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又不请自来,金老庄主家院子这么大,你就找不到张空桌非要在这跟我挤?”温庭云没好气地赶客,瞟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秦筝,微微有些焦虑。
“他人呢?”曲尘目不斜视,冷冷问道。
就坐在旁边的秦筝:“……”
发现曲尘被易容术糊弄住了,温庭云不焦虑了,然后开始装傻,吹着茶碗里的几瓣梅花,问道,“谁啊?”
“你拘着他可问过他愿不愿意?把人交出来让我带他走,在我府上好吃好喝地住着,比跟着你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强。”
“嘶……”九爷犯浑的毛病又要发了,蹙眉道,“我没拘过谁,他跟谁走是他的自由,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强迫他了?国师大人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劈头盖脸的来要人,活生生像是我偷了你家米让你揭不开锅了,至于吗?”
台上又丢下来一个人,掌声雷动间,比武擂台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可秦筝觉得看人打架还没有听面前俩人斗嘴好玩,他也不吭声,安静如鸡地坐在一边低着头听着。
被偷了大米的国师眼睛微眯,有些愠怒,说,“正邪不两立,大战在即,你忍心让他卷入是非不得安生?”
“我能保护他,不劳你费心。”他打算炫耀一番气一气曲尘,扬起眉毛道,“你不知道吧,他是我哥哥。当弟弟的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应该的,毕竟是一家人不分彼此。这些事理该由我做,而不是交给你一个外人!”
他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像极了宣示主权站在领地里嗷嗷吼的小狮子,不过曲尘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虽然生气也没表露出过多不满,平静地说,“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何况你又不是他亲弟弟,话别说得太满,以他的为人,断不会让旁人所累。”
温庭云顿了顿,低声道,“哥哥什么为人我比你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你三番五次纠缠不清非要他跟你走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些,你图什么啊国师大人?国师府无事可忙闲得你只能围着他转,你对他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曲尘瞪了他一眼,有些气闷,又莫名看了看旁边不发一语的秦筝,想着是温庭云的亲信,要说什么也无妨,于是转过脸坦然道,“我要这个人。”
“什么?”
“什么?”
秦筝和温庭云同时开口,匪夷所思地看过去。
曲尘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这个人,这就是我的心思。”
秦筝脑子有些乱,还在想这个“要”字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如果是那可太直白了,当着苏子卿的面被一个男人开口说想要,他有点想钻去桌子底下。
温庭云先是哑然,毕竟从第一次见到曲尘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看秦筝的眼神过于炽热了些,甚至秦筝和他的友谊也让他有些嫉妒,但明明白白从他口里得知他的真实想法,还是犹如晴空霹雳。
刚宣誓完主权,就有人说我要你这块地,这不是摆明要跟他杠上吗……
更可气的是,曲尘不知道秦筝在场,所以坦坦荡荡表明心意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温庭云就嘴软了许多,他最多只能哥哥长哥哥短,再进一步怕秦筝难以接受据他于千里之外。
他娘的好气呀!
桌子底下温庭云郁闷得死死抓着秦筝的手,一不小心都把他抓疼了,而秦筝还在云里雾里匪夷所思没回过神来。
“丘池国主要是知道你有龙阳之好,恐怕这国师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念头!”温庭云咬牙切齿地说。
“我早就同国主坦白过了,他知道。”曲尘特别平静,嘴角挂着笑意,“丘池国向来崇尚平等,婚娶非是男女才可,男子和男子结亲一样能得到天巫祝祷,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他回去,即便他不接纳我,仅作为朋友,也算最好的安生之地。”
这下秦筝没什么听不明白的了,他偷偷看着曲尘的侧脸,实在想不通他何时对自己有了这种心思,之前问他婚娶之事,他低头沉吟,“我有倾心之人,除他以外我谁也不要。”
秦筝哪里想得到,满腔深情的肺腑之言居然就是对他说的。他心道,曲尘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位高权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自己沦落成了个沿街要饭的,顶着昭昭恶名,图啥啊?就算是年少懵懂时萌生的情愫也早该释怀了吧,总不至于五年前他就……
温庭云被噎得不轻,瞟见秦筝有些茫然的神色还以为他在害羞,当下更是怒火攻心。
就在此时,梅庄的宋管家提溜着裤脚,走上擂台,抬手做了三次噤声的手势,而后满脸和气地朗声道,“即将进入擂台赛初赛最后一场对垒,胜者方可进入下一环节,与百人挑战者一决胜负,取得最终胜利的,便可与庄主千金进行最后对垒。”
台下大部分看热闹的人都只是想见一见传说中沉鱼落雁的金大小姐,听见金大小姐要最后才出来,都有些等不及了。
宋管家朝着四面八方恭敬地拘礼,继续客气道,“诸位英雄豪杰齐聚于此,梅庄不胜荣幸,下面我将公布最后一轮比试者名录!”
人群安静下来,秦筝他们三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便听宋管家念道:
“胜义堂西北分舵舵主马少渊!”
“对阵--”尾音拖得很长,宋管家缓缓展开手中名册。
“广寒山庄掌事大弟子宿涵!”
随着一声沉闷的鼓点,人群鸦雀无声,目光纷纷落在上台的二人身上。
马少渊一身玄黄收腰劲装,金丝勾边的长皮靴显得小腿修长紧实,身为分舵主,衣服上的绣样讲究得多,左右肩两只惟妙惟肖的金麒麟恰好擎着白银护甲,看上去贵气十足。
而另一边是秦筝最熟悉不过的广寒校服。全身素白,裙角和袖口有暗绿色修竹纹样,银白玉带束在腰间,和白玉头冠遥相呼应,嵌着的是广寒地界最负盛名的寒莹玉。这一身不染烟尘的装束仙气十足正气凛然,舞剑时飘渺若仙尤其好看。
宿涵昂首阔步,眉毛上挑,嘴角藏不住那抹得意的笑容,他本来就生得白皙,一身白衣更是称得英姿飒爽气质不凡。
一颦一笑,可堪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风光无两,惊才艳艳。
秦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看得有些呆住。
士别三月当刮目相看,这是他再见故人时,唯一的念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手机码手机发,错字漏字请海涵!明天一整天都要赶路不知道能不能更,万一咕了请原谅我!
谢谢昨天留言的几位读者,好感动!真的!
第44章
“擂台比武, 点到为止,望诸君遵守规则,勿造杀业。”宋管家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擂台, 将场地留给最终对决的二位侠士。
宿涵最先拔剑出鞘, 对着马少渊抱了一拳后,提气攻了过去。
广寒剑法起手式相比其他门派要柔和得多, 但秦筝看来,这种柔和并没有失去该有的气势, 同大开大合的招式不同, 潇洒如泼墨的剑招, 灵动之中处处藏着杀机,却也留着转圜的余地,以便施展时随机应变。就好比书法大家将一辈子的才学凝于手腕之力, 看上去轻巧,谁不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有四两拨千斤的底气。
以对剑道的悟性来说,秦筝若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还是卫冰清当年亲口说的。身为大师兄, 他也不吝把自己所学所感传授给师弟妹们, 只是听得进去的少, 听了能悟到的更是少上加少。
秦筝心想, “我以为有了什么收获和人分享是件幸事, 但还是考虑不周,完全没有顾及宿涵武学不精听了这些更是让他脆弱的自尊不堪一击了。”
自责有那么一点, 但翻脸不认倒戈相向暗下杀手这些事,秦筝不得不承认他即失望又心寒,找个理由只是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台上刀剑碰撞之声此起彼伏,刀光剑影晃得人眼花缭乱,宿涵起手落地稳如泰山,武艺确实精进了不少。马少渊也不甘人后,他每一次攻击都是蓄了不少的内力找准宿涵最薄弱的一个地方劈过去,即使及时回护,也会被这骇人的力道震伤。
人们翘首以盼,都在猜测谁会在车轮战里第一个胜出,甚至有的不入流的小门派已经当场开设了赌局,秦筝竖着耳朵听,宿涵的赔率很低,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老牌大派胜出的机会要大一些,更何况掌门亲自观战,广寒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秦筝知道师父就坐在不远处,他不敢多看,内心却隐隐有些惴惴难安。加上曲尘一席话,让他本尊坐在一边装作没事实在尴尬。
温庭云见他沉思着什么,从衣服兜里摸了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出来,塞给秦筝道,“帮我买一注,现银加上票子大概一千两,押马少渊胜!”
秦筝:“……”
他掂了掂,分量不轻。
谁知一旁的曲尘也让近侍递了一个钱袋子过来,语气冷淡却勉强维持着礼数,说,“劳烦这位兄弟帮在下也买一注,两千两,押宿涵胜!”
“我出三千两!”温庭云眼神微眯,阴沉道,“票子会让万商钱庄的掌柜送来,管够!”
“四千两。”
曲尘低头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五千两!”
温庭云来劲儿了,“你这么喜欢跟我抢?”
“一万两。”曲尘笑着说,却没有任何善意,“是你抢了我的。”
“两万……”
两字还未出口,秦筝一把将他拉住,风驰电掣地在掌心掐了一下,又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让温庭云冷静下来。
九爷想了会,自己手里实实在在牵着这个人,犯不着和曲尘斗这么幼稚的气,没得让秦筝觉得自己小心眼,多划不来啊,所以也就作罢了,五千两就五千两吧。
一注五千一注一万,一紫一黑两个方才还有些沉甸甸的钱袋子如今看上去单薄又可怜。
拿了万商钱庄的白条,温庭云气势如虹地盖了一个“云”字红戳在上面,而后塞给秦筝,曲尘的近侍则已经揣着银票跟在他后头了。
他只有挤着过去给两个幼稚鬼下注,听见秦筝报出惊世骇俗的赌资时,围在桌前的赌徒们也顾不上观战,注意力从激烈的打杀里转移到秦筝身上。
“那是国师的家丁吧,国师也喜欢赌钱?!一出手就一万两这么阔的!他押的谁啊我要跟注!”
“另一位下注的是谁,五千两押胜义堂那不是等着打水漂么!”
“豪云天今儿个开庄设局可真要赚翻了!你们掌门脑子好使!哈哈哈哈!天天都给咱们遇见这种散财童子还练什么武呀!”
“就是就是!我要去南疆开赌坊!这位小兄弟劳烦问一句,国师府在哪可否透露给在下?那边房租贵不贵,门面儿好盘不好盘?”
“唉唉怎么人也不理,下了注条子不拿你跑啥!”
秦筝又硬着头皮转回去匆忙拿了纸条子,回桌坐下。
曲尘细不可查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眼神涣散,也没有起疑。
而台上,宿涵方才猛提内力企图以快招取胜被马少渊给掣肘了下盘,如今内力有些虚浮,他突然有些没站稳给对方留了下手之机。
胜义堂拳法刀法都以蛮力闻名,宿涵左肩受了一掌,当即就呕了一口血,他忍着疼始终未让脚后跟出界。
擂台比试规定先出界者算输,这一下有惊无险,可内力亏空让他失了先机。
温庭云冷笑一声,道,“看来我这以小搏大还歪打正着了?”他一只胳膊担在桌子边,杵着下巴兴致盎然地说,“还掌事大弟子呢,广寒除了宿涵可是找不到人了吗?挑个废物来冲门面,连哥哥的脚指头都不如!”
曲尘听到后面那一句,也是十分赞同,默默地“嗯”了一声,完全没有在意他花了一万两押的正是这个不如别人脚指头的东西。
秦筝:“……”
只听马少渊突然喊了一声,三人急忙抬头看过去,宿涵剑尖沾着一绺布条,滴了一滴血在地上,马少渊的左肩已经被刺破了。
这一伤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双手握刀,脚尖一垫,持风卷残云之势劈砍过去,宿涵提剑急档,几招诡异剑法竟然把势不可挡的刀风尽数化解于无形。
一刀一剑激斗几个来回,台下掌声连连,台上却风云暗涌杀招已现。
秦筝心里咯噔一下,抓着温庭云的手急道,“那剑法不是广寒的!”
“你确定?!”
温庭云也看出了不对劲,宿涵刚才挡招非得提着八分内劲才能护得住自己,如今轻描淡写的用了几招奇怪的剑式居然可以把马少渊下沉丹田之气才用得出的刀法给化解得一干二净,明明气息已经紊乱,体力也有所不济,内力无法支撑招式按理说是使不出什么有效的剑法的。
“嗯,那不是本门武学。”他复杂地看着温庭云,低声道,“倒像武当的剑法。”
曲尘奇怪地看着秦筝,蹙起眉来,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却听轰隆一声,马少渊被踢下了擂台,砸坏了隔壁一张桌子,胸前衣服已经被挑得衣不蔽体,笨重的钢刀压在他的胸口,他竟是连站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胜义堂的人见自己舵主如此狼狈,急忙过去扶他,灰溜溜地扛去一边临时设立的医馆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