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筠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顾东笙是长子,是已过世的大太太的儿子,在家中不怎么受重视,但他爱读书,功课好,每次从学校回来都能受到父亲的表扬,这让身为次子的顾南笠视为眼中钉、掌中刺,他是四姨太的儿子,四姨太育有两女一子,生了个不争气的顾南笠,她只想再生个儿子,没想到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得偿所愿,一年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分别是顾嘉芝跟顾雪芝。二姨太吃斋念佛,不争不抢,只有顾西筑一个儿子,而顾北筠这位三哥,却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男儿,从小跟着父亲四处打猎,以后自然是要从军,屡次被父亲夸“最像顾家人”。
顾北筠岁数小时,父亲还时时把他抱在怀里,自从上了学,就没再重视他。这让一向崇敬父亲的顾北筠很是受伤,他既不像大哥,也不像三哥,但要跟二哥比混账,他又差了一些,不上不下,在家中似乎可有可无。
那一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刚放了学的顾北筠回到家,却见二哥跪在父亲面前,父亲手执马鞭,一下下打在二哥的身上,四太太冲上去就跪在地上,两手死死抱住顾鸿望的腿,哭得梨花带雨:
“老爷!老爷!笠儿知错了!笠儿知错了!”
“别打了!别打了!”
一见四太太跪下,顾嘉芝跟顾雪芝也一齐跪了下来,一起哭喊着央求顾鸿望:
“爸!!爸!!哥哥知道错了!别再打他了!”
“知道错了?”
顾鸿望眉毛一挑,收回了马鞭,而顾南笠整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肉,“咣当”一声倒在地板上,没人敢靠近,一大家子人眼睁睁地看顾鸿望打顾南笠,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阻,这种场景只有三姨太能出场劝架,赶巧三姨太回了娘家,不在家。下人们更是给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外面打雷时,他们都要发抖。
顾南笠身上的衬衫被马鞭抽散,血淋淋的皮肉糊作一团,顾鸿望气得把马鞭扔在地上,指着四太太骂道:
“你教的好儿子!”
“他要是知错了,就不会挪用军部的钱去赌博!”
“周芳仪,你就算是出去卖,回娘家要钱,你也得把军部的空给老子补上!”
周芳仪是四太太的闺名,顾北筠知道四太太曾经是艳绝一时的头牌,父亲显然是要羞辱四姨太的出身。
听顾鸿望说了这番话,四太太的眼睛也红了,她抱着顾南笠嚎啕大哭,又用手指着父亲说道:
“顾鸿望!你以为南笠变成现在这样没有你的责任吗?!”
“好,我出去卖也把钱还上,大不了再做回老本行!不受你的气!”
“我带南笠嘉芝雪芝一起走!”
父亲没有阻拦,他怒气冲冲地上楼了。
“妈!妈!”
“妈!你不能去啊!”
“妈妈!”
顾雪芝跟顾嘉芝又去拉往门外冲的四太太,两个女孩儿哭得眼角泛红,这两姐妹只比顾北筠小两岁。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顾北筠,撞见这一切,大气也不敢出,堵在门口,正好跟要跑出去的四太太打了个照面,四太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咱家最讨喜的北筠吗。”
“毛还没长齐,老太太把老婆都给你找好了。”
什么事都能跟顾北筠说,唯独稚子这件事,他听都不能听,全家人都知道他有多讨厌林倦,林倦于他而言是一件丢不掉的旧衣服,既不想穿上身,又不能扔掉,老太太过世多年,唯一期望就是他跟林倦成婚,就算收林倦做偏房,老太太也要他成年之后跟林倦成婚。
老太太的遗嘱,没人敢违逆。
顾北筠已经好几年没看见林倦了,他虽然也在顾公馆,但两人几乎见不得面,他住西边,林倦住在东边,就连吃年夜饭,林倦也不能和他们坐一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要跟顾家熟识,都知道顾北筠有个童养媳,每每有人拿这事调侃他,他就要动怒,现在他上了高中,念了几年书,虽说敛了些性子,但听了这些话,还是忍不住。
“弟弟,你回来了。”
顾宝芝走了过来,一把揽过弟弟的肩头,朝四姨太笑意盈盈地说道:“四太太好,我见二哥好像醒了。”
“什么!笠儿醒了?”
四姨太疯魔地跑回去,顾宝芝朝顾北筠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动四姨太的心思,硬是把他这个弟弟拽走了。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竟然想跟那泼妇起冲突?往枪口上撞?”
顾宝芝一向看不惯四姨太,只是面上和善罢了,她知道自个儿母亲不屑跟这种勾栏院出身的人计较,但她不行,毕竟是周芳仪把妈妈视作头号仇敌,她总得要替母亲撑腰。
“妈最近不在家,你就想掀起点风波是不是。”
顾宝芝叹了口气,知道弟弟还没把林倦的事情放过,一直记恨那个无辜的少年,这么几年,他们两人比陌生人还要陌生,林倦那儿也一直是妈妈跟她打点着,要不然跟那些下人住在一起,他又不会说话,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
“小哑巴不是跟宋培风挺好的,让他跟宋培风结婚得了。”
“非要缠着我干嘛。”
“看来你都知道啊。”
顾宝芝瞥了顾北筠一眼,看他弟弟整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原来心里透亮得很,想起那个玉树临风的背影,顾宝芝顿了一顿,收敛自己的情绪,以长姐的身份再次教导:
“顾北筠,我告诉你,林倦可是你的人,就算你不想承认,也得娶。”
“这是老太太应下的亲,没有人会反悔,你反悔就是驳了老太太的面子、驳了戚家的面子。”
“你顾北筠的脸,有这么大?”
顾宝芝伸手就能揪住自家弟弟的脸,这小子这两年长得越发快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能超过自己。她捏红了顾北筠的左脸,顾北筠吃痛捂着腮帮子,又不敢跟顾宝芝顶嘴。而顾宝芝这两年看着林倦长大,知道他已经出落成怎样的人,她不敢保证顾北筠喜欢,但那模样,配这个傻小子,绰绰有余。
“有空多去林倦那儿逛逛,跟他说说话。”
“他十八,你也十五了,再过几年,总得……”
“打住打住!”
“我不想听,我回房间了。”
“你!”
顾宝芝望着顾北筠逃跑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走离庭院,往林倦住处去,她深知林倦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虽然只比自己小一岁,却懂事得让人心疼,明明作为稚子进入顾家,却跟下人混住,这一切都是顾北筠那个臭小子干的好事。
站在昏黄灯光门前的顾宝芝敲了敲门,他看见林倦从书页里抬起头,笑得温润,朝她打着手语:
“姐姐,你来了。”
顾宝芝为了能跟林倦交流也学会了手语,她点头,走了进去,坐在林倦身侧,又叹了口气。林倦不知顾宝芝为何这么晚还到他这里,但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静静地跟顾宝芝坐在一起。他自打来到顾公馆,除了宋培风,就只有顾宝芝跟三太太对他多有照顾,他一直心怀感恩之情。顾宝芝望向林倦,心疼地抚过他耳后的发丝,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眼,作为稚子,肤如凝脂,冰肌若雪是自然,但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却难得,纤瘦不瘦弱,寻常的粗布衣服在他身上也明艳至极,顾宝芝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北筠这么厌恶林倦,这样漂亮的人,谁会不喜欢?
他一定是没见过林倦现在长成什么样,如果见了,他一定也会重新喜欢他。
顾宝芝深知自己到了岁数,很快就要离开顾公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然逃不掉,但林倦就少了一人庇护,她只希望林倦少受点委屈。
“倦儿,我很快也要嫁人了。”
“我虽然不知道要嫁给谁,但我希望你快乐、幸福。”
“如果有难处,就去找妈妈,好吗?”
林倦听完顾宝芝这番话,低下头,默默地点头,也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落泪,憋住了眼泪,再次抬起头,郑重缓慢地张开口,对着顾宝芝无声地说道:
“谢谢姐姐,一直以来的照应。”
“我也希望你幸福。”
顾宝芝仰头,整理好情绪,很快站起身,朝门外走,正好撞上宋培风,她看见宋培风,内心一阵泛酸,宋培风看见她这么晚还呆在林倦的屋里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四小姐。”
然而回应宋培风的不是顾宝芝平日里周到有礼的言语,而是匆匆而过的倩影,隐去了所有悲伤的情绪。
第4章 心动
稚子的发育期比一般人要晚,直到十八岁那年,林倦才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他不敢声张,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就连最信任的宋培风他也不说,保守这个属于自己的秘密。作为稚子,他每天晚上都要用特殊药物入浴泡澡,自从16岁以后,他便不让人近身伺候,而是自己完成所有洗浴。
他坐在浴桶中间,低头时能看见胸沟之间鼓起一个圆形的硬核,浅红色,外面包着层皮,他不敢碰,稍微触碰就疼得发抖,横亘在胸前的圆核时而肿胀,时而扁平,他极力忽略圆核,却发现他越是不在意,就越疼。
林倦的生育器官也渐渐成熟,他不知道这些知识,从未有人和他说过,小时候,宋培风教他认字,还有在老家时,爹爹亲手教他写字,自此以后,再也没人跟他说过话。
稚子拥有男性器官的同时,也拥有女性孕育的器官,却没有女性的x器官,从外表上来看,他们与普通男人无异,而胸前的圆核正是他们孕育后代的重要器官,这如同核桃大小的圆核被称之为楔。
不敢再仔细端详这个异于常人的器官,林倦很快洗完了澡,和衣而睡。
翌日一早,顾北筠罕见地往东走,整个顾公馆很大,他不怎么往东面的楼走动,毕竟林倦住在那儿。他拗不过顾宝芝,怎么说也要来看看这位。
顾北筠刚要踏出一步,就站在了原地,他压低头顶上的帽子,故意遮掩一些视线,抓着书包的手逐渐握紧。这难道就是他姐姐口中还不错的孩子?从顾北筠的角度来看,宋培风站在林倦身侧,林倦伸出手,他握着林倦的手,沾了水在他的手心写些什么,随后两人相视一笑,林倦点了点头。
而就在下一秒,院中的树丛恍惚一阵,人影掠过,宋培风朝那处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皱起了眉头,松开了林倦的手,林倦困惑地望着他。
顾北筠气得风风火火地出了家门,从来没人见过顾北筠大清早发这么大的脾气,连早饭都不吃,直接从客厅冲了出去,顾鸿望朝匆匆离去的儿子吼道:
“坐下来吃完饭再去上学!”
没想到迎来顾北筠狠狠一瞪,冷漠干脆地回应:
“没胃口!你们吃吧!”
原本对这小哑巴没什么感觉,这下更加重了顾北筠对他的厌恶,他为什么不干脆跟宋培风在一起,何必要做他的人,一边说不得不嫁给他,一边却跟不清不白的管家厮混,好一个林倦,既然让我戴绿帽,我就让你守活寡。
顾北筠拧眉,愤恨地把挎在肩上的书包拽下来。
自此,再也没见人看他去东院。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佟锦十七岁了,他下了私塾直奔戚若甫的房去。
这几日先生无法来家中上课,佟锦只好穿上校服去私立学校念书,他个头高又身强力壮,学校欺生,他在学校少不了一番挤兑,佟锦也不怕,寻衅挑事的人全被他“斩于马下”,只是身上挂了不少彩,每天回来,戚若甫都会皱着眉头看他。
“春郎哥哥!”
清悦嘹亮渐渐转为低沉浑厚,只是声音中的热情并未减退半分,戚若甫放下手中的书,两手撑在轮椅边的把手上,往房门推去。他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一向亲力亲为,现在他上肢力量明显锻炼得比之前强。
听见这声,他就知道佟锦回来了,虽然头大,但听见他的声音,自己竟是心安不少。他一回来就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天都主动跟他汇报在学校的事情。按理说,到了十七岁发育期的稚子应该会对男性产生抵触心理,他也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佟锦黏他黏得更紧。
他推开门,立刻看见佟锦满头大汗地站在他面前,笑起来露出两个标志性的虎牙,只是手臂青了,脸上还肿了一大块。
“你怎么又跟人打架?”
“是他们欺负我!春郎哥哥,你不是说被人欺负就要还手吗!”
见他理直气壮地回应自己,戚若甫只好叹气:“进来,我给你上药。”
“春郎哥哥,昨天你给我说的故事今天能接着说吗?”
“不能,你先回房把功课做好,拿来给我看。”
“表现好才能继续说。”
戚若甫从抽屉里拿出药箱,佟锦把包放下,乖巧地坐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起伏胸膛,又偷偷拿眼去看戚若甫,当戚若甫要与他的视线对上时,佟锦又很快别开脸,耳根又红又热。
“春郎哥哥,今天你按摩过了吗?”
“嘶!”
戚若甫拽着他的手一抬,他就不说话了,咬着下唇,轻轻一抖,小臂青紫一片,戚若甫尽可能地放缓力道,温声道:
“按摩的事你不用管,回房看你的书。”
“可是……可是我想给你按摩啊!”
“啊!疼!疼!春郎哥哥,你轻点好吗!”
“就你这手,还帮我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