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啃得苏痒苏痒的,秦筝忍无可忍,抬手揉进了他的头发,柔声道:“别闹, 你刚醒就……”
温庭云扭了扭脖子, 把他的手蹭到自己后颈那扶着, 瓮声瓮气地:“就怎么?”
他明知故问地“嗯”了一声, 向上拉着尾音, 故意咬了下秦筝的喉结。
这一举动让秦筝仿佛被什么扎了似的全身一个激灵,一股火从小腹蹿到脑门, 他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哼道:“出去一天了,还没来得及洗澡呢……”
温庭云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哥想哪儿去了,我现在没力气,不能怎么你,别急。”
这话说的,倒真像是秦筝急着跟他怎么着似的,他脸噌地就红了,无语地推开温庭云,把灯给点上。
“我急什么,就你这身子骨,经得起我折腾?”他不好意思转过身来,红透了的脖颈和耳根却遮也遮不住,“我去叫二姨来看看你。”说罢,恼羞成怒地走了。
空了的屋子里还留着秦筝的气味,温庭云斜靠在枕头上安享着片刻宁静,这段昏睡的时日他也并不是彻底没有知觉。
那个人偶尔的低唤传到耳间直入肺腑,他听见了。
额头和嘴唇的浅尝辄止,带着秦筝的羞涩和情不自禁,每次他都一触即分匆匆离开,却未见到温庭云抖动的睫毛。
其实他都知道。
这种有人守在身边的安心,有七年没有尝到过了,温庭云餍足似的伸了个懒腰望着天花板,舔舔嘴唇,永远尝不够似的,想着想着就笑了,直到秦筝把刘虞和赤伯都请了来,他还自个儿对着天花板痴笑。
赤伯一进屋见到他这样子,顿时皱眉,问秦筝:“你不是说他醒了吗?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这药不会还烧脑子吧?”
刘虞深以为然,“会不会是我解药用的太猛了……”
温庭云回过神,在赤伯和刘虞身上来回打量,有些警惕,笑也隐下去许多,他被子里的手悄悄摸去小腿上拿匕首却摸了个空,整个脊背靠在墙上如惊弓之鸟似的盯着赤伯。秦筝赶紧跟他介绍了二人是谁,把这段时间都是谁照顾他的详细做了说明,这才让温庭云稍微放下了防备。
听声音勉强能记得些零零碎碎的对话,好像确实是这两个人总在他屋子里叽叽喳喳。
刘虞淡淡地对他笑了一下,走过来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秦筝赶紧道:“她叫刘虞,是我二姨。”
温庭云这才伸出手,抬眸仔细看了刘虞几眼,冷不丁喊了声:“二姨好,谢谢二姨救命之恩。”
秦筝:“……”
刘虞毫无防备地噎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去看了下秦筝,秦筝尴尬地朝她傻笑,刘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下头。
把完了脉,她让温庭云靠好,对秦筝交代道:“虽然他清醒了,可体内药效还未彻底清除,这期间有个过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一开始每日的沉睡时间会比常人要多许多,清醒的时候头脑也会昏昏沉沉。”
刘虞转过头对温庭云认真叮嘱道:“迷/药不会伤及你五脏六腑,可残留在你身体各个角落,不要猛催内力,练功也要徐徐图之。还有就是,嗯……那个……”
温庭云见她支支吾吾的要说什么又讲不出口,偷偷看了秦筝几眼,于是心下了然:“我明白了,二姨放心,我和哥哥不会因为贪图鱼水之欢就盲目损耗体力,我有数!”
“噗————”赤伯本来在一边沉默地喝茶,直接喷了秦筝一脸。
秦筝赶紧去拍他的背,要是还有手,他恨不得现在把温庭云的嘴给堵上。
刘虞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还是维持着风度,秉持着一颗医者仁心继续叮嘱:“反、反正切记,不要操劳过度就是。那个,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温庭云心情很好,笑盈盈地把人送出去:“二姨慢走。”
赤伯还在一边咳,突然沉声道:“秦筝,你先回屋,我有话要对他说!”
秦筝:“嗯???”
“事关地藏神教,老夫有话交代温谷主。”赤伯眼神阴沉,秦筝从未在他眼底见过这种情绪,加之这三个月,这半身残疾的老人家从来不跟他说自己的身世,只是默默陪着他练武,偶尔指点几句,句句都在要害上,秦筝早就知道他绝非什么本地人,只木林森是不方便透露真实身份,秦筝也就不多嘴去问了。
“那我,先回去了,子卿早点休息,明早一起用早膳!”秦筝扒在门帘那直勾勾地朝他眨眼睛,在赤伯翻了第七个白眼的时候他才终于离开。
“温彦舒的儿子就这点出息?!”赤伯眼神如刀,盯在温庭云身上,凶狠地像是要把他的皮肉剜下来似的。
不知道这古怪老头和地藏神教究竟有什么渊源,温庭云心里隐隐觉得好像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什么很要紧的事,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不恼他,不咸不淡地答:“人在江湖飘,偶尔栽个跟头不是很正常么,老伯像是和家父认识?家父栽的跟头可比我这大多了,至少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放肆!”赤伯“啪”地拍了下桌子,气哼哼道:“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他就这么教你的?!”
“这些年我学会一件事,一个人值不值得我尊敬得先看过认识了才知道,年纪大或者资格老,我是不吃这套的。”温庭云两手往后一搭,皱起眉来,“你把他支走,就是为了教训我不尊老爱幼?”
“温庭云,作为长辈,我不会因为你们年轻,就纵着你们这般胡闹。家有家规,温家的列祖列宗也断不会容得下子孙血脉在你手上断绝,还有秦筝!你不顾念自己温家,就不顾一下他?”赤伯说得义正言辞,推着轮椅逼问到床前,把温庭云给问愣了。
这也管得太宽了吧……
到底哪里冒出来的糟老头子,闲得管起别人断袖不断袖来了?
“我刚醒,脑子有点乱,恕我问一句,老伯您是秦筝的亲人?”
“不是!”赤伯斩钉截铁道。
“那总不会是我们温家的什么人吧?”温庭云盯着他的脸看,且不说蒙着纱,那些骇人的刀疤爬在脸上也看不出个什么。
“当然不是!”赤伯从白纱下面哼出一口气。
“那你管我们做什么?”温庭云挺直腰背,死皮赖脸道。
赤伯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听着确实让人起疑,解释道,“我不便透露自己的身份,可和二位的父亲都算是旧相识,这才多嘴来劝上一劝,如今两位可说是家中唯一血脉了,因为这种事断绝实属不应当啊!”
“你劝过他了吗?”
“嗯。”
“他怎么说的?”
“哼!”
温庭云窃喜,摊开手道:“这种事你光劝我有什么用,我还就告诉你了,我温庭云,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他扛回去当谷主夫人!”
赤伯一口气提不上来,“你————”
“你”了半天也没后半句,阴沉着脸,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
却有一个声音突然钻到了温庭云脑子里。
这是他昏睡的时候,朦朦胧胧听见的对话。
“师父告诫过,不可多言,你需谨记。”
“嗯。可他真的很像。连笑起来的样子都……”
“二十几年了,你还记得?”
“一颦一笑,此生难忘。”
温庭云甩了甩头,不知哪钻进来的话外音,这些三言两句并没有什么重点,就是提起了故人评点了几句罢了,没头没尾的,可不知为何赤伯的声音却勾起了他心底的疑惑。
赤伯捂着头似是有些痛苦,待他再抬起来时,那双浑浊的眼睛已经淡去了狠厉,望着温庭云的时候,就是个老者关怀着后辈,说不出的怅然,“你俩都……都半生坎坷,惺惺相惜我能理解,做个挚友和知己,将来也能干一番大事。可是,可是别的,哎。”
“算我求你,不,算我代他父母求你,你们断了吧,好不好?”
他是真的在恳求温庭云,眼里对温庭云的态度充满了热切和期望,盼着他能点个头,可温庭云只觉得好笑。
好笑之余……
又听见了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名字,是师姐取的?”
“是我。筝者,妙弦佳音,是要他记得鸣音谷的来处。而取这字的本意,是为父为母的希望他像竹子一样傲然挺立,经得起风霜吹打,要有翠竹之傲骨,更要做个不争炎凉的君子。”
“秦筝他……”
“顾筝,他原本,就该叫顾筝的。”
没头没尾的对话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断断续续,在温庭云记忆里平凑出了一个大致的因由。
温庭云脑子“轰”地一声豁然开朗,他在睡梦中听见的那些话外音,正是赤伯和刘虞偶尔的闲谈。
为父为母?!
顾筝……
顾元赫……
赤伯,赤。
温庭云神情复杂地盯着赤伯看了半晌,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论辈分还是资历,他不吃这套,要尊谁敬谁是自己说了算,现在轮不着他不吃了。
再是桀骜不驯不受管教,面前这个人他也不得不低头。
温庭云一言难尽地咽下口水,摆正坐姿,恭恭敬敬地朝着赤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叭!赤赤啊。赤赤啊~
第79章
闻言, 赤伯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瞪着他,怒道:“瞎喊什么!”
温庭云咧嘴一笑,笑得温文尔雅, 甚至又朝他鞠了一躬:“岳父大人!”
“……”赤伯两个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他许久, 狐疑地故作镇定道,“我说过了, 我跟温家顾家都没有沾亲带故。”
“岳父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温庭云完全没听他在解释什么,顾自接着问:“哥哥知道了吗?”
赤伯掐着大腿:“我不是!”
“他肯定不知道, 你不愿告诉他, 还是百花宫的宫主不让说?”温庭云摸着下巴, 踌躇间道,“说来也奇怪,无情婆婆从来不涉江湖事也是人尽皆知的, 可他不但派人去黄龙山祭台搅黄了卫冰清的好事,这里居然还藏着咱岳父大人,对了,那个哑巴恐怕就是当年和哥哥的娘联系上的人,这么说来, 是婆婆和广寒山庄有什么私仇?还是她跟地藏神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丢到面前, 温庭云也没指望赤伯回答他, 就是想看看他听见这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果然, 赤伯眼神闪烁, 又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很显然温庭云问的事情, 赤伯应该都知道,可是碍于什么原因不能明讲。
赤伯顾左右而言他道:“全都是你瞎猜的,你们这些小孩,想一出是一出,着实让人讨厌得紧!”
“岳父大人不要生气!”温庭云装得异常乖巧和有礼貌,越这么喊,赤伯脸色越是难看。
“算了,我对你说的话,你要是有心就仔细考虑考虑,否则就当我对牛弹琴,至于你那些毫无根据的臆测,不要对秦筝瞎说,没得让人真误会了!”赤伯气哼哼地推着轮椅走到屋外,又道:“你的刀我收着,明天自己来取!”
“多谢岳父大人!”温庭云见他不肯承认,笑嘻嘻地送他走。
眼见着赤伯都出去了,温庭云躺下准备歇息,听见轮椅又退了回来。
“温庭云你个臭小子,就算我真是他爹,也轮不到你叫我岳父!他怎么能跟个男的……哼!再说一次,我不是!不是!”
赤伯甩下最后一句话,走得干干净净。
屋子彻底安静下来,温庭云暂时把自己从秦筝的糖罐子里捞出来,好好捋了捋思路。
百花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情婆婆又有什么目的,温庭云自知和秦筝不一样,秦筝容易相信别人的善意,他可不会,这些年摸爬滚打,要他相信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和反复无常的人心相比,温庭云宁愿和冰冷无声的凶刀打交道,至少死物不会说谎。
还有地藏神教和正道的冲突,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生死未卜的同僚,几位谷主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教中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而苏耽……
温庭云在察觉到自己中了迷/药的时候,就知道是他动的手脚,可他自始至终相信苏耽不敢对他有什么杀心,可以说,苏耽为了自己有个安享无虞的后半生,温庭云是他唯一的希望,这个人回不了正道,在地藏神教只能牢牢抱着九谷主大腿才能苟活,他绝对不会想不开去杀温庭云,那势必是有人指使了。
能指使得动苏耽,这个人让温庭云着实在意。
至于卫冰清和宿涵,各大派表面齐心,暗地里风云诡谲,温庭云一笑了之。
待他和秦筝好端端地从这里出去,他暗暗发狠,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些烂帐,总要一笔一笔算来的。
刘虞说过,温庭云苏醒之后,彻底恢复大概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虽然睡得较常人久一点,偶尔会发梦魇,总归是在康复着了,秦筝一颗提着心终于彻底放下,利用这最后半个月不受打扰的时间,他潜心修炼,武艺更有精益。
温庭云可没闲着,秦筝练武练得认真,他不想打扰,于是见缝插针地去骚扰赤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