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和宿涵的一番对话说给了二人听,不过省去了金屋藏小倌之类的调笑。
苏耽听完之后把瓶子拿过去打开细看,掐了一颗出来点水划开,点在舌尖尝了尝道:“可谓是个制/毒高手了,不过比起我还差那么一点。秦筝,你说这是你娘做的?”
“宿涵是这么说的。”秦筝回忆了一下,刘堇栀确实喜欢研究草药医道,但并未听说她对制/毒也有涉猎。
苏耽突然抱着脑袋自言自语起来:“不会那么巧吧……不会吧……”
温庭云瞧他这样子,有些莫名:“怎么了?什么巧不巧?”
苏耽说:“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俩给秦筝验毒,我给你说过,这尸王散啊是出自我手,别人调不出来的!但是我以前……我送过给一个人。不对,不是送,是尝试下毒失败了。”苏耽说起来还觉得有点可惜。
“曾经的七谷主夫人?”温庭云想起来他确实说过,当时并没有在意。
“嗯。多少年前了的事了,我也就见过她一面,现在回想起来七谷夫人的容貌跟你还挺像。”苏耽仔仔细细打量起秦筝来,越看越觉得眉眼和七谷主夫人神似:“已故的七谷主名叫顾元赫,听说他曾经是武当山高徒,不知何故杀了自己师父,这才逃到地藏神教寻求庇护之所。后来他摸爬滚打坐上了谷主之位,还娶了妻。我一向不爱打听别人的家务事,对他娶了什么人、姓甚名谁、因为犯了什么事儿甘愿入教一概不清楚。可这么一说,他们夫妇俩离谷遭难至今已有二十六年了。”
苏耽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秦少侠如今芳龄几许?”
“二十六。”
七谷主,顾元赫。
刘堇栀到死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身世,难道他的亲身父亲,竟然是魔教已故的谷主?
苏耽一副“原来就是你”的神色,“啧”了好几声,递给温庭云一个眼神:自己人。
温庭云:“……”
秦筝有些困惑:“我娘制毒定是私下瞒着卫冰清进行的,怎么现在反而都到了他手上?还有,子卿说那个曾经来过广寒的魔教之人,出自七谷?怎么又是七谷……”
苏耽道:“你说傅严这人老奸巨猾,会是他派去的吗?”
“不像。”温庭云笃定道:“那个人是老谷主心腹的儿子,和如今傅严的势力两厢不来往,在谷里也没有什么地位。傅严这人戒心很重,从来没有重用过他,几乎等于散养在谷里混吃等死的那一类。”
秦筝道:“如此说来,这人应该同我年龄相仿,如今尚在鸣音谷中吗?”
“不在了,贺迟只能探听到些零星的消息,这个人没什么存在感,认识他的人说他消失了快一年了。傅严曾提起过他谷中有人叛逃,怀疑就是这个人和你娘私下联系,闹出广寒山庄的事。”
温庭云捏了捏秦筝的手臂,温声道:“不在谷中反而更好,如果他真的是那夜要杀宿涵的人,定会想法子再找宿涵寻仇的。而且他应该知晓很多关于你身世之事,没准儿会主动来找你。”
那边宿涵和卫冰清做的事,秦筝还没理清楚,这边又多了一桩无头悬案,自己要真的是顾元赫的儿子,卫冰清说他勾结魔教倒也不冤。或许卫冰清是知情的,怕他回了魔教对广寒不利,这才选择了不说。
总之都是猜想,秦筝现在恨不能立刻见到连翘和那个纹着海棠花的姑娘,亲口问一问自己的娘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己的爹又是谁。
稀里糊涂的过了这几个月,实在想清清醒醒地开始新生活了,哪怕还是逃不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可现在和从前不同,他身边多了一个温庭云,就算还要去街边讨饭,吃点残羹冷炙都是笑着的。
秦筝说:“不日就要举行武林大会,连翘她们给我送了几次信,届时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见了再说吧,你这次可不比之前肩膀上的小伤了,还有几日,好好在家调养。”
秦筝把他衣服拉起来,让他自己扣好,转过身打算煮面条:“再吃碗面该睡了,苏耽要么?”
本来他是喝鸡汤喝饿了,可瞅见秦筝用鸡汤煮面,提前在空碗里放好了佐料,居然舀了满满两大勺辣酱,这要是吃下去不得当场去世?
苏耽边摇头边抬盘子起身:“不吃了不吃了,我也不方便在这里打扰。”
他起身走到门前,想起一事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回头道:“我好歹也算半个大夫,病人该听下大夫的嘱咐吧。那个……谷主啊,你现在不易过分操劳,需养精蓄税,养、精、蓄、锐明白吗!”
“精”字被强调得如此做作,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筝虽然背对着,耳根子也刷地红了,温庭云抬起个茶壶假装要砸过去,这才把苏耽给轰走。
“别听他瞎说,咳……就是个半吊子的赤脚郎中,还装起圣手来了,不知天高地厚!”温庭云脑子里确实在琢磨有的没的,被说中心事也有点不好意思。
秦筝烫好了面条,端到面前,看他大口大口地吃下,心满意足得不自觉想笑:“你自带的厨子都没你能吃辣,这么多年了口味还这么重啊,慢点,我又不跟你抢。”
温庭云“吸溜吸溜”吃得尽兴,忙活了一晚上,还被秃驴乱棍打了一顿,可不得多吃点。
他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抬起眼来:“辣哭了有人哄,我喜欢有人哄,所以就老吃辣的。”
秦筝一时不知道这是撒娇还是在说情话,小心翼翼地伸手把他嘴角的面条给拿了下来。
“哥哥,解药在卫冰清手上,你应该答应他的。”
秦筝一愣,没料到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事成他给不给我解药还另说,可是要以害他人性命为代价,算了吧。我落魄归落魄,良知可没让狗吃了。”
秦筝把碗收拾走,背过身去轻轻道:“何况要我害的人是你,这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听见这番话,温庭云近乎狂热地盯着秦筝的背影端详起来,要是眼神真如火,恐怕秦筝已经被烧得尸骨无存了。
这么露骨的情话,温大谷主简直受用不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半夜开机改了个名字,思考了好久,和好基友作者@落月无痕 前前后后大概琢磨了十来个,选了这个。改名字的初衷是因为,emmmm恶名昭彰确实太严肃了,如果读者看见文名都没有点进来的欲望,我写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都鲜有人能看见,所以我还是改了!连带着封面也换了一个可爱轻松的。
但是,之前的封面,还是十分感谢好基友@世有桃笙 为我做出来,她是个画师巨巨,画的很棒,也一直鼓励着我!感谢!
如果有一天我也有自己的读者了,不管我取什么名字,文案多废,都有人会看,我会有那个底气我行我素按自己的喜好来,现在我还不能,萌新为市场妥协了,唯一能坚持的就是我写故事的方式。
谢谢一直追更的你们!这周又有榜单了,好开心呀!
第65章
但被今夜梅庄的事打了个很大的岔之后, 温庭云心底烧的那团邪火冷下去很多,倒不是他不想要这个人,比起二话不说占为己有来, 温庭云开始变得有些焦虑。
秦筝体内的双毒随着时间推移, 只会愈加入骨三分,拔毒难上加难, 若以这样的体魄耗上三年之久,就算解药到手, 人也会因为浸毒过久而油尽灯枯, 活也活不了几年。温庭云一想到这个事, 就下不去欺男霸男的手,生生忍到火都退了。
他走到秦筝身后,也不打扰他洗碗, 两手环上秦筝腰间,下巴压在他肩上道:“你以前把张大娘家的碗砸坏了多少个还记得么?”
“哈,那时候毛毛躁躁的,还真是麻烦她了。要不是她心善愿意收留我们哥俩,我还不知道要带你在山洞里躲上多长时间呢。”
秦筝笑着, 心想那些年可真是把他这辈子的碗都洗够了, 连带着洗菜捡菜, 砍柴烧水浣洗衣物, 他一个大男人, 笨手笨脚硬是被逼着学会了怎么去照顾幼儿,靠自己撑起一个短暂简易的所谓“家”。
不过现在看来, 温庭云从来没觉得那段日子亏待过他,秦筝突然觉得婆妈些也很值当。
温庭云的呼吸均匀地吹在他脖颈上,实在是太让人欲罢不能,秦筝心不在焉地洗碗,又听温庭云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回去看一看她可好?”
“等事情结束了……”秦筝的笑隐下去不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事情结束的意思是报了仇血了恨,还是从这林林总总光怪陆离的武林里彻底脱身?于秦筝而言,就算事情一直拖着没有结束,死期一到也轮不到他不想结束。
这是个承诺,他给不了。
但凡谈论到以后的问题,温庭云察觉到他都在犹豫,便在他耳边轻轻说:“事情会结束的,等你身子骨好起来了,我再……”
“嗯?”
怎么又说到这上头来了。
“七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些时候。”这话像是安慰他自己说的。
“七年前难道你就,就那个什么了?”秦筝本来是想说,七年前你才十三岁,我比你年长那么多,到底是菜没烧对还是饭不合胃口,把他喂得对自己生出这种心思,关键秦筝日日和他同吃同住,竟也毫无察觉。
温庭云甜甜地笑了一声:“我喜欢哥哥很久了,我也不怕说出来,要是那会儿你留我,我想一直都跟着你。”
“现在呢?”秦筝勾着头,洗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现在留你还来得及么?”
“唔。”温庭云把头埋到他肩胛上,那声肯定反而变得含糊不清,有点撒娇宠溺的意味。
“咳!打扰一下,二位能先控制下自己么,叫我来做什么?”
温存了片刻,听见一清脆的女声,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这才直起腰一齐往门外看去,金芝语抱着手,斜靠在门扉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金芝语说:“听说我被烧死了,梅庄那把大火还怪到了你头上,等我爹爹醒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办吧!”
温庭云道:“这里不安全,广寒山庄的人知道我们在此处,可是他们没点破,恐怕有其他意图。我打算带哥哥去烟雨楼住几日,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们走吧。”
金芝语是土生土长洛阳人,提起烟雨楼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大家闺秀,跑去男人销金窟里住着,传出去恐怕得把金老庄主再气晕一次,温庭云就是顾虑到这一茬才特意叫她来问清楚愿不愿随行的。
“行。”金芝语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秦筝颇为意外:“金姑娘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金芝语坦然道:“知道啊,你们这些臭男人寻欢买醉的地方。”
秦筝:“……”
“闲杂人等越多的地方,越能掩人耳目,什么时候动身来叫我一下,我回去收东西了。”金芝语还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秦筝哭笑不得:“姑娘可真是女中豪杰啊,入得狼窝虎穴如此豪爽,我实在是佩服。”
秦筝不是恭维她,在他见过的女人里,脾性这么洒脱的金芝语数头一个,离家出走走得干干净净,恩怨分明,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就扭捏作态,要说对秦筝曾经有过什么念想,也拿得起放得下毫不拖沓。
可是金老庄主毕竟是真的因为痛失爱女不省人事了,秦筝还是提醒她道:“外传你死于火海,留的家书肯定没有送到金老庄主手上去,不管他和卫冰清私下筹谋什么,身为父亲,牵挂你的安危是人之常情。”
金芝语这时候才稍微有些动容,道:“我知道,我会再写一封信送去给他,让他知道我活着。”
温庭云说:“半柱香后走,姑娘去吧,一会儿让苏耽去叫你。”
后半夜,温庭云叫上了贺迟和苏耽,带着秦筝和金芝语悄悄去了烟雨楼。
五个人被分别安排在了不同房间,客来客往,谁都不会没事儿打开紧闭的房门叨扰旁人贪欢,一行人在此烟花乱世里住下,反而得了几日清静。
梅庄大火过去了七八日,武林大会终于在数次延期后,于洛阳城外的黄龙山祭台隆重举办,此山是神武行所有,听闻其祖坟就在山的南面,山顶有个从远古就留下来的祈雨祭祀用的祝祷场,收归神武行之后,他们依旧开放给百姓上山祭祀,还修了个功德塔可以焚香祈福。
走江湖的人知道自己手里血腥过重杀伐太多,尤其神武行锻造的还是凶器,故而总在“消除业障”上费劲心思,以求来世少受些恶报。
所以武林大会放在这里举办,别有用意。为了把这次声势浩大的盛会办好,神武行特地在祝祷场里搭好了台子,武场辽阔,备齐了桌椅板凳供众人观礼,容纳所有参会的门派也是绰绰有余。
此次盛会是对外开放的,老百姓只要站在外围,一样可以观看精彩绝伦的比试,如此这般,轻易就混进去无数牛鬼蛇神掺杂在百姓之中,秦筝和温庭云除了戴着两张丑陋无比的□□,挤在人群里都不需要再花其他功夫掩饰身份。
少有人见过苏耽,他也就不用遮住面貌,贺迟一早就被温庭云派出去了,金芝语虽然想来,一想这武林盛会暗潮汹涌,打着小算盘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亲爹,她就没了兴趣。
苏耽可怜巴巴地跟在两个人身后,听了一耳朵的调笑,好不容易找到张桌子三个人落座,苏耽已经牙酸得茶都喝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