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大人。”
两人目送着江简走后,阿喜道:“小时候还未曾见过江大人,只知道他是当今皇上的老师。”
“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时皇上并不是太子,其老师自然也并非高官,你没见过也正常。”杨晔摸了摸阿喜的头:“不过这下宋一煜可算是要倒霉了,少傅定然会告他一状。”
“好了,回去吧。”杨晔把阿喜送回轿子上,转身去了方才的摊贩处。
摊贩道:“先生有事?”
杨晔掏出了二两银子放在摊子上,温声道:“去茶肆喝盏茶水,聊嗑聊嗑。”
摊贩会意,连忙收起银子:“得咧,先生。”
杨晔勾唇一笑,矮身上了轿子。
两日后,是殿试放榜的日子,当日京街十分热闹,京城里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哥儿都在这一日打扮的十分鲜亮,出街观望,家境一般的就在街上闲逛,若是家世不错的便会早早去临街的茶楼订上个位置,等金榜出来以后,就可见高头大马,身披红袍的状元郎游街,一睹风采。
殿试不似一般考试,放榜并非一早就把红榜贴出,而是填榜官填榜以后,把考生召集进宫,举行传胪大典,由皇帝宣召,中一甲者即刻封赏官爵。
一大早杨晔连同李橙温寒就出发了,阿喜是跟着三人一道出门的,李橙在当初他们喝茶的茶楼里订了个雅间,不管他们之中有人是否中了一甲,阿喜都可以在雅间里看状元游街。
杨晔把阿喜送上茶楼后,三人便进了紫禁城。
还是那将近一百个人,乌泱泱一大片,个个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手心里捏着把汗。
今时进宫和考试时进贡又是另一番心境,有的考生这一生兴许是最后一次进入紫禁城,而有的考生以后则会日日进入紫禁城,前途未卜,怎能不忧心紧张,而诸人的命运却在宦官展开圣旨那一刻便被安排好了。
乔公公的声音尖而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响彻整个大殿,一通无关紧要的宣告之后,圣旨宣入正题,杨晔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宦官有意顿了一瞬,旋即宣道:“科举殿试一甲第一名,文阳县人士,杨晔!”
杨晔的心紧缩了一瞬,猝不及防被念到名字,他竟有一丝摸不着头脑,纵使有所期待,可他也未曾想过会成为第一人,会试时他满怀期待,结果现实却给了他一记耳光,现下他无所期待之时,竟然又被惊喜给砸中。
他的脑瓜子嗡嗡的,还未曾从震惊之中醒过神来时,又听到宦官宣旨:“一甲第二名,文阳县人士李橙,一甲第三名,文阳县人士温寒。”
众人惊疑,小小文阳县竟然连出一甲三名!
紧接着宣的是二甲和三甲的考生。
杨晔三人早无心再听往后的名字,心思全然留在了自己和两位同伴身上,最高兴的事情大抵便是自己功成名就,而自己的好友同样也在人生的高点。
晕晕乎乎中,走完了紫禁城听榜的程序出了宫,三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一个探花,在大殿里被皇帝钦赐为官后,同穿御赐的一甲红袍,头戴官帽,红袍相衬,面色红润,当真是意气风发。
“恭喜杨兄!”
“恭喜李兄!”
“恭喜温兄!”
........
“恭喜恭喜!”
三人心中皆是喜意,逗乐一般互相在宫门口恭祝了一番,像一甲的三名考生是好友的情况可谓是少之又少,宫外一行官兵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一名官兵好心上前道:“请三位大人上马吧,可别误了游街的好时辰。”
杨晔干咳了一声,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三人在官兵的指引下各自回到了拴着大红绸的马儿身旁。
杨晔是状元,游街为首,他拉住马栓,翻身上马,游街的是温顺的好马,即使如此,为了显得官家威严,马儿选的很是高壮,若非有过骑马的经验,他可能还上不去。
坐上马整个人都高了一大截,他个子本来就高,现下看人更要低头才能瞧到,一瞬间什么都变得矮小了起来,自己像被拔高了一般,居高临下的感觉果真是非同凡响。
一甲郎纷纷上马,开路的官兵敲响锣鼓,马蹄儿踩在石板上,阵仗颇大的缓缓朝京城主街而去。
“听到锣声了,状元郎游街了!”
一声欢呼,百姓皆往主街两旁围去,望着紫禁城的方向。
锣鼓声渐近,郎君骑马行来,人群沸腾:“此次一甲的考生皆是及冠之年左右的青年郎,好生俊朗!”
呼声此起彼伏,街道旁茶楼里的姑娘小哥儿们闻言皆是推窗眺望,青年才俊,怎会不吸引人。
高头大马的状元郎俊逸温和,榜眼风度翩翩,探花清秀内敛,一时间真是让年轻姑娘小哥儿们瞧花了眼睛,每三年京城便会有一次一甲游街,可是像今朝这般惹眼的游街还是头朝,若非三人有官兵相随,又身着红袍,倒是要让人误会这是选美游街。
“李橙哥哥!”
茶楼上一身娇滴滴的呼喊,李橙从嘈杂的声音中听见这一声大喊,寻声而去,还未抬头,一枚香囊便击中了他的肩膀。
李橙暗暗咬了咬牙,腹诽谁家姑娘力气这么大,抬眸便扫见了宋妙像一团沙袋一般挤在窗户上,一张脸激动的发红,他赶紧跟未瞧见人一样收回了目光。
早听说一甲游街会有姑娘小哥儿朝一甲郎身上投掷鲜花香囊等物件儿,以表示心中的倾慕之情,李橙昨儿还跟杨晔温寒说道这事儿,若有机会游街,他希望姑娘们都能大胆往他身上投东西,以此展示自己的魅力,没成想今朝还真有人投掷,只不过投掷之人差强人意。
与李橙并排的温寒正想偷笑,微微偏头,还未发笑,一枚香袋就从他的嘴边擦过。
似乎是受了宋妙的影响,矜持着的姑娘小哥儿们觉着光瞧人脸红不行,得大胆些,于是纷纷朝自己心仪的一甲郎投掷香囊花包。
一路行过去,茶楼上丢下来的香囊鲜花跟冰雹一样络绎不绝的砸在三人身上,马儿在行走,这时已经分辨不出谁的香囊鲜花多受欢迎了,总之三人都在被砸,不仅上头砸,下头也掷,偏生三人还得保持仪态,要稳重自持,不能躲。
神情俨然从刚骑上马出来时的春风得意,逐渐转变成了严肃。
杨晔默默咒骂李橙,要什么鲜花香囊,这下子闹得跟过街老鼠一般,连帽子上都挂上了花。
此时城中一隅酒楼上也在观望游街的江简笑叹了一声:“京中许多年未曾这般热闹了!”
“到底还是皇上会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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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游街队伍行至京城中心地带,杨晔在马儿上远远瞧见了心许茶楼的招牌,目光寻着阿喜的身影。
这当儿茶楼上临街的窗户皆被打开,窗口边或站或坐着好些看热闹的人,从二楼的第三个窗户里,他瞧见了阿喜扶窗而立,此时正在看着他。
“快瞧,快瞧啊!状元郎朝我们这儿看过来了!”
“小姐,状元定然是在瞧你呢,奴婢瞧心许茶楼里独小姐最为出众!”
“别胡说。”
心许茶楼里沸腾而起,阿喜见杨晔临近楼下,楼上便开始不断的抛鲜花香囊,未准备这些物件儿的竟把自己的手绢儿给丢了下去,场面十分壮观。
小时候在京城居住,他是知道一甲郎游街之时有抛香囊鲜花的习俗的,虽未准备鲜花,他却是背着杨晔秀了个香囊的,趁着人多,在杨晔行至楼下时他赶忙也把香囊投了下去。
杨晔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阿喜,见到人一直温柔在笑,忽然有了动作,一枚香囊混着撒落的鲜花抛下,他眉毛一挑,抬手抓住了投掷而来的香囊,并冲楼上的人温和一笑。
楼上静了一瞬,疏忽间炸出吵嚷声:“他接下香囊了!接香囊了!”
“谁的香囊?”
“没瞧清啊!”
“好似是个小哥儿的!”
“胡说,分明是位小姐,我瞧的真真的,状元一直盯着人家瞧呢!”
眼见着自己的香囊被杨晔收了去,隔壁以及街上的呼声隔着墙都能听见,阿喜的心突突直跳,脸绯红一片,街道对面楼上的人往这边看来,他赶忙侧身躲进了雅间里,原是想给杨晔添添喜气,在万众之人中表达一下他作为夫郎的心意,哪成想杨晔会那般大胆,竟然当着众人给接下了。
他拧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心里既是高兴又是紧张,听着锣鼓声渐远,又信步上前偷偷靠近窗户。
□□队伍已经走到前头去了,现下只能瞧见杨晔高大的背影,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随意的垂在马腹上,若是细瞧,便能看见那只手里捏了个物件儿,指缝间露出了一截小红绳,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他亲手做的,他心里可清楚的很。
逢放榜必有宴会,游街结束,三人屁股被颠的生疼,未得休息,紧接着又去参加宴会,三人心里都有底,倒是也无人叫苦,连同着此次过了殿试的考生,诸人一同去参与了皇家钦办的宴会。
觥筹交错间,结实达官显贵,外带站队,诸人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杨晔是状元,考试当日又得皇帝的赏识,自然是诸位大官拉拢的对象,只不过诸位大人还未逮住杨晔时,杨晔瞧见置于高位上的少傅江简,先行端酒过去敬了一杯。
江简饮了酒,拍了拍杨晔的肩膀:“你倒是个懂事的。”
“学生有今日全凭大人照拂。”
“并非是老夫对你照拂,而是皇上对你厚爱啊!”
杨晔只当江简说的客气话,笑着应了声,未曾想江简拉着他小声道:“会试之时皇上对你便很是看重,状元早就属意于你。”
“会试便属意于学生?可会试成绩,实在难以启齿啊。”
见其疑惑,江简朗声大笑:“会试诗赋你如何作答的,皇上能不气恼吗,自然是要给你长长记性,让你事事用心去做,而非自负才华而胡作非为呀。”
杨晔这朝才得知为何皇帝召见,最后竟得了个吊尾成绩,没成想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道:“不怕江大人笑话,会试之时并非是学生有心,而是身体不济,大病了一场,导致会试失利,不曾想竟让皇上误会,还请江大人从中调解。”
“竟是如此?”江简温声笑道:“若真此般,那皇上当可放心了。老夫瞧你的性子,倒是也不像那般自负才华之人。”
“老夫定然会同皇上说明白其中缘由,你仅需记住一点,你是皇上亲选的状元,往后只为皇上一人做事即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杨晔心中激荡:“学生谢大人提点。”
“去吧,别光顾着同老夫说话了,也去见见诸位大人。”
“是。”
杨晔心里有数,他已经在无声中归于少傅大人门下了,少傅是皇帝的心腹,他在少傅门下,不就是相当于直属于皇帝嘛。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皇帝这颗大树,一般的官吏如何还能入得了他的眼。面对其余大人,他装作初出茅庐,不懂招揽之意一般,把前来拉拢之人一一给打发了。
倒是李橙,在宴会上有意无意的抛出橄榄枝,为着自己的后路在做打算,也是不想一直受宋家的摆布。
宴会举行了半个时辰,应酬的累了,杨晔躲了一处僻静地儿里喝茶润喉,李橙循着他也一并躲着了。
杨晔瞧他牛饮一般喝茶,知他也是实打实的忙活了,道:“今日不少大人都在,怎生未瞧见宋庭游?”
李橙道:“据说前几日宋一煜喝醉了酒,当街阻拦意欲调戏一名已经出嫁的小哥儿,被人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因此事被皇上训斥,宋庭游原想还在朝廷诸位大人面前狡辩,可现下京城里的百姓茶余饭后便在拿此事儿说道,他想抵赖都不成,现下怕是在府上焦头烂额呢,哪里还有脸面出来参宴。”
“得亏他被绊住,否则我哪来机会结实别的大人。”
杨晔发笑:“宋家表面功夫做得好,也得该让他们吃点苦头。”
此时宋府内,宋一煜因醉酒之事被宋庭游禁足在家中,现下在屋里捶胸顿足,懊恼那日为何要在京街失态,引得父亲被申斥。
遭了父亲一通痛骂,他脑子也不知是灵醒还是不灵醒,竟不知那日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子襄,酒楼离街隔得远,他又喝了些酒,只怕自己数月前见了子襄一面,心里惦念他的厉害,因此而认错了人。
但转念一想,当日杨晔阻拦着不让见他的夫郎,若非心中有鬼,又怎么会如此。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方才打开房门,便瞧着他爹在庭院里负手转悠。
“你还敢出去!”
宋一煜面色一沉:“爹,我并未想要出去,只是在院子里走走。”
话音刚落,宋妙和孙蓼染从外头进来,两个姑娘正说得高兴,宋妙见大哥和父亲皆在院子里,兴奋道:“爹爹,大哥!李橙哥哥中了榜眼,今日游街可风光了,满街都是送花投掷香囊的年轻女子小哥儿。”
孙蓼染附和道:“是呀,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