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劭凌脸色铁青,往嘴里团了一口饼,大口咬着,满脸青筋暴出。
“江小将军……”白家宝停在不远处喊了一声,他这一声又干又涩,还带着喘。
江劭凌握紧长剑,朝着白家宝冲了过去,那模样像是要上阵杀敌一般。
见江劭凌满面怒气,白家宝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不过想着自己也挺委屈的,于是挺起胸脯直面江劭凌。
“白公子,有何贵干?”江劭凌咬牙切齿问道。
“殿下……不方便出来,也不大有胃口。但小人想着,毕竟身体亏空了,多少还是要吃点的!”
“哦?”
白家宝干咳一声,脸微微侧到一边,“一碗白玉鱼片粥,一盘焖猪蹄,一份烤羊排再来个炒青菜,简单一点就行了。”
江劭凌眼睛眯了一眯,凑近白家宝,低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给焖了?”
白家宝满脸委屈,小声道:“我也不想啊,还不是你们让我自由发挥!”
“让你掩盖太子行踪,没让你玷污太子清白……清誉!”
“那让太子玷污我?”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白家宝一脸为难,“我也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让殿下在接下来几天不必露面。”
江劭凌竟无言以辨,好像这个理由确实挺充分的……
白家宝退后一步,趾高气扬道:“鱼片粥要滚烫的,焖猪蹄要软烂,烤羊排要嫩而入味!殿下玉体金贵,你们当小心伺候才是!”
江劭凌也退后一步,先抱拳拜了一拜,接着大声道:“殿下恕罪,此地荒郊野外,没有鱼也没有猪蹄!”
“那有什么?”
江劭凌朝白家宝扔了一张大饼,“嫌硬就泡水吃!”
白家宝拿着一张大饼回到马车前,见宋先生坐在一旁的树下,独自点了一堆儿篝火,竟然在烤兔子肉!
“我要吃兔子腿!”白家宝凑上前,盯着那嘶嘶冒香气的兔子肉流口水。
“想吃?”
“想吃!”白家宝忙点头。
“自己去打!”
说着,这丑鬼还扔给了他一把弓箭。白家宝恨恨一声,气哼哼的抱着那张大饼回马车里了。
烤兔子肉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知道放盐没有呢!
白家宝自包袱里翻出一包肉干和一壶酒,一口肉一口酒,先前的不开心立马烟消云散了。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白家宝甚少不开心,整日都是乐呵呵的。
长这么大,如果真要说哪个时候不开心,那便是在宫里给太子当伴读的时候。
他只是爱吃肉,不爱动,长得圆润了一点,那些皇子和世家的公子们就骂他是死胖子!
他只是不想读书,不想费脑子,想当一个纨绔子弟,那些人就骂他是傻小子!
他胆子小,不敢跟人打架,他们就觉得他窝囊!他爱笑,不爱跟人计较,他们就觉得他好欺负!
后来,太子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在东宫陪本殿下不好吗?”
他噘着嘴闷声道:“太子哥哥,我想家……”
“想家啊?”太子满脸温柔的看着他。
白小宝重重的点了点头,满眼期待的看着太子。
“忍着!”
白小宝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响天震地,最后哭累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太子的床上!
再之后,太子以他愚笨为由,告请了圣上,然后让他滚回家了!
第十三章 补一刀
接下来半个月,车队继续南行。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为之,他们总是错过镇子,而在野外夜宿。
这一天,车队又停到了山林里。
这大冬天的,北风猛烈,撼动着山林,发出呼啸之威。白家宝在外面啃了半张饼喝了一小碗热水,然后赶紧爬回马车里面了。
虽然车厢挡住了风,但冷还是冷,白家宝把包袱里带的鹅绒小袄穿在里面,外面披上貂皮大氅,如此这般还不够,他还把马车里的被子捂到身上,就露出一双眼睛。
数九寒天的,外面似乎要下雪了。
白家宝刚把自己包裹严实,突然一支箭穿过车窗,直直朝他刺了过来。不过是转瞬之间,白家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一只箭已经插入了他的胸口。
接着有四五只铁头弩箭,从各个方向射穿车厢,射到白家宝身上。
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大喊着‘保护殿下',又有打斗之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
白家宝打了个哆嗦,见自己全身都插满了箭,心里一阵悲哀,终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样了,那些歹徒还要上来补一刀,那他死也可以瞑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惊惧交加之下,时间过得很慢。就在白家宝挺不住想要睁开眼看看外面的情况时,车厢门猛地被拉开,一阵寒风灌入,逼得他打了一个冷颤。
“哟,死透了吧?”
“补一刀!”
“不好吧,以后阴曹地府见了面,不好打招呼啊!”江劭凌极力憋着笑。
太子顾流景嘴唇微微一勾,自鞘中拔出长剑,一剑指向白家宝的脖子,下一刻却用剑身敲了敲他的脸。
“别装死了,下来吃烤肉!”
可白家宝仍是一动不动,好似一尊坐佛。
江劭凌默了一下,“他不会真……”
太子眉头蹙了一下,一步迈上马车,正要去探鼻息,某人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拦腰。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疼!咦,殿下,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白家宝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太子殿下眯了眯眼睛,一把拔下插在白家宝胸口的那把剑,箭头未见红。亏得白家宝把自己里外包裹了三四层,再加上有车厢挡板缓冲了弩箭的攻击力,这才让他侥幸逃了一劫。
“刚睡醒?”太子声音低沉。
“是……”
白家宝心虚了一下,不过假装睡着了,总比贪生怕死躲车里要好一点吧?尤其是他领的职是保护太子的侍卫……
“那就接着睡吧!”太子把剑插回剑鞘里,转而下了马车。
白家宝顿了一下,忙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箭头给拔了下来,然后跳下了马车。此时天色已经黑沉沉了,外面生起了一堆堆篝火。
他见太子和江劭凌坐在一起,稍稍犹豫了一下,白家宝转头去找宋先生了。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太子那一边的人,但毕竟日子浅,人心难防,太子不会太信任他!
如此,他还是别打扰人家说悄悄话了!
第十四章 形象有点崩
这边太子顾流景坐下后,江劭凌撕下一条兔腿递给了他。
“殿下,此行可顺利?”
“那老匹夫倒是松了口,若老二真要他出手,他会酌情而定。”
“太好了!”江劭凌面上一喜。
太子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无滋无味的,不过大概是因为心情好,所以也不觉得太难吃。
“二皇子万万想不到,太子竟会利用这次南下的机会,折身北上搅浑了他锅里的水!”江劭凌两眼精光闪烁。
自奉圣教一事传入朝堂,皇上虽然未做表态,但暗里却限制了太子的自由,不许他离开京城半步。圣心难测,当是时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了,而二皇子借机巩固自己的势力,圣上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废太子改立二皇子,一时竟初露端倪。
此次南下禹州,犹如放羊出牢,群狼环伺之中,许是难逃毒口,许是一线生机。
黑暗之中,危机不可预测,但二皇子无疑是他们最大的对手。
顾流景看了一眼白家宝,见那家伙蹲在那个带面具的男人跟前,跟个讨骨头吃的小狗似的。
“老二竟然真的信本殿下在马车上!”太子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用大部队来吸引二皇子的目光,他单枪匹马北上,这一计策说不上多高明,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但竟然真的奏效了。
按理说以老二之精明,一日不见他露面,随即便会调转方向追查他的下落。到时只怕他往北走不了多远,更见不到镇北大将军。
“他是怎么做到的?”太子回头问江劭凌。
江劭凌往嘴里团了一块肉,呜呜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太子眸色微动,“说!”
江劭凌呛了一口,“咳咳……殿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边白家宝正专注的看着宋先生啃兔子腿,他啃一口,他就咽一口口水。饶是宋先生带着铁面具都顶不住了,把剩下的另一只兔子腿扔给了他。
白家宝接住兔子腿,大口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说道:“不好吃!什么滋味都没有!好柴,简直不是人吃的……咳咳……”
“放下!”宋先生黑着脸道。
白家宝嘿嘿一笑,厚脸皮的抱着兔子腿继续啃。只是啃着啃着,突然觉得后脖有点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太子。
只见他满脸铁青,双眼似是结了冰锥,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给戳烂似的。
白家宝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宋先生身后藏了藏。
江劭凌见太子脸色阴沉,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二皇子心思缜密,实在不好对付,也就白小宝这样胡搅一通,搅了二皇子头晕脑胀,没有理清方向,才让您有机可趁。虽然……咳咳……”
虽然殿下英明威武的形象有点崩……呃,不是有点,而是崩的乱七八糟!
他看着太子,总想关心一下他的菊花好不好!
估计二皇子初闻此事,不是关心太子到底在不在马车里,而是……天啊,怎么可能!太子哥哥儒雅端正,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怎么会被一头白小猪给拱了!
不!我不要相信!
什么?你说这是太子设的局,其实他人根本不在马车里?
那就更不可能了!太子多高傲一个人啊,一向脸比命重要,他再怎么谋划,也不会把自己的清白给抹黑了去!
尤其还是下面那个小可怜!
哎!只能说那媚毒太难缠,竟让太子这般铮铮男儿也翘起了小屁股!
第十五章 一个被窝
江劭凌脑补了一番,觉得自己越想越邪乎,于是赶忙喝了一口酒驱驱邪气。
“哼!”太子冷哼一声,“若不是还有点用……”
“是,这家伙就该千刀万剐!”
“他身边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是谁?”太子问。
“说是白家的家奴,不过看他身手,便知身份不简单。刚才那般凶险,我也顾不上白小宝,若不是这位,那家伙小命早没了!”江劭凌道。
“白经一向奉行中庸之道,做事不显山露水,事儿却办的圆滑。这样的人,不会是肱骨重臣,但绝对是朝廷上的常青树,可以笑到最后的人!”太子淡淡道。
“殿下何出此言?”江劭凌不大明白太子为何说这一番话。
“你以为你们为什么能一路顺遂走到此地?”
“自然是……”依着二皇子狠绝的性子,定会设下重重埋伏,可他们一行已经走了大半的路,却是初次遭遇埋伏!
“白经已经提前替你们清理了!”太子道。
“这白尚书竟有这般本事?”江劭凌不大相信。
“只是鞭长莫及,他也算是尽力了!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凶险,咱们要做好准备!”
夜深露重,太子殿下进入马车休息,正思虑深沉的时候,一颗圆滚滚的头探了进来。太子脸色微沉,眸光冷凝,正要一脚把那颗头当球踢出去,却在看到某人明亮的笑容时晃了一下。
“殿下,外面挺冷的,我想……”白家宝嘿嘿一笑。
太子轻哼一声,“想都别想!”
白家宝笑脸一垮,不甘不愿的把头缩了出去。
太子闭上眼睛,心里还在气白家宝污他清誉之事。
他乃先皇后唯一嫡子,皇家正统,刚出生便封太子,享无上尊荣。他的骄傲和高贵是与生俱来的,他于云端之上睥睨天下,可卓然俗尘这么多年,却被这头蠢猪给泼了一盆脏水!
真是!这一脚绊的,脸面都贴地上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某人又瑟瑟缩缩的爬了进来。
“殿下……外面真的好……冷……”白家宝吸了吸鼻子,“小人身子弱,受不得阴寒,若是生病耽搁了行程,岂不是罪过……”
殿下睁开眼,见白家宝冻得鼻头都是红的,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进来吧。”
白家宝忙爬了上去,却是拿了仍在一旁的貂皮大氅裹在身上,然后就要下去。
“你去哪儿?”太子声音清冷。
“自是去外面。”白家宝眨了眨眼睛道。
太子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啊?”这句话从何说起啊?
“留在车里吧!”
白家宝听到这句话,脑子没反应过来,但屁股瑟缩了一下,“留在车里……干什么?”
“干你该干的事!”太子眉头挑了一挑。
“小人还是不打扰殿下休息了!”白家宝捂着屁股就要逃。
“一身肥肉,还不快来给本殿下暖被窝!”
暖被窝的意思是与太子同衾,用自己身上散发的热气烘暖被窝,但白家宝一向体寒,怕冷得很,反倒是太子身子炙热,烘的白家宝暖和和的。
第十六章 太子之尊
白家宝从衾被里露出脑袋,见太子正靠着引枕闭眼养神,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蠕动着坐起身开始脱衣服,脱了大氅脱外衣,接着是穿在里面的小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