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叁听到这话,笑了笑,说:“就是去上学罢了。我们父子还是能时常见面的。”
楚楣点头,又说:“还有一件事……”
说着,楚楣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屏退了宫人,只让自己和叁叁两人在凉亭里。
叁叁见楚楣这么神秘,也很好奇:“什么事?”
楚楣便说:“宛嫔真让人心疼,听说内廷司十分苛待她。现在大热天的,经常送去她宫里的饭食都是馊的。”
叁叁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还有这样的事情!内廷司也太过分了吧!”
楚楣却说:“内廷司有什么的,不过是办事的人。”
叁叁听了这话,明白了几分:“是有人让内廷司这么做的?”
“这个儿臣就不清楚了。”楚楣顿了顿,又说,“只是宛嫔之前盛宠,现在骤然落魄,墙倒众人推也是有的。宫里的人多半拜高踩低……这些我都是经历过的,最能体会,所以才格外感慨宛嫔的遭遇。”
楚楣借着这话头,忽而卖了一波惨。
叁叁闻言,也很心酸,只握着楚楣的手说:“孩子,以前的事情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楚楣笑道,“如果皇上怜悯宛嫔的话,不妨表个态。宫人踩低的时候很敏锐,拜高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只要皇上稍微流露一点儿对宛嫔的爱护,想必内廷司也会马上收敛。”
叁叁想了想,却说:“我该怎么流露对她的爱护呢?她现在是待罪之身……”
楚楣便道:“是啊,所以皇上不宜直接追究内廷司。这样吧,皇上着人送个东西给宛嫔。内廷司的人听见了,以为皇上对宛嫔余情未了,自然不敢苛待。”
叁叁想了想,好奇地问道:“送个东西?送个什么?”
楚楣便道:“送个香囊之类的小东西,不显得贵重,却很有心意。低调之余,又能表示宛嫔并未失宠。”
叁叁闻言低头,看到自己腰间系着的那一只“皇后红”香囊。
“这个……”叁叁捏了捏那个香囊,皱了皱眉,说,“这个是皇后送给朕的,不能转赠宛嫔吧?”
虽然叁叁自觉与皇后没什么私情,但即便是普通朋友之间,也没有随手把人家送的礼物转赠的道理。
楚楣垂了垂眼眸,又说:“自然,这个红色是皇后独有的,你送给宛嫔了,反而给她招惹祸端。”
说着,楚楣又拿出两个香包,只说:“这香包,和我身上的是同一款的。我一个,您一个,母妃一个,岂不是显得一家人很亲热么?”
叁叁接过香囊,只见这是一个茶绿色的绣白茉莉的小巧香包,闻着芳香扑鼻,中间有浓郁的茉莉、冰片香气,在炎炎夏日里分外清新。
叁叁又看了一眼楚楣,果然见楚楣腰间系着一个一样的。
叁叁只说:“很好,很好,我们三人戴一样的,显得亲密。”
楚楣便替叁叁戴上了茶绿色香包,又说:“我去学宫读书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希望皇上一直戴着这个香包,就当是想念儿臣了。”
叁叁点头,说:“自然。”
楚楣又说:“但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不喜欢?”
叁叁讶异:“皇后为何不喜欢?”
楚楣苦笑,说:“我自小遭受冷眼,知道不被喜欢是什么感觉。这么说可能是很不敬的,但我愿意和父皇说实话——儿臣觉得,皇后与太后一样不喜欢儿臣。”
叁叁愣了愣,摇头说:“皇后那是面冷心热。他没有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怎么会那么用心地帮你张罗进学的事情呢?”
楚楣却道:“既然如此,还望父皇一直戴着这枚香囊,直到我们下次相见。但是……如果皇后不允许,那就罢了。儿臣不愿意帝后因为儿臣而失和。”
叁叁苦笑:“你这孩子太敏感了。”
叁叁让内廷司的人将香囊送去给宛嫔。
内廷司闻言大惊,果然如楚楣所料的,立即改善宛嫔的待遇。
丽妃知道此事后,更加忌惮。
而叁叁却没什么旁的心思,左边系一个茶绿色香囊,右边系一个皇后红香囊,大摇大摆地回到皇后宫室。
皇后原本没觉得什么,只是瞟了叁叁一眼,道:“你知道一句话叫‘红配绿,赛狗屁’吗?”
叁叁笑了,说:“那是指大红大绿。我这个绿是茶绿色,相当的清新百搭呢。”
焉薄晚却道:“怎么出去逛了一圈身上就多了个香囊?哪个‘闺蜜’送你的?”
虽然焉薄晚知道叁叁把妃子们当“闺蜜”,但焉薄晚更知道,妃子们并没有将叁叁当朋友。一个个的,都想着怎么争宠呢!
这香囊,肯定又是哪个不长眼的递过来的。
也是胆子够肥,明明看到叁叁系着皇后红的香囊,还敢凑上来找死?
叁叁却又说:“不是‘闺蜜’,是儿子。”
一听到这个,焉薄晚的火气又上来了:“是楚楣?”
“是啊。”叁叁回答,“他说……”
“摘下来!”焉薄晚恨恨道。
叁叁愣住了:原本楚楣说焉薄晚会不允许叁叁戴这个香囊,叁叁也没在意。现在看焉薄晚的反应,才知道楚楣说的倒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叁叁不是个习惯把话藏着掖着的人,便直接问道:“晚哥是不是不喜欢楣儿?”
焉薄晚一怔,只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算什么东西!”
这语气是十足的无礼,但也是十足的焉薄晚。
焉薄晚口中似乎说什么失礼的话都是合理的。
叁叁联想到楚楣说的那句“儿臣觉得,皇后与太后一样不喜欢儿臣”,便有了猜测,问道:“难道是因为太后不喜欢楣儿,所以你也不喜欢楣儿吗?”
焉薄晚答:“太后是太后,我是我。”
叁叁更疑惑了:“那你是为了什么不喜欢楣儿?”
焉薄晚也无法说明白,只冷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需要理由吗?”
叁叁也是无言以对。
叁叁仔细一想,这焉薄晚总是一副骄横大少爷的作派。因为看楚楣不顺眼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很正常。
而叁叁则是个好性子,对待美人更是无比包容,因此对焉薄晚赔笑,说:“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楣儿。他也要去学宫,不碍着你的眼了。这个香囊呢,是我、宛嫔和他三人都有的。他们母子都吃苦了,我就戴个几天,算是给他们个面子,过一阵子就摘掉,你说如何?”
焉薄晚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要是叁叁和他力争要戴这个香囊,焉薄晚一定要拿刀将香囊剁吧剁吧,但现在叁叁赔笑解释,焉薄晚顿时就顺和下来了。
再者,这个香囊不是楚楣和叁叁独有的,是宛嫔也有一个的。也就是说,这不是成双成对的。
想到这一点,焉薄晚才稍微没那么在意。
——但也是稍微而已。
翌日,楚楣要离开行宫动身去学宫了,便先来宫室拜别帝后。
焉薄晚瞧见楚楣身上果然戴着茶绿色的香囊,和叁叁身上的是一样的,他还是觉得很扎眼。
于是,焉薄晚让小梁子去内廷司,命绣工赶做了一堆一模一样的茶绿色香囊,各宫妃子每人一个,不够还有,随便拿。托皇后的福,“皇帝同款”变成了“皇宫爆款”。
小梁子办好了差事,便回来皇后、皇帝面前报告:“各宫都戴上了茶绿色香囊了。”
“嗯。”焉薄晚淡淡的,其实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小梁子心知肚明,便又奉上一双鸳鸯香囊,只说:“这一对是绣娘单做出来的鸳鸯香囊,只给皇上和皇后佩戴。”
焉薄晚闻言,脸色稍微舒缓,只见小梁子捧着一个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香囊,一只绣着鸳,一直绣着鸯,都是姿态美丽、活灵活现的。
叁叁探头看着,便拿起一个系上。
看见叁叁系上了香囊,焉薄晚的脸色便大大改善了——小梁子松了一口气。
所谓鸳鸯,指的是一种雁形目鸭科动物,鸳指雄鸟,鸯指雌鸟。这种鸟雌雄异色,身为雄鸟的鸳鲜艳夺目,羽毛华丽,而作为雌鸟的鸯也秀丽可爱,但和色彩浓艳的雄鸟一比,就显得灰扑扑的了。
而叁叁直接拿了灰扑扑的雌鸯香囊。
小梁子便笑着对叁叁说:“皇上怎么拿了鸯的那一个?而不拿鸳呢?”
叁叁便道:“雄鸳长得漂亮,配得起皇后。”
说着,叁叁笑着问焉薄晚:“是不是挺好看的?”
焉薄晚只道:“娘唧唧的,哪里好看?”
说罢,便将香囊系在腰上。
日日不离身。
第33章
曾繁得到了皇帝赏赐的茶绿色茉莉香囊后,便没有再收到馊掉的饭菜了。
不过,曾繁依然高兴不起来。
“丽嫔已经变成丽妃了……”曾繁担忧地对她的大宫女水麝说道,“一枚御赐的香囊不但挡不住她,还很可能增添她对我的杀意。”
水麝点头:“是啊。当初在御花园,丽妃执意拉你出去,才让你在众妃面前露出染血的裙子……还有,听说阿莹要被打发去慎刑司,丽妃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反对的。这次‘假孕’的事情,和她怕是脱不了干系。她既然出手,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曾繁叹了口气:“阿莹如何了?你知道吗?”
水麝回答:“皇子殿下递了话进来,说阿莹暴毙了。估计也是丽妃杀人灭口的手段吧。”
曾繁揉了揉眉心,露出叹惋之色。
水麝却说:“阿莹这个吃里扒外的,也是该死。”
“她自然该死,但不该现在就死。”曾繁担忧地说,“她死了,就少了一个证人了。”
水麝不以为然:“要说,其实这事还是看圣心。只要皇上一直眷恋您,等风头过了,再寻个由头将你放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曾繁捏着手里的绿香囊,摇头说:“圣心更不可测了。”
“据说香囊也是皇子殿下的手笔。”水麝说,“殿下是唯一的皇子,现在又受宠。他与您是母子。他不忘关照着您,也是您的一重保障。”
曾繁低声道:“也是。楚楣平常不声不响的,对我也称不上热乎。但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他为了我也算是尽心了。”
曾繁不住把玩着这枚香囊,只道:“楚楣是个有心机的,他通过皇帝的手将这枚香囊送给我,真的是为了张扬皇上对我的恩宠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水麝反问。
曾繁摇头:“楚楣比谁都知道,越是身处劣势,越要隐忍。而非张扬。”
曾繁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去拿剪子。
水麝见曾繁要剪开香囊,连忙劝阻:“主子不可,这是御赐之物,怎能损毁?”
“当然。”曾繁笑答,“我只是用剪子将针脚挑开,过后复原,会跟新的一样,你放心。”
说着,曾繁小心地挑开香囊,果见香囊里头除了香料之外还有一枚黑漆漆的丸药。
皇后的宫室里有一汪池子,原本是要养荷花的。
但皇后不喜欢荷花,便全部拔了。
现在,池子里养了一双鸳鸯。
焉薄晚处理政务之余,偶尔开窗眺望,就能看到一双鸳鸯凫水,像极了他与叁叁的香囊。
现在的焉薄晚权倾天下,与之相对应的,他也是忙得停不下来。
他原本想让叁叁一直陪他留在宫室,但又知道叁叁会无聊,便许他去寻别的妃嫔打发时间。
焉薄晚处理政务的时候瞧不见叁叁,便瞧瞧身上的香囊,或是屋外的鸳鸯,也能解解烦闷。
焉薄晚正看着窗外发一会儿愣,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是叁叁的。
只有叁叁才能这样横冲直撞地跑进皇后宫室。
其他人这样子,都是要拖出去的。
焉薄晚听到叁叁的脚步声,心便软下来,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怎么了?”
叁叁手里拿着一圈白色的丝线,脸上讪讪的:“我的风筝线断了。”
焉薄晚捏了捏眉心,心想:我在批折子批到头晕,这皇帝倒去和美女放风筝了。
“断了就断了。”焉薄晚不以为意,“找我做什么?”
“那风筝是我画的,我还挺喜欢的。”叁叁说,“挂在宫殿的屋檐上了,晚哥轻功好,能不能帮我把风筝拿下来?”
焉薄晚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在处理国家大事,结果叁叁叫他上树拿风筝?
他万人之上的尊严呢?
尊贵的摄政皇后放下堆积如山的折子跑去捡风筝?
像什么话?
下一刻,焉薄晚已经跳上屋檐了。
“是这个么?”焉薄晚拿着一个画着火柴人的风筝。
叁叁高兴地点头:“就是这个!”
焉薄晚将风筝拿了下来,看着上面丑丑的火柴人,只说:“这个是你画的?”
叁叁点头:“是不是很可爱?”
焉薄晚正想说“可爱个屁”,然而,焉薄晚将目光转向叁叁,但见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汗珠,眼神亮晶晶的,焉薄晚愣了愣神:“……可爱。”
二人正说着话,却忽见小梁子跑了来。
“什么事?”焉薄晚又恢复了那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小梁子答道:“启禀皇上、皇后,宛嫔中毒了。”
叁叁大惊失色:“现在如何?”
小梁子答道:“太医正在诊治。”
焉薄晚倒不是很担心,却对叁叁说:“你怎么这么关心宛嫔?你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