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锦衣卫问道:“哦?进山游玩在何处落脚?”
郎平如实的答道:“这玉山上有座广源寺,我家老爷便是在那里病倒的。”
为首的锦衣卫眼神微闪,伸手便攥住了郎平的手腕,郎平下意识探向腰间,下一秒他便只觉得脖颈一凉,一柄绣春刀已经抵上了他的脖颈。他面色一变,说道:“大人,你这是何意?”
“你虎口的老茧太厚,身体挺得太直,明显不是普通的仆人。说吧,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尾随我们而来?”
郎平辩解道:“大人,小的确实不是普通家仆,小的自小习武,曾是一名走镖的武师,后来跟了老爷做护卫,这也算过错么?”
“休要狡辩,快快如实招来,否则让你尝尝锦衣卫的手段!”
“常典退下!”为首的锦衣卫挥退手下,看着郎平接着问道:“你家老爷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郎平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家老爷姓崔,家住凤阳府。”
那锦衣卫首领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巧了,我有一好友也住凤阳,碰巧也姓崔,他叫崔淼,你可识得?”
郎平眼神一闪,拱手说道:“听着耳熟,想必我家老爷识得。”
锦衣卫首领面色一正,拿出身上牙牌,说道:“我是锦衣卫千户高成,奉皇命调查玉山死士暗巢,据燕王殿下所说,清宁候和崔千户已先一步进了玉山,你们可是他们的手下?”
郎平连忙躬身行礼道:“标下燕山卫百户郎平见过高千户。正如千户所说,侯爷和崔千户三日前便进入玉山,此时正在广源寺中,标下下山就为了给王爷送信。”
高成点点头,直接问道:“侯爷和崔千户此行可有收获?”
郎平摇摇头,说道:“标下之前奉命在外接应,只接到崔千户向王爷传信的命令,因身后有尾巴尾随,我们不好多说,故而标下并不知他们进展如何,想来应是有所收获。”
高成看向身后众人,命令道:“留下十人看管马匹,其他人随我进山。”
郎平看了看面前数十上百头快马,提醒道:“千户,广源寺的人时常下山,这些马匹和兄弟们这身装扮都太过惹眼。”
高成率领近百名锦衣卫前来西安府,虽然没有进蓝田县县城,但特殊的打扮,特殊的群体,很是引人注目,难保没有惊动对方。
高成微微皱眉,命令道:“所有人换装,马匹找个隐蔽的地方看管。”
郎平再次提醒道:“千户,您虽然没有进城,但你们这身装束太过特殊,相信很快他们便会收到锦衣卫进西安府的消息。标下以为,千户索性找个由头,派人去蓝田县,迷惑他们,这样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高成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郎百户是个人才!常典你带几个兄弟,去蓝田县县衙,随便找个由头,尽量拖延时间。”
常典拱手应道:“是,千户,标下领命!”
待高成安排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一行人在郎平的带领下进了山。根据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行来,虽然绕了些路,到底是在天黑前找到了郎平之前栖身的山洞。
“千户,距离这个山洞东北方两公里所在,便是广源寺。广源寺附近埋伏着很多眼线,我们不宜轻举妄动,还是由标下先去通知侯爷和千户再做打算,您看如何?”
“也好,你们一路小心。”
郎平和沈钧一路朝着广源寺的方向走去,在距离广源寺还有一公里的地方,沈钧偶然间发现暗中窥视的人。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路前行,来到广源寺门前,倒是没遇到任何阻拦。
郎平上前敲门,没等多大会儿,就见一个小和尚打开了角门,问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郎平笑着说道:“小师傅,我们家老爷在贵寺留宿,昨日突然病倒,我奉命下山请来大夫,为我家老爷诊治。”
小和尚仔细看了看郎平,质疑道:“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小师傅有所不知,最初我并未跟老爷上山,在山下看管行礼,谁知昨日收到家中急信,我特意上山寻找老爷,正巧碰到家中仆人,我们两人分别行事,他回寺中传信,我到山下请大夫。这不,紧赶慢赶,这才将大夫请来,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小和尚点点头,说道:“那你们随我来吧。”
郎平和沈钧跟在小和尚身后,一路来到崔淼所在的客院,拍了拍院门,马强应声开门,看到门口的郎平,急切的说道:“你可来了,老爷至今还在昏睡!大夫呢?”
郎平让开门口,看着身后的沈钧,说道:“大夫,您赶紧的,快进去给我们老爷看看。”
沈钧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气喘的说道:“这赶了一天的山路,能否让老朽歇上一歇,喝口热水。”
马强一把拽住沈钧手腕,拉着就往院子里走,焦急的说道:“大夫,人命关天,哪还有功夫喝水!”
第89章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十二,郎平下山传信,遇到奉命前来西安府调查死士暗巢的锦衣卫,并与其一起进山。锦衣卫在他们之前休息的山洞潜藏,而他和沈钧则去了广源寺。
沈钧化妆成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模样,背着一个药箱,在马强的拉扯下,踉踉跄跄的进了院子。
“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快被你扯散架了!”
“大夫,您见谅,实在是人命关天,慢一点大爷都饶不了我!”
沈钧在马强的拉扯下,一路来到崔淼所在的客房门口,小和尚趁人不注意也跟着走了进来,混在人群里,仔细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大爷,大夫来了!”马强还未进门,就大声的嚷嚷开了。
门口的薛禄不悦的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吵什么!不知道老爷病着呢?”
马强讪讪的说道:“管家见谅,一时有些激动,没控制住。”
“大夫呢,快点让他进去!”
马强扯着沈钧说道:“这呢,这呢,大夫赶紧的,都等你呢!”
沈钧被拉扯着进了客房,薛禄则将其他人拦在了外面,当然包括那个小和尚。
薛禄看着小和尚笑了笑,说道:“多谢小师傅把他们领进来,我家老爷病着,我们也跟着心神不安,就不留小师傅了。”
小和尚看了看房内的情况,双手合十,试探的说道:“阿弥陀佛,不知你家老爷生的什么病,竟如此严重?”
“我家老爷自小有癫狂之症,不能受到惊吓,昨日之事发生的着实突然,谁也没想到那小贼已是那番模样。唉,这家里又出了事,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薛禄自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小师傅,我说的有点多,那个,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小和尚摇摇头,说道:“施主不必客气,小僧自行离开便可。”
薛禄看着小和尚的背影,眼底寒光闪烁,转头看向一旁的陈虎。陈虎会意,跟在小和尚身后,待他出门,随手将院门关上。
薛禄回房,见沈钧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他看向郎平,问道:“这位大夫是?”
郎平笑着说道:“他是沈钧,薛千户没认出来吧。他这副模样从房间出来,我也没认出来,要不是他说话声音没变,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样,我还真不敢肯定。”
休息了一会儿的沈钧站起身,向床榻走去,结果被沈清挡了个结实。崔淼看看两人,心里很是无奈,不赞同的说道:“花孔雀,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郎平,明儿一早你送他回去。”
郎平哀嚎一声,说道:“老爷,小的这两天光剩爬山了,实在受不住,您就不能换个人折腾!”
“崔千户。”沈钧朝着崔淼眨眨眼,嬉笑着说道:“我猜到你身份不简单,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武将!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沈清眼神一冷,逼视着沈钧,说道:“你怎知我们的身份?”
郎平见状连忙解释道:“侯爷,千户,事情是这样的……”
郎平将路上发生的事,详细的说给众人听。崔淼听后不禁松了口气,有了锦衣卫支援,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能全身而退。
“若是这样算来,我们出北平的那一日,王爷的密信也随之发出,锦衣卫属皇上亲卫,任何人不得干涉其内务,即便是秦王,也不敢直接跟锦衣卫冲突,这应该是王爷给我们请来的救兵。”
沈清点点头,神色渐缓,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
崔淼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想将方丈引出房间,还需高千户帮忙……”
夜半子时,整个寺庙都陷入了沉睡。这是个无月的夜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个黑影从客院的墙头翻过,轻巧的落在地上,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伏低身子离开院墙,小心翼翼的向着广源寺大门口走去。
值夜的两个小和尚正打着盹,突然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紧接着便沉沉睡去。黑影小心的拿下门栓,轻轻的拉开角门,一个闪身便出了门,又慢慢的将角门关上。黑影小心的行走在黑夜中,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着锦衣卫所在的山洞走去。
一刻钟后,黑影来到山洞洞口,被守夜的锦衣卫发现,绣春刀‘嘡啷’一声拔出,他连忙低声说道:“是我!”
值夜的锦衣卫见来人是郎平,便放下了戒备,说道:“原来是郎百户。千户已经睡下,你是否有重要的事传达?”
郎平点点头,说道:“主子吩咐,让我亲口告知高千户。”
值夜的锦衣卫知晓事情轻重,说道:“你随我来吧。”
郎平紧随其后,走进山洞,在靠里的一块大石上看到了睡着的高成。
值夜的锦衣卫附在高成耳边,道:“千户,郎百户有事求见。”
高成睁开双眼,锐利的眼神就像利剑一般,似乎能穿透人的躯体。高成敛去眼底的情绪,再次看向郎平,笑着说道:“郎百户,可是侯爷那边有了指示?”
郎平躬身说道:“回千户,侯爷他们已经发现暗巢入口所在,却因那里时刻有方丈把守,侯爷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无法找出开启密道的机关,故而需要千户配合。”
高成眼睛一亮,说道:“侯爷不愧是侯爷,这才几日便找到了入口所在!你说吧,要我如何配合?”
郎平将崔淼的话转述了一遍,与高成敲定完细节,便转身离开。他必须赶紧回去,毕竟那迷药只有半个时辰的效果。郎平脚步匆匆回到广源寺,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往里看去,发现守门的小和尚依旧在沉睡,心里不由松了口气,闪身进来,他将门栓栓好,悄悄的回到客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郎平来到崔淼房门前,学了两声猫叫,便回了自己休息的客房。发现马强居然还未睡,他感动的说道:“老马头,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到现在了还没睡!”
马强撇撇嘴,说道:“我只是闹肚子,刚刚去了趟茅房,你可别自作多情。”
陈虎瓮声瓮气的说道:“俺说怎么屋里这么大臭味,原来是你老马头拉裤子里了。”
马强一脚将陈虎踹下床,笑骂道:“滚球!老子还没嫌弃你这汗脚,你倒叽叽歪歪起来了。”
他们所在的客房,有一张大通铺,挤一挤能睡下十个人,所以除了崔淼、沈清,还有沈钧三人,其他人都在这个房间,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谁还不了解谁,说不担心都是假的,他们心里明白。
郎平吹了灯抹黑躺下,说道:“这么多年的兄弟,谁还不了解谁?赶紧睡吧,估计明儿晚上就得动手,到时候可没觉睡了!”
没多大会儿,房间里的呼噜声便开始此起彼伏,仔细听居然还带着节奏,这也就是习惯问题,但凡换个人也不可能睡得着。就像隔壁房间的沈钧,那是废了老大得劲才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客院的大门被人敲响,马强打着哈欠,衣衫不整的开了门,看着门口的了海,不满的说道:“这一大清早的,饶人清梦,这要是老爷,定跟你们没完。”
了海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见谅,实在是事情有些棘手,不得已才打扰施主休息。”
马强挥挥手,说道:“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僧的一个师弟突然发起高烧,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依旧不见退烧,想到昨日施主请来了大夫,不得已才过来打扰。”
“这样啊。昨天爬了一天山路,看病又折腾了半夜,这会儿大夫还在睡。你们等着,我帮你们去叫。”
马强来到沈钧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叫道:“大夫,大夫,您醒了吗?”
“谁啊,这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是想折腾死老朽么?”房间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大夫,您见谅,我也不想打扰您休息,只是庙里有人生了病,这儿偏远,就您一个大夫,只能过来劳驾您了。”
沈钧慢吞吞开了门,一脸憔悴的模样,抱怨的说道:“为了那么点银子,丢了半条老命,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了!”
马强赔笑着说道:“医者父母心,您老就当行善积德了。”
沈钧不置可否的说道:“让他们等会儿。”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沈钧才慢吞吞的走出来,将手里的药箱塞到马强怀里,捶捶胳膊捶捶腿,说道:“药箱你拿着,走吧。”
马强一愣,随即说道:“得,我伺候着您。”
两人相继出了客院,跟着了海兜兜转转,来到小和尚们住的院子。进了房门,了海指着床上躺着的小和尚,说道:“劳烦大夫帮师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