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关!”她急促道,“这锁是幌子,我竟然没看出来!刚才要是晚了一秒,我大概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这下真是将这见过大风大浪的女贼吓得不轻。
陶陌见她说的紧急,皱眉道:“既然这样,李姑娘还是别管我了,若是拖累你,我实在过意不去。”
李妙妙一扬眉:“老娘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哪有什么怕的!哪能让恩人就这么被老王八蛋害死!”
“害死?”
“那可不是!你这一出手,杀了老王八蛋手下好几个高手,还护着那个他儿子的相好逃跑,你说他绑你来作甚!”李妙妙本是在铁栅栏门边不知在摩挲着什么,听陶陌这样一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真是会多管闲事!”
陶陌不由得紧拧起眉头,他想起了那逃跑之中莫名出现漫天花雨般的暗器,将身后的追兵全部击毙,脑中又回忆起白忘言的话,心中顿时了然。白忘言的揣测是对的,这世上若还有个人真正不骗自己,大概也就是他了……不知他现在怎样,会不会受到牵连,他还安全吗……
“哼,不过也就是因为你多管闲事,老娘才这么欠你一个恩情,不然我才不会答应九王爷来救你……”李妙妙嘴里发着牢骚,一边在墙边摸索,她忽然想是猛地回忆起什么来,抬起头:“我问师兄了。”
“什么?”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闹得有点诧异,陶陌疑惑的看着她。
“我师兄说,他只是将玉佩还给了那位,谈不上什么解围。”
陶陌更为诧异:“他不记得了吗,我夜探承旭王府,反而被石门关住,是他……”
李妙妙则是更为惊异,她张大嘴巴:“你、你你你……你竟然进到密室里了!不对,不对!师兄没提过这件事……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陶陌只觉得一盆凉水自头往下浇来。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那时将自己从石室里解救出来,转身离开的人,就是摘星!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直笃信的事情就这样被无心戳穿,陶陌心中顿时焦躁不已,他站起来,在牢室之中不住地走动,想借此缓解内心的惊愕。
忽然,从幽长的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李妙妙顿时如同受惊的猫似得打了个激灵,她赶紧从陶陌做了个躺下的手势,自己则是一个跃身不知藏到哪里去了。陶陌会意,赶紧就着原地躺了下去由 倾情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装作从未醒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迈着悠闲地步伐进了这王府之下的地下牢笼中,之后,在关押着陶陌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脚步又轻又柔,越发靠近,还带着一股令人感觉有些熟悉的香气……应该是个女子。而另一人脚步沉稳矫健,似乎是个高手。
陶陌闭着眼,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脑中思索着到底是在何处闻过这缕熟悉的香味。就在这时,那站在地牢门前的女子忽然开了口。
“这就是三王爷捉回来的那个武夫?”声音极为娇柔,媚气入骨。
“回大小姐,”随行的那高手道,“就是他。”
“怎么还半死不活的,”女子疑惑道,“伤了那么多霜月阁的人,竟还能如此简单的被擒住,该不会有诈吧……他叫什么名字?”
“听说……好像是姓陶,”那人回道,“剑法确实不错,但三王爷昨夜可是派出了好几个高手,再加上魏嵩……”
“哦……”那女子应了一声,“是他?”
就在此时,躺在地上装作还未醒的陶陌,忽然觉得全身上下泛起一股潮湿的寒意,简直就像有几条蛇在全身游走。
地牢里极静,却是被这女子提高的嗓音突兀的打破:“快,给我把这牢房打开!”
尖锐的回声在地牢之中回荡,但那男人却是没动:“李大小姐,使不得。这人武艺高强,若真是打开牢房,你我均不是他的对手。”
“怕什么,他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杀了你不成?”方才那略有些凄厉的嗓音顿时又变得柔柔软软,女子轻笑道,“你打开这锁,没事的。”
“就算我想打也打不开,这“虚影连环锁”的钥匙在薛老三那。”那男子无奈道。
“废物。”女子微笑着道,那护卫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却又岔开了话题,问道:“奇怪,雅言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不是对我说去去就来吗?”
“雅使与王爷有要事商谈,还请大小姐稍等片刻。”
那女子顿了顿,笑道:“算啦,他们男人的事,我这等女子哪里懂,你且带我再去园子里逛逛吧。”
说着,那女子便带着那护卫转身离开了。等那两人完全离开地牢时,陶陌才缓缓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他望着那恢复寂静的走廊,又是揉了揉鼻尖。奇怪,这股香味当真是……格外熟悉。
似乎是那日送喝醉的楼月鸣回客栈时,迎面遇到的那女子身上传来的香味……
“啧,她怎么来了!”就在陶陌回忆这股香气的时候,方才藏身起来的李妙妙这才从暗处钻出来,她双手叉着腰,极为不屑的瞥了一眼那走廊,转头又看到拧眉沉思的陶陌,顿时有些气道:“喂,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
陶陌赶紧摇头:“谁啊?我都没睁开眼。”
“还能是谁!”李妙妙龇牙咧嘴,“刚才过来的那个女的,是霜月阁主之女,李芸菲,被喊作什么‘江湖第一美人’!哼,也就是那天跟我抢簪子的……”
抢簪子?
陶陌一下了然:“就是那个‘李大小姐’啊!”
一说起这事,李妙妙顿时撇了撇嘴:“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要不是小时候被拐了,没准也是哪户的大家闺秀!”
说到气头上,她走到那铁栅栏门前,用手拨拉了一下那块铁锁,撇嘴道:“想不到竟然是虚影连环锁,看来必须去找那个叫薛老三的偷钥匙了。恩人,你可别死啊,我拿了钥匙就回来!”
这话音刚落,揽月神偷就猫似得向走廊另一头窜去,还没轮到陶陌答应一声,眨眼间就没影了。
第135章 珍珑宝宴
仿佛黑夜被捅穿,从中透出清冷的光来。满月夜下,是一方白玉堆砌成的高台,四周围着同样白玉雕琢的栏杆,天心台。
这沐浴在月华之中的祭天神台,宛如高天明月一般无法攀登。一阵微冷的风吹过,那凝在白玉台上的月光仿佛如水似的流动。就在这时,不如何处飘来的身影,乘着风,踏月而来,停驻在高台栏杆上。
而那早已等待在高台另一端的人,则是缓缓地从月华之中立了起身来。这人发丝皆白,身着白衣,抱着一柄同样用白布包起来的东西,简直要融进这片皎洁的月色之中。
却是个面容姣好的少年。
“你来了。”
“你等了我很久。”那乘风而来的人立在栏杆上,黑白两色的道袍衣角随风而摆,发带飘扬,竟似月中仙人。
“是很久,”少年摸样的商秋暝哼笑起来,“这一战,等了也有几十年了吧。”
“我们都老了。”
“是老了。”
商秋暝长叹一口气,他仰头向天心台之外望去。周围被苍茫夜色所染,唯有皇城方向灯火通明,仿佛将夜幕隔绝在外,点点灯火连成一片,向四周蔓延开来。
若不是皇城之中的“珍珑宝宴”,这天心台有银甲卫把守,是断然进不来的。
商秋暝又是哼笑一声,他转过头去望向那仍是青年模样的道士,笑道:“这几十余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哼,不知你打了什么算盘。”那道人将手中拂尘一甩,狭长蛇眼一眯,“罢了,此刻计较这些也是无用,你且放马过来吧。”
说着,玄鳞子手中拂尘赫然一甩,华光闪烁,竟是从拂尘之中抽出一柄细长剑来。白布跌落,商秋暝手中那通体漆黑的琴已是暴露在月色之下。
“哦?苍玉沉霄……”
“哈,流水剑!”
相视一笑后,天心台之上,琴吟剑啸。
天心台之下,楼月鸣双目紧盯着台上动向,云月羽却是背着手,在四周人群中扫视一圈后,顿时紧锁眉头。
天心台一战已是开始,而夜色笼罩的王府之下,地牢里却仍旧寂静的可怕。
李妙妙这一去,约莫已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那墙缝中投来的阳光渐渐衰弱,不知不觉,竟是已经步入夜晚,满月清晖透过缝隙映到了陶陌面前那一方地面,苍白的发寒。
自李芸菲走后,再也没有人踏入这间阴寒黑暗的地牢之中,陶陌也试着去寻找逃离此地的方法,可终究是一无所获。他是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束缚,从小就在悠然自得的桃花源中生活,秋练山中则是过得更加随意洒脱,可自从他真正踏入江湖之中时,才越发觉得这股束缚像是令人难以呼吸的汹涌潮水,将他包裹的将要窒息而亡。而现在,他被关押在这机关重重的王府地牢之中,不管如何去撼动那坚固的牢笼,终于是无法凭借自己逃出去的。
那墙上的缝隙之中,仍然投射出明亮的光华,在他的面前汪成一滩银白色的水洼。
忽然,从地牢门前传来一阵轻响,他忙向门那边转过头时,那扇铁门却是猛然被打开了。黑色劲装的少女站在门边,将一柄东西向他投来,口气急促:“快走!”
陶陌伸手一扬,抓住了那包着黑布的长剑,隔着布触碰到了熟悉的纹理,使他顿时心中一喜:“多谢李姑娘!”
“还谢什么,快走啊!”李妙妙轻喝一声,率先闪出了地牢。陶陌会意,攥紧灼华剑向地牢外跑去。
所幸一路畅通无阻,不知是王府护卫疏松,还是两人逃出时机斟酌的巧妙,两人运起轻功一口气逃到了王府之外,在一处无人小巷中落了脚。
“幸亏今夜皇宫内举行‘珍珑宝宴’,那个老王八蛋和亲信全去宫里了,”李妙妙呼了一口气,“不然还真怕你逃不出来。”她今夜的装扮与平时全然不同,平日的杏色衣裙换成了适合在夜中行动的黑色劲装,面覆黑纱,唯有那双熟悉的杏眼明亮如同星辰,长发利落的盘在脑后,那根金簪依旧插在乌发之中。
“行了,你赶快走吧,”她略思考了一阵,对陶陌道:“我先走一步。”
没想到自己也沦落到要被人救出地牢的境地……陶陌心中越发沉重,但眼看着李妙妙抬腿要离开,他忙喊住揽月,问道:“你要去哪?”
李妙妙一愣,随即露齿笑道:“我呀,今夜可是要去宫里干一番大事。”
说着,那灵巧的女贼猫似得跳上了墙,纵身一跃,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陶陌仰头望向她离开的方向,却只是空余一轮圆月。
人类所升起的灯火,竟是能将满月的华光都遮盖在下。皇宫之中,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甚至更胜于白昼。富丽堂皇的宫殿在由琉璃灯盛着的火光映衬下,竟是犹如坐落在云端之巅的天上仙宫,乐师们奏出的袅袅乐音飘扬在宫殿内外,与绚烂的灯火交织起来,向天空升腾而去。文武百官随着宫人的指引,向大殿之内鱼贯而入。
珍珑宝宴,皇帝宴请文武百官,并赏赐国库之内的宝物赏赐,乃是篁国长久以来的传统。
“等一下。”
那抱着琴缓缓走在皇宫长廊中的女子,猛地被身后那人喊住,她缓缓回过头来,向那人望去。
“不知齐大人有何吩咐?”女子向他恭敬行了个礼,朱唇轻启,柔声问道。
这女子虽是平凡样貌,却透着一股异样熟悉的气质,可齐邈左思右想,也记不得自己曾见过这个样貌平平的乐女。他盯着那女子仔细看了几眼,权当自己是多心了,只得挥了挥手:“无事,你快走吧,宴会马上开始了。”
那女子浅笑着应了,匆匆抱着琴离去。
齐邈背着手站在原地,狐疑的向那女子投去目光。如宫中其他乐女一般普通的青裙,普通的青发带,普通的容貌,若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那根别在乌丝上的桃花簪了……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长廊的一会儿工夫,又是匆忙赶来几个怀抱着琴赴宴的乐女,她们见到齐邈均是慌忙的行礼,待齐邈应声后才慌张的向长廊另一端赶去。
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宫廷琴师这么想着,他背着手,也向宫殿的方向缓缓迈开了步子。
明丽的灯火点燃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乐声绕梁,仿佛用黄金堆砌而成的龙首王座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龙袍的少年,只是面色略显憔悴,如同大病初愈。而在他身旁,则是坐着另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这妇人斜眼瞥了一下少年,那少年顿时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只是这微小的动作早已被满朝文武见惯。
当今这年少的晟阳帝,早已是个傀儡。
接下来是每年珍珑宝宴的惯例,只是小皇帝在太后的掌控下越发胆小,颤颤巍巍的进行着宴会致辞,而当总管将赏赐名单宣读后,他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似得,偷偷向太后望了一眼,但迅速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待百官落座,宫人们将珍馐一一端上,舞姬随乐而舞,这珍珑宝宴终于是步入了较为轻松的一环。就在皇帝宴请大臣之时,一队银甲卫护送着仓部郎中前往宫中的珍珑库,微暖的夜风拂过,将琉璃盏中的灯火拨撩的跳了几下。
“这么慢啊……”
一道黑影如风中落叶似得降在珍珑库屋檐上,而隐在黑夜中的另一人则是轻笑着抱怨起来,“王府地牢这么难破?”
“那连环锁想必是墨家人做的,和公输家的路子完全不一样,”揽月伸手将覆面的黑纱往上拽了拽,她向这雕梁画栋的宝库下一望,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我这不是来的正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