下一刀捅死,而另一名手下也受了轻伤。
刀架在脖子上,曹聪没有丝毫畏惧,双眼血红的瞪着赵全德,面目狰狞的说道:“赵全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赵全德面色更加难看,怒声说道:“愣着干什么?杀了!”
眼看着刀被高高举起,曹聪死死的瞪着赵全德,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崔淼突然暴起,一刀贯穿那名手下的胸膛,鲜血喷溅,崔淼只觉得身上的血腥味更浓。
赵全德和曹聪被眼前的惊变弄得呆愣当场,死尸倒地,赵全德猛然回神,看着崔淼,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崔淼来到曹聪身前,将他扶起,恭敬的说道:“大人,方才属下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幸好醒的及时,这才能救下大人。”
曹聪虽也有疑惑,但此时也顾不得多想,看着赵全德露出一抹狞笑,说道:“赵全德,你没想到吧,高高在上的提刑司按察使居然落在我的手里。你放心,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把他捆了带走!”
崔淼恭敬的躬身应道:“是,大人,小人遵命!”
崔淼解下腰间的绳索,就像赵全德套去,谁知却被赵全德利落的躲过,崔淼不禁讶异,看方才的动作,这赵全德居然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他捡起地上的钢刀,冷笑着说道:“曹聪,你以为就凭你们也能留住我?”
崔淼连忙拦在曹聪身前,警惕的看着赵全德,说道:“大人小心,他有功夫。”
曹聪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一把推开崔淼,盯着赵全德说道:“怕什么,我们两个还打不过他一个?只要你今日帮我抓了他,我赏你黄金百两!”
崔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露出一副贪婪的神色,说道:“能为大人效命,是小的福分,今日小的便豁出去,一定让大人如愿!
崔淼心中暗想:幸好还未暴露身份,不知赵全德底细,两个打一个,适当的示弱,来一回扮猪吃老虎也挺不错。
赵全德不屑的看着两人,拎着刀便冲了过来,崔淼连忙迎上,跟赵全德打在一处,这一交手,崔淼不禁惊讶异常,他没想到赵全德的武力值竟然丝毫不亚于自己。曹聪拎着刀在旁边观战,时不时的砍上一刀,让赵全德不得不分出一分精力去应付,到时让崔淼轻松不少。崔淼假意被赵全德击中,向一边扑去,曹聪见状连忙上前招架,以免崔淼被杀。他深刻的认识到,若是崔淼死了,那他就完了,复仇就更别想了。虽然曹聪有仇恨支撑,但到底是个文官,没出两招,就被赵全德一脚踹在胸口,曹聪只觉得身子瞬间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崔淼挣扎着起身,举起刀,朝着赵全德冲了过去,大声的说道:“大人,我拦住他,你快跑!”
曹聪倒是想跑,但他现在胸闷气短,根本爬不起来。赵全德轻蔑的看着崔淼,随意的一挥刀,荡开崔淼的兵刃,抬脚就踹向崔淼,本以为崔淼也会像曹聪一样,被踹飞出去,谁知他竟捉住了自己的脚腕,然后抬脚踢腿,一阵剧痛传来,不禁让赵全德眼前一黑,蜷缩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崔淼的刀架在赵全德脖颈上,不禁笑的不怀好意,回头看向曹聪,说道:“大人,未免再出现意外,还要劳烦您把他捆起来。”
缓冲了一会儿,曹聪感觉好了不少,他爬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绳索,走到赵全德身旁,二话不说就往赵全德身上套,谁知赵全德竟突然暴起,一把匕首插进了曹聪的胸膛。崔淼见势不对,一脚踢在赵全德的头上,赵全德吭都未吭一声,便晕了过去。
崔淼连忙蹲下身,查看曹聪的伤势,焦急的说道:“大人,你挺住,小的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这时的焦急,崔淼并不是装的,他确实没想到赵全德居然还有后招,曹聪手上的账册还没拿到,他现在还不能死。
曹聪紧紧的扯住崔淼的衣袖,虚弱的说道:“没、没用了。府上的钱、钱财都给你,你帮我、帮我好好安葬他、他们。还、还有,书房佛像的暗格、暗格下面有、有、、、、、、”
曹聪眼睛突然睁大,身子瞬间僵硬后,又软了下来。崔淼探了探他的鼻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崔淼不再理会曹聪,捡起绳索将赵全德捆了个结实,直到现在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难忍的疼痛,他不禁苦笑着说道:“这下可好,伤上加伤,又得喝药了。”
崔淼触动机关,山洞的门缓缓打开,又将赵全德拖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坐在山洞外等着,大约半个小时后,只见薛禄匆匆赶来,见到崔淼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吓得不轻,直到再三确认只是伤到手臂后,才算放下心来。薛禄扛着赵全德和崔淼一边下山,一边讲述着他在山洞内碰到的状况。
薛禄及时的通知了沈清,沈清虽然担心,也不得不暗中召集人手,薛禄则马不停蹄的敢去后山接应崔淼。
沈清召集完人手,天还未亮,他拿着燕王的令牌,直接闯进县衙。没有曹聪坐镇,这些人就是乌合之众,都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沈清的身份高贵,他们又多了几分忌惮,即便是一些曹聪的死忠份子,也很快被拿下。
沈清几乎每怎么费力的来到藏有暗门的房间,带着人急匆匆的向山洞走去。待他到达山洞,看到地上的尸体时,心里更加担忧,吩咐人守在这里,又连忙让人到卫所调兵,而他则急匆匆的下了山,赶去崔淼两人之前落脚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