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这么短短一截水泥路,便可预见未来全国都修着这种路后,交通往来得是多么的繁华!
“殿下,你会是个好皇帝。”
顾宝莛乍一听见贵喜这样夸自己,姑且受用了,但却悄悄说:“我只适合出点好点子,如果有个‘点子王’的官职,我倒是愿意去当,皇帝的话可不行……”
“你可以的。”贵喜幽幽说,“殿下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顾宝莛真是想都没有想过,之前是因为大哥,现在是因为四哥和三哥,再来他真的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他没办法像老爹那样处理好朝臣关系,而且说实话他真的很看脸,若是出了个什么大奸臣长得跟天仙似的,那他妥妥要完!
老爹这么宝贝的曙国,不惜让自己顶着太子位置十年,也要等大哥好起来接班的曙国,要是毁在他手里,顾宝莛得恨死自己。
“殿下心里想着百姓,所以可以。这天底下自古以来都是民意为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殿下的舟稳妥得不能再稳妥了,这就是民意。”贵喜公公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说,“殿下着实不必害怕的,就如今日,三王爷与四王爷之间那样尖锐冲突,殿下也游刃有余轻易化解,殿下这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小的却看得清切,若是殿下成为天下之主,所有人都将为殿下所用!”
贵喜说得激动,顾宝莛却是淡淡的,连一个笑脸都没有了,他打断贵喜的话,说:“贵喜,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处理不好的,我从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真正和任何朝臣共事过,哥哥他们……也没有你想的那样都对我言听计从,他们听我的,只是因为我是小七,是弟弟,他们让着我是一种习惯,可当我坐在上面以后,就不是小七了,我会犯错,犯错的时候,他们可就不会打我了……”
顾宝莛漫不经心地说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看见老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成为老爹,所以借口诸多,烦恼诸多。
未来在顾宝莛这里还有着无尽的未知,他不愿意去想,只想着手眼前,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
“哎,雪下大啦。”太子殿下忽然笑着指着京城所有瓦片上铺起的雪,“明天下朝以后,办完事情,约大家堆个雪人吧。”
贵喜知道太子殿下不愿意再继续那些话题,便自觉的闭嘴,只眼里有着一抹无人查觉的坚决掠过,最终藏入眼球深处,仿若从未来过。
角楼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宝莛才抱着不怎么暖和的手炉下了角楼,慢悠悠的回到南三所,刚换上朝服,又吩咐下人将昨夜薄兄送来的所有金银珠宝都送去四哥那里,让四哥看着办,便要上朝去。
谁知道一出门就撞见踩着开宫门的点儿来见他的薄兄。
“哟,薄公子这是来邀赏来的?且在我屋里坐坐,等我下班……下朝后再来想想赏你什么。”
的确是来邀赏的薄公子脸上有着一抹薄红,笑道:“那我便等你回来。”
这话,说得跟小娇妻送老公上班差不多。
脑子里面各种恋爱废料的顾宝莛脚步一顿,和薄厌凉面对面站着,忽地不知道还该说点儿什么,想来想去,道了一句:“你送我到乾清宫旁边怎么样?”
薄厌凉这个编外人员,还没有资格上朝的鲜卑王子外加义王世子点了点头,说:“好。”
“那感情好,对了,你怎么弄来那么多钱的?打劫人家马六姑了?”太子殿下天真的说。
薄公子则毫无半点儿心虚地说:“马六姑在本公子的劝说下良心发现,愿意为了天下所有相信她的人献祭自己,昨夜已经在我府上为了天下苍生步入大火,今天小七你若是出宫,随随便便打听一番就能知道了。”
“你这么厉害吗?”嘴炮王者?
薄公子笑说:“一般一般,要低调。”
顾宝莛‘切’了一声,说:“那既然你这样厉害,找个时间和我去渡口苦役休息的地方劝劝他们也种牛痘吧。”
薄公子一派温和儒雅的样子,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漂亮的太子:“你对他们好,他们可不一定领情的,小七。”
“我去了劝了,我安心些,他们接受与否是他们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太多。”
薄厌凉挑了挑眉:“你这叫管不了太多?”薄厌凉觉得顾宝莛实在是操心的命,之前就管得够多了,现在没有了挡在前面的布,那就更加放飞自我为所欲为。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顾宝莛佯装不悦。
薄公子眉头一挑,眼里含笑:“帮。”
“那好,我上朝去了,你就送到这里吧。”太子殿下拍了拍薄兄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穿过景运门进入前清门,走远了许久,才忽地眨着大眼睛回头,结果景运门处并没有谁目送他离开。
太子殿下愣愣看着小雪落在自己走来的那一串脚印上,莫名地感到了自己妄想的可笑来。
于是拍了拍脸颊,看见东武将军,立即笑脸相迎上去,招呼说:“东武将军,好久不见呀。”
少年太子热络地凑了上来,东武老将军也不能不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笑脸的太子?
“太子殿下。”东武将军俨然不知道怎么和青春期的少年相处,只干巴巴的行了礼,就没话可说了。
“东武将军可用过早饭了?”太子殿下闲话家常。
东武将军回:“吃了两碗面,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则说:“还没呢,对了,府上朱公子可好?”朱有虎那小子花枝招展的,过着顾宝莛向往的颓废生活。
东武将军提起自己那唯一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舍不得真打,便只能吹胡子瞪眼,说:“犬子不如殿下勤奋聪慧,日上三竿都不得起床,不过近日有童年好友到京城来,这倒让犬子跟着有点儿学好了。太子兴许听过他的名字,是个少将,现下在工部办事。”
顾宝莛岂止听过?
“嗯,有些印象,那位蓝少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太子的牛痘,老夫今日下了朝便要去种了,恐怕十天半月都无法上朝,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必和老夫讲,找姜副将便可。”
顾宝莛听了这话,能感觉得到东武将军对牛痘的支持,哪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连连应了:“好好,将军种了牛痘后注意卫生,多保暖,多休息。”
东武将军听着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少年在这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关心自己,忍不住也软了态度:“多谢太子。”
雪还在下。景运门有小太监扫雪而来,只是今日瞧见景运门的门口站着个门神一样的薄公子,纷纷更加卖力,生怕被这位贵人斥责,到时候轻则打板子,重则发配慎刑司,那可真是没有出路了!
雪下得大了一些的时候,有小太监弯腰驼背问薄公子要不要一把伞,或者有没有别的什么需要的。
一袭骑装的薄公子顶着一头薄雪摆了摆手:“不必,我等人而已。”
“可先去崇楼歇息着,等公子要等的人下朝了,小的前来禀报?”值班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薄公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必。”坐在崇楼里可就不叫等人了。
第113章 砸死┃小说里面都这样写的!
大约早晨八点下朝, 穿着朝服的太子殿下不必同其他大臣一样从正门出宫,他从侧面去往景运门,身边只跟着一个贵喜,两人踩着地上刚刚扫净的地砖, 跨过景运门的门槛, 便转弯准备回去南三所。
只是转弯的时候顾宝莛忽地被人拽了一下手腕,整个人便被惯性拉拽着差点儿撞上藏在景运门旁边的人身上。
“咦?”顾宝莛看着薄厌凉, 眼里满满都是惊喜。
薄公子微微一笑, 跟着太子殿下发出‘咦’的一声, 然后说:“今日你们上朝可上得够久的。”
顾宝莛伸手帮薄厌凉拍了拍头上的薄雪, 后者体贴的弯了弯腰, 让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的太子殿下更加方便一些, 动作亲昵得连风似乎都插不进去。
“你也知道上朝久,怎么在这里就等起来了?”顾宝莛拉着薄厌凉的手, 发现这位好友手冰冰冷冷, 连忙把自己的暖手炉送了上去, 跟照顾什么小朋友一样手把手的帮薄厌凉将手塞进兔毛的暖手炉中去, 然后才又说, “今日父皇批评了一番功勋贵族里张家祖孙当街纵马招摇过市的事情, 张大人老脸臊得别提有多红了。”
太子殿下说着,又笑:“还有柳肖,他爹柳公可没有他沉得住气, 柳肖柳大人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让温慧大师四处宣传识字教育的基础书籍,在朝上虽然没有提我的名字, 却是大谈温慧大师误人子弟,扰乱世学清风,学的都不是正道, 识字应当从孔孟学起什么什么的。”
“你怎么回的?”薄公子单手揣在兔绒的暖手炉里,另一只靠近太子殿下的左手却是随意的放在腿侧,随着行路的摆动,不时衣袍与太子的朝服擦过,少年的手指头偶尔也余温交融,似乎是只要有谁主动的再过去一点,便能轻易十指相扣。
顾宝莛右手的小指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被剥夺了所有力气,既不敢上前一分,也不愿意撤退,就那么继续和好友那只左手擦过,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被这样暧昧困扰的情绪:“我还能怎样回?反正我不理他。对了,今天下午不少大人都要开始种牛痘,朝上恐怕半个月都要没什么人了,有什么事情也都通过奏折汇报。”
“这挺好。”
顾宝莛低着脑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一路直到南三所,都只一门心思上下波动,回到南三所后,也不大大咧咧随便薄厌凉跟他独处一室,随便看他换衣裳了,房门一关,就和贵喜在一堆衣服里面换来换去。
贵喜公公看着太子殿下大冷天儿的,换了不下十套衣裳也没有找到想要穿的那一套,实在是怕太子感染风寒,忍不住说:“殿下就这套吧,好看极了!真的!”
顾宝莛伸手就立马捂住贵喜的嘴巴,手指头抵在自己的唇上:“嘘!你小声点儿!”顾宝莛可不想要坐在外间的薄厌凉听见他在里面疯狂换衣裳啊!那太奇怪了!好像自己是专门换给他看的,才不是呢!
贵喜公公一时无法理解太子殿下这种反常:“是是,小的小声些。”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太子殿下干咳了一声,松开捂着贵喜嘴巴的手,瘫坐在地毯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容易被薄厌凉左右了,这样不好,单单自己这样,薄厌凉却好像还是个死直男,全是他自己瞎想可怎么办?
顾宝莛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小金块儿,等冷静下来,才终于是不打算再换其他衣裳,把发冠重新束一遍后就满面微笑的出卧房,对久等在大堂喝茶的薄兄说:“抱歉抱歉,我是不是有点慢?”
薄公子安分的坐在属于上宾坐的位置,姿态从容,喝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自成一派风流气派,听见好友动静,那眼皮一撩,在朦胧的茶香雾气里便见从卧室出来的少年像是玉兰花成了精,着一身的雪色花瓣当衣裳,携着无尽的风月烂漫向他走来。
薄公子眼睫眨了眨,手中的茶杯渐渐倾斜,一时不慎撒了几滴茶水砸在他的衣摆上,薄厌凉立即将茶杯放下,站起来说:“的确很慢。走吧,你不是说要去渡口?”
“正是正是,骑马去?”顾宝莛发现薄厌凉步子都迈得大了一些,根本不等自己,连忙也加快了脚步,顺便回头对贵喜说,“我与薄公子出宫去了,你不必跟着!”
只要是薄厌凉在,贵喜和其他侍卫便没什么用武之地,贵喜便习惯的行了礼,目送太子与薄公子一边说话一边离开南三所。
顾宝莛与薄颜零要去的渡口,京城只一个,叫十里渡口,制作水泥的院子也修在渡口附近,所以此去倒也方便,能够顺便看看水泥厂的进度如何,这是顾宝莛最关心的事情了。
只不过从前的渡口和今日所见,大有不同。
渡口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渡人,一个区域是渡货。
渡人的码头较少,停泊的船只大大小小却也一眼望不到头,船是典型的古代船只,有单层的,也有豪华的两层大船,而渡货的码头货船极大,到处都是汗流浃背的工人在雪天里也热火朝天的搬运货物,另一边还有被官兵看守的苦役跳入水里清理河中泥沙石块儿,死鱼烂虾夹杂其中,于是码头这边臭气熏天,到处都是泥巴,还有拉货的马驴牛随地大小便,着实惊着了甚少过来的太子殿下。
顾宝莛与薄厌凉两人驻马在渡人的码头,迟迟不知道怎么过去,顾宝莛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和薄兄的衣裳,笑道:“我们就这样过去?怕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小七你难不成还想混入其中,跟他们一块儿下水清理河道去?”薄公子淡淡说,“本身你我也不必亲自去与那些苦役交流,让管理苦役的捕头寻其中能说得上话的苦役代表来与我们见面就是,或者直接把你想要知道的问题直接告诉捕头,再给其半天时间,他便能把你想要的答案送到你的手上。”
顾宝莛摇了摇头:“那样说不定得到的不是真实答案。”
薄公子:“是不是真实的对你来说其实没有区别。”最重要的是小七你是想要苦役们也都接受种痘,还是不想要,一句话的事,只要你想,他们不愿意也必须做,这关乎你的目的是希望维稳,还是收买人心。
薄厌凉话只说了一半,原因无他,他了解小七,小七能够来这样想要接触苦役,无非单单只是因为小七心好,他希望给苦役一个属于天花的希望,希望将道理掰碎了让大家明白,殊不知这其实是一种过分的自由,倒还不如强制所有苦役种牛痘来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