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广寒山庄弟子岳秋思,秦筝的六师弟。
岳秋思方才见莫名飞出的碎片时就已经怀疑车上之人身份,这路数跟大师兄如出一辙,可是大师兄武功废了是众弟子亲眼所见,该是使不出什么招数才对。
这份疑心还没落下去,就听见他清晰明朗的一声喊叫,大师兄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由此更加确定那车轿中的人,绝对是秦筝本人。
秦筝掀开帘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岳秋思,一时之间气都快喘不顺了。
师父暗中下了两次毒,不管怎么说还是能让他活三年。他以为这样苟且偷生地赎罪总能让师父心里好过一点,如今竟然连自己真心相待的师弟都下山追杀过来了,当真是所有人都恨不得他立刻死了然后挫骨扬灰才解恨么……
温庭云转过身来看着秦筝,见他斗篷也没拉,黯然地盯着那人说不出话。
“哥哥认识?”
秦筝木然点点头,“别杀他……他是……他是我六师弟。”
岳秋思在远处看得分明,抬起剑指着秦筝道,“罪人秦筝,若你良心未泯,就跟我回去见过师父!”
秦筝垂眸,苦笑道,“然后呢?”
岳秋思正义凛然道,“处以极刑,告慰天下!”
秦筝,“……”
躲得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的意思,秦筝无语,心道,脑子有泡才跟你回去,这遭也没几年好活,实在不明白穷追滥打这么紧做什么。
岳秋思不依不饶,“如今让我撞见你跟魔教勾结的确凿证据了,你还想狡辩吗!”
秦筝道,“师父叫你这么跟我说的?”
岳秋思盛气凌人,提高音量,“你已经被扫地出门,不配叫他师父!”
也是,过气师兄不如狗,好歹方才还刀下留人地帮他吆喝了一嗓子呢,竟半点情分都不顾了,秦筝无奈地看着他,道,“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岳秋思有点不甘心,还想叫几句,又听秦筝恨铁不成钢地絮叨起来,“秋思啊,我看你方才使剑力道用错了,你功力倾注在掌中却忽视了手腕的灵巧,很容易顾此失彼,导致下盘不稳。”
招安招到一半,这人还有心思说教,岳秋思黑着脸隐忍不发。
秦筝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招秋风扫落叶,我以前怎么教你们的,力在脚尖,不是腿上,要的是速度!速度知道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岳秋思忍无可忍,爆喝一声,“秦筝!你他娘的闭嘴吧!我是来取你狗命的,不是来听你训话的!你如今连剑都提不起来好意思教训人吗!”
温庭云不想打扰秦筝和人叙旧,这才干站在一边看着,听见岳秋思骂起娘来,他眉毛一皱,杀气骤起。
秦筝见状,也不想继续纠缠,道,“行了走吧都,往后天涯不见,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岳秋思知道他们陷入颓势,撤退还能保留些实力,也不是非要死磕在这里。
岳秋思沉吟了一下,道,“师父还有一句话,让我若是见到你一定要带给你。”
秦筝紧张道,“什么?”
岳秋思收了剑,盯着温庭云道,“旁人不能听。”
温庭云回过头看秦筝,见他点头,正要退开一条路,耳边却突然刮来一阵剑风,他向后急速退开,剑刃擦着他胸前衣襟而过,在臂上划了一条口子。
“子卿!!”
变故来得太快,秦筝也没想到岳秋思的攻击目标居然是温庭云,情急之下冲下了马车,跑到温庭云身边抱着他手就检查起伤势来。
温庭云捂着伤口,血依然不住地往外渗,不过血色嫣红,秦筝见他们武器上没有淬毒,稍微放下心来。
见秦筝关怀急切的跑到自己身边,温庭云有点喜出望外,原本不疼也要装得又疼又坚强,咬唇道,“唔……没事,小伤。”
秦筝很是自责,要不是他婆婆妈妈跟人闲扯淡,又没什么武功,怎么会害他受伤呢。
于是他走到一边,从尸体上搜了一把剑握着,气势凌人地一步步逼近岳秋思,指着他道,“谁说我武功废了,谁说的我提不起剑了?识趣的就快给我滚!为这点可怜的情面,我出手并未置你们于死地,现在暴露了也好!”
秦筝故意提高音量,道,“我也懒得去顾谁的面子。秦筝在此,往后谁来我砍谁,听见没有?”
岳秋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相信大师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又很符合他如今的形象。忌惮于他所谓的功体已恢复见谁砍谁的狂妄之言,岳秋思低低说了一声“退”,还剩下的三三两两蒙面者跟着他一起跑了。
秦筝站在原地,见人走后,长舒了一口气,那不可一世的模样装不下去了,他把剑往地上一甩,回过身拉着温庭云,关切道,“快去车里让苏耽给你处理伤口!”
温庭云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没人离他太近,于是他凑到秦筝耳边低低道,“子卿好疼哦。”
秦筝脊背一僵,咬牙道,“这不是撒娇的地方!谷主你分下场合!”
温庭云把身体重量压到秦筝身上,调皮地“哦”了一声,“可是还是很疼,要吹一下。”
秦筝扶额,“啥?”
温庭云抬起手,“要对着伤口吹气,吹了就不疼。”
秦筝留意到已经有下属投来了诡异的目光,硬着头皮干笑几声,他没搭理温庭云的怪声怪气,按着头让他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手机发的存稿箱,最近看见到处都被口了,下了榜单后我会修文的!骚瑞!
谢谢各位自己这么慢热的文,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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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章
有苏耽在, 小伤小痛自然是不用担心,他麻利地给温庭云包扎好了手臂,一言难尽地低声说了一句, “许久没见你伤过哪了, 怎么今天这么不小心?”
本来是关怀一句,苏耽脑子一转, 看着秦筝那个关切的模样,恍然大悟, “哦。故意的……”
温庭云瞪了他一眼, “还不滚出去给他们瞧瞧, 瞧好了快些回去,别在这碍眼!”
苏耽嘿嘿一笑,提着周礼的后领下了车, 车里只剩秦筝和温庭云两个人了。
秦筝在他身边坐好,想倒茶也没杯子,干巴巴地盯着纱布踌躇,“怪我。要不是看见六师弟,我也不会打岔让你分心, 怪我怪我。”
温庭云还等着他吹, 抬起手道, “帮我把纱布撕下来。”
“才包好的, 做什么要撕了它?”
温庭云盯着秦筝的眼睛, 特别认真,“吹吹。”
秦筝:“……”
温庭云不依不饶, “不是你说的,吹吹就不疼了。以前给我膝盖换药,哥哥每次都吹得特起劲儿。我觉得很有效果!”
秦筝无奈,“那是……”那是哄孩子玩的,当不得真。
温庭云笑起来,“还是说,哥哥从前跟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什么哭着吃糖糕会变辣呀,什么吃西瓜不吐籽肚子里就会长西瓜之类的……嗯?”
秦筝有些窘迫,面对一个十二岁智力健全的男孩子,他是怎么编出这么弱智的话来哄人的。不是说人长大了就成熟了吗,温庭云干嘛还老记着自己诓过他些什么。
想起那条粉裙子秦筝一阵恶寒,温庭云不会都要报复回来吧,他赶紧寻思了下自己还说过些什么智障话,有没有比将来有可能被逼穿裙子还窘迫的事情。
秦筝握拳在唇边,低低问道,“我还说过些什么……”
“吃耳屎会变哑巴。”
秦筝愕然,“哈??”
“吃鼻屎会聋。”
秦筝表情越来越扭曲,“还、还有呢?”
温庭云忍笑,“还有穿裙子别人就认不出你身份来,会变透、明、人!”
秦筝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温庭云见秦筝不敢说话了,颇为得意,道,“我可都当真了,你是不是要说话算话呀?”他把手臂抬到秦筝眼前晃了晃,噘着嘴催他快点吹气。
秦筝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把温庭云的纱布拆了下来,看见那条血口子还是有点触目惊心,心疼地吹了几口气,抬眼看着他,“舒……舒服了吗?”
温庭云憋笑,“很舒服。”
秦筝突然想,还好当时只是骗他吹吹就好,没说舔舔,不然今天可完他妈蛋了。他赶紧把伤口又包起来,正色道,“我身份暴露了,荒庙是铁定不能待的。”
“嗯。回去收拾下东西慢慢走,没事。”温庭云扫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茶台,道,“哥哥这借力打力的功夫暂时可以吓唬住他们。只是不知道卫冰清得知你武功已然恢复的消息,是为你高兴还是更狠得下心去。”
提起卫冰清,秦筝心里一片荒凉,他也闹不明白师父到底对他留有什么态度。
难道这次是狠下心要赶尽杀绝了么?
秦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放走岳秋思,他回去一定打小报告把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捅出去,我担心他们之后寻你麻烦。”
温庭云手肘顶着床榻,无所谓道,“我出身地藏神教,他们没事也要找事,哥哥瞧今天这阵仗,不就是冲着我来的么。是你中途出手暴露身份,不然他们并不知道你真的在这里。”
秦筝一想确实如此,如果他们是冲着心法和秦筝本人来的,不会丧心病狂到埋下火/药这么决绝,肯定要保全心法完好才是。
“恐怕是在国师府门口被少林寺的高僧看见了,可是他们怎会下这样的黑手……”
温庭云道,“怎么不会?来的人除了广寒剑法被你识破,可还有哥哥熟悉的其他招数?”
秦筝回忆起来,还真有,算下来也有四五个门派掺和其中,大大小小不一而足。
“三巨头在前,其他门派听令行事倒也不奇怪,不过看来挑选的人都是精兵强将,能和你耗这么久绝非等闲之辈。”
秦筝发起愁来,那这么说,往后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且知道了他人在这里,又被吓唬了一顿,会招来什么大能都未可知。
温庭云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好,严肃道,“勾结魔教的罪名,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将计就计,跟我回去吧?”
秦筝瘪嘴,“我不留在国师府是怕连累他,不跟你回去也是一样的。”
温庭云道,“外人那叫连累,内人……咳,自己人就没有连累这么一说。反正我们是一条贼船上的了,哥哥想下都下不去!”
秦筝听他这话,明明被自己拖下水好像还很高兴似的,谁知道打打杀杀还会来多少,有啥可兴奋的呢,“我们还是先回去把东西收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温庭云心道,让他跟自己回去也不急于一时,反正现在也是天天能见到,天长日久总会成功,便也不纠缠,靠在榻上养起神来。
一路颠簸,三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了荒庙,守在庙里的人一见有人挂彩,神色紧张起来,见温庭云身上缠着纱布更是匪夷所思道,“谁竟然能伤得了谷主?!”
苏耽摆摆手,“散了散了,收东西去,明天一早就出发,咱们去洛阳!”
周礼颇为期待,“洛阳?这几日正要办武林大会,听说要选个什么盟主出来!”
苏耽白了他一眼,“选出来干什么你没打听?”
周礼道,“没打听,不是三五年就选一次么,这么巧给我们赶上了!”
苏耽凉凉道,“选了盟主,正好誓师,接下来就是剿灭魔教余孽,你还乐呢,人家要弄死你你还上赶着看戏!”
周礼大张着嘴巴,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温庭云从身后走过将他拍开,幽幽道,“就是这么巧,难得出谷一趟,带你们看热闹去。”
秦筝也跟着下了车,见大家聊什么正起劲,好像方才一番腥风血雨没发生过似的。
温庭云温声道,“哥哥进屋歇会儿吧,我一会儿就进来,你帮我换药。”
“那小伤不用换……”苏耽话说了半句,被温庭云一记眼刀生生止住,忙改口道,“换!从头到尾重新包扎一遍,最好把伤口周围擦拭一下,哦对了,泡个澡更有益于恢复!”
他十分做作地对秦筝抱拳道,“大俊兄弟,我们谷主就拜托你了!”
温庭云满意地眯起眼,看向秦筝。
秦筝只好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那我在屋里等你哦。”
等秦筝进了屋,苏耽盯着温庭云那垂涎三尺犹不足惜的眼神,咳了一声,“我要去煎药了,谷主来一趟药房吧。”
温庭云回过神来,跟着他去了药炉边。
“大谷主收到战帖,三月后举兵应战,无忧谷是主力。这次召集众谷主一方面是排兵布阵,另一方面,他们要我把秦筝给找出来。”
苏耽吓得手一抖,“秦筝在你手上这事儿马上就传的人尽皆知,你这意思,不止正道会来找咱们,就连地藏神教也……”
温庭云轻描淡写道,“他们知道了我也不会把人交出去,大敌当前,谁要想先内斗我也奉陪。”
苏耽放了些柴火,慢悠悠扇着扇子,道,“这些年老三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不说,大谷主二谷主都纵着他,九爷风头过盛,如今赶上了正道大举讨伐之际,我劝你收敛收敛锋芒。盛极必衰的道理你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