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拿酒壶撞了一下放在曲尘面前的茶杯,继续道,“你以茶代酒同我干了这杯吧,之前在庙里的事,你大人大量,罢了?”
曲尘明显还在生气,又不想破坏气氛,不情不愿把茶喝了,盯着秦筝看了许久,道,“我说的你可有好好考虑过,留在那里并非长久之计,你如果不嫌弃……就住在我这里吧。”
曲尘怕秦筝以为自己给他提供一个庇护之所,是出于可怜同情而让他心里不舒服,继续解释道,“国师府比王宫戒备还森严,无人敢随意进犯,你住在这里不会有人为难你,就算有人已经知道你在南疆,也没有谁敢来国师府寻人。平日里你要去哪自有府兵保护,至于这身功夫,若练了少林心法有用,或许不出几月就能恢复呢。到时候你若还想留便留在此处,你若要走我也不拦着。”
秦筝听完笑了,道,“你是要把我拘在你府上和你同住么?”
曲尘愣住,琢磨着这话有歧义,道,“不是拘着你,你仍然来去自由,只是保证你一定是安全的。”
秦筝道,“你这么做,风声传出去,可就让国师府与正道为敌了。”
曲尘淡淡道,“无妨。国师府效忠国主是唯一的立场,与谁为敌为友都是时势所趋,他人没有资格置喙。”
秦筝见他态度还挺强硬,明白过来,这人是要还他当年相护的人情了,道,“我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也算没有白活。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拖累你,尘哥,当年不是说好了只要初心不改,忠义不负,就算立场不同刀剑相向,也依旧是一辈子的知己。这话还算数么?”
曲尘认真道,“算数,可现在并非立场不同各事其主,你只是担心拖累我,我没什么好被你拖累的。你说交定我这个朋友,往后就要肝胆相照。”
曲尘拍着秦筝的肩,道,“我现在就是照你当初说的做,你受了委屈想自己憋着,可国师府有国师府的规矩,入我府中人,没有白白扛下冤屈的道理。”
怎么就成你府中人了,这不还没答应的么,秦筝正要说话,曲尘抢先一步继续道,“我以前都听你的,是因为中原武林的规矩你比我熟悉,我非那边的人。如今到了南疆,你就该听我的,我又不会害你。”
“还是你觉得,靠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温庭云就能护你周全,他到你身边打的什么算盘你清楚么?就仅仅是为报恩,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找上你?那魔教失传之物,人人都说在你身上,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利用你找到这个东西呢?”
秦筝解释道,“我也没有想过要依仗他,以我今时今日的处境,我挨着谁谁就要倒霉的。衰成这样我一个都不想连累,拒绝你不是因为他……”
曲尘不大相信,道,“秦筝你这个人,谁对你好那么一点你就推心置腹的去信任,别人安得一颗坏心你都会捧在手里,吃的亏还不够吗?探子来报,说举证你与魔教勾结的人是你当初满口称赞的二师弟,你对别人好,别人可有真心待你?”
秦筝垂眸发呆,想把这些说教过滤掉,而让他想不通的是曲尘以前从来不会说教他,都是他说什么曲尘就在一边温和地点头答应,怎么现在还会把人逼到自己书房里关着,口若悬河地就对他一顿教训。
秦筝没有发现这国师府有女主人的迹象,暗暗猜想,大概是到了年纪没有婚娶才让曲尘这么啰嗦的,要是有个房里人给他整天啰嗦,可能就没心思对外人这么爱管教了。
秦筝道,“丘池国国主没给你赐婚?”
曲尘正说到兴头上,谁知道他冒出来这么一句,莫名道,“什么?”
秦筝道,“你就比我年长一岁,早就该婚娶了吧。”
曲尘道,“并未……你干嘛问这个?”
当然是为了打岔啊,秦筝正经道,“我是关心你,怕你们国主太严苛耽误了你人生大事。”
曲尘道,“国主提过几次,都被我回绝了。”
秦筝见打岔生效,也想聊点其他的,道,“都二十五了你还不娶,像你这样的身份,门槛都被王公贵族们踏破了吧,怎么就没个能入你眼的?”
曲尘面色拂过一丝不自在,盯着秦筝道,“我都不喜欢。”
秦筝没看见他转瞬即逝的神色,继续道,“以你的身份,喜欢不喜欢是次要,门当户对的婚姻对你国师之位有好处就行了。”
“我有倾心之人。”曲尘没再看秦筝,低头摸索着茶杯,缓缓道,“除他之外,我谁也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谢谢各位资瓷!鞠躬
第24章
曲尘说完这句话,目光灼灼地盯着秦筝,见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玩着酒壶上的穗子,又失落的移开眼去。
秦筝笑道,“改日若有机会,让我见一见可好,迟早也是我要叫一声嫂子的人。”
“八字没一撇的事……”曲尘吹开浮着的茶叶,刚要喝,反应过来又被秦筝拒绝了一次,放下杯子问道,“什么叫改日,你要走?”
秦筝扒拉着穗子,不看他的眼睛,“嗯,要走。”
曲尘眯起眼道,“我要是不让你走呢?”
秦筝听他声调都低沉了些,诧异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你不让我走我也走不掉啊,但是我是发自内心的不要在这里住!你非要拘着我,我也不能怎么样,但我觉得你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吧?就算是为我好,我不领情你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么?”
“我是不想跟你讲道理了。”曲尘也耍起了无赖,“好话说尽你不听,我只有来硬的。”
秦筝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有些愕然道,“你不是吧?!”
曲尘淡然道,“广寒命案我已经派人调查了,都是国师府这些年好不容易安插进各派的桩子,假以时日必能查出真相来,不一定非要从你嘴里知道。等查清楚了,洗掉你一身骂名,我希望你堂堂正正地回去。”
秦筝张着嘴,听着曲尘为他做的这一番打算,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就算曲尘威逼利诱甚至动了用强的念头,也是出自一片真心。秦筝不愿讨回清白是自己的事,可毕竟他没有细说原因,在曲尘看来他只是无能为力自甘堕落,这才非要为他尽心尽力出谋划策赶鸭子上架。
曲尘见他终于不急着反驳,以为说动了他,正打算叫人去收拾客房,却突然听见下人急急敲门,道,“禀告国师,门外有客求见。”
“谁?”
“少林隐悲大师,携弟子前来,说有虚慈方丈亲笔拜贴,特求见国师。”
房中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少林突然拜访有些奇怪。
秦筝指了指方才扔在桌上的东西,比口型:不会是来找它的吧?
曲尘也光动嘴不出声:恐怕是。
秦筝又指了指窗户:我得赶紧走。
曲尘眼神一狠,突然大力拉着他的手腕,故意动嘴很慢让秦筝看清他要说什么:不、准!
下人见屋里没动静,又道,“大人?”
曲尘眯着眼盯着秦筝,对着门外道,“请他们去偏殿稍等片刻,我更了衣就去。”
下人道,“是。不过门外还有一位客人,没有拜贴。”
曲尘道,“名字?”
下人道,“他说他叫温庭云,来……来国师府接人的。”
曲尘一听,眼神又阴沉了几分,瞥见秦筝听见温庭云来了还有点高兴的样子,莫名有些火气,冷冷道,“国师府没他能接的人,此人我不见,叫他回吧!”
下人听着国师语气不太好,忙不迭地溜了,秦筝不想听他的话留在此地,见温庭云找上门来自然是高兴的,这一高兴就又把人惹急了,蔫蔫道,“你怎么跟那只貂似的,说几句就炸毛龇牙……”
曲尘不理他,走到书桌上拿起一根细细的竹签,签头吊着一团毛球,而后饶有兴致地走到团子跟前,拿着那根竹签一上一下逗弄起来,团子十分配合,伸着小爪子扑腾,曲尘提起来,团子就努力地站起将身子板直,他把毛球滚到团子身上,小雪貂竟倒地抱着毛球打滚。
主人和毒宠玩的高兴,秦筝被彻底无视了。
“你不是要更衣去见客么,还不快去,不怕让人等久了得罪了少林高僧。”
“你是不是打算我前脚走你后脚就溜?”曲尘嘴角一勾,“反正我不放人,温庭云肯定是不会走的。那就耗着,左右这是我的府邸,他还能闯进来不成?”
曲尘话音未落,便听见下人在外面咿咿呀呀地叫唤,似在拼命拦着什么人,秦筝忙不迭地把桌上的心法往衣服里塞。
正在这时但听“砰”地一声,有人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只见温庭云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浮着厚厚的一层黑气,气势汹汹地前来,止步在房门外,他右手扶着腰间的寒牙,身后跟着一串下人和府兵,竟是没人拦得住他。
他阴沉着脸,上下扫视了一番只穿了单衣批着外袍的曲尘,而后视线越过曲尘看见秦筝神色紧张地坐在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襟,曲尘手里拿着一根吊着毛球的竹签,站在秦筝旁边,一只手还按着他。
这画面让人浮想联翩,尤其那个莫名其妙的签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还有秦筝塞衣服的动作全都落入温庭云眼中,光天化日两个人大门紧闭本就古怪,他都把门踹开了曲尘那只手也没从秦筝身上放下来,干嘛呢这是!
温庭云脑内画面不堪入目,越想越火大。
秦筝从曲尘身后露个头出来,讪讪一笑,“你回来啦……”
温庭云没好气道,“嗯。我来接你走的。”
秦筝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赶路赶得特别着急,便道,“你是刚到?要不……进来喝口茶咱们再走?”
曲尘咳了一声,盯了秦筝一眼,扬着下巴对温庭云道,“擅闯国师府是重罪,看在秦筝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烦请你出去,本座府上有贵客,不容你在此放肆!”
温庭云嗤笑一声,“府上有贵客国师还这般衣冠不整,这是你们国师府的待客之道吗?”
“我与秦筝之间不用讲这些礼数,他已答应留在府中常住,所以我说这里没有你能接的人。”
曲尘语气强硬,没给秦筝说话的余地,直接当着温庭云的面就把话说明了,温庭云无言了一刻,那眼神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不甘心地瞪着秦筝,而后道,“我要是不乐意他住这,偏要带走呢?”
曲尘慢慢放下竹签和外袍,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朝温庭云抬起一掌,言语威胁,“你大可以试试。”
秦筝不明白他俩为啥见面就要掐,说的话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按理说也没什么恩怨才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连忙站起身挡在二人中间,“隔壁有人,你们在这打不怕把人招过来吗?”
“不就是一帮少林的秃驴么,我不怕他们。”温庭云退后一步,对着曲尘道,“出来打,打赢了我带人走。”
曲尘颇有风度地拉着秦筝到桌边坐下,故意用力将他按在凳子上,而后自己走出去应战,道,“你若是输了呢?”
温庭云咧嘴一笑,“我不会输。”
下人和府兵在一旁抱着手不敢上前拦,秦筝又被曲尘按在了凳子上,那意思就是不想他掺和,眼见二人站在庭内就要大打出手,他哪坐得住,无奈只能冲出去站在二人中间告饶,“你们这是摆明了欺负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行了,国师府我也不住,那庙我也不回去了,重新找个地方待着你俩别争了好吗!”
二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秦筝:“……”
两道强劲的掌风擦着秦筝而过,曲尘未用兵器,温庭云也不想占这个便宜,寒牙也没有出鞘,就这么凭空过掌,全拼内力,众人自觉退开几丈远以免波及自身,只有秦筝站在中间无奈地看戏。
秦筝知道曲尘根基深厚,不论是剑法还是内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当年他拿下头筹,紧追其后的便是曲尘,要不是在最终比武擂台前有人恶意算计让他带伤上阵,这第一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这些年各自不见,定然也没有在练武上懈怠过,何况他能做上国师之位,必然也是在南疆有一力擎天的能为。而温庭云究竟功体如何,除了听说他并未亲眼见过,看他们两个人不用兵器都打得眼花缭乱,秦筝着实有些担心温庭云。
才一刻功夫,两人已过招上百,谁也没落得下风,温庭云出手虽然刚劲却并无杀气,好像只是为了发泄似的,避开了曲尘所有命门出招,曲尘攻守自如,也知他动机,潇洒自如地格挡。
秦筝虽然功体废了,可二人招式落他眼中自有他的判断,以他之所见,曲尘这些年只会比从前更加刻苦地练功,内力浑厚,深不可测。方才他还为温庭云捏一把汗,现下看他风轻云淡的神色,这小子在魔教这些年也是大有所为,身法诡谲,善用巧力,若是配上那柄奇刀,简直可化腐朽为神奇。
秦筝好久没见人打架了,反正二人没有真要对方性命的念头,打就打吧,他瞧得正入迷,一堆秃驴却从另一个院子走了过来。
“大胆狂徒,竟敢对国师动武!”为首的隐悲大师将手里法杖朝地重重一剁,指着温庭云道,“方才在外面就看你不怀好意,魔教宵小见我等在此还不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