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开门,他还不想变成傻子啊!
“要不我们把门打开看看,没事再锁上?”
“不行,老爷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开门,我们自己要开门也得老爷同意。”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顾老夫人提着食盒过来,从昨天一大早到现在已经关了他两天一夜,照着他以往的性子,这会儿该是要服软了,“把门打开。”
“是。”他们都知道老将军交代的事必须要遵守,但若是碰到老夫人,那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门锁打开,壮汉甲推了下门,竟发现门没推动。
“怎么回事?”老夫人上前,从门缝里看去一眼,吓得都快说不好话了,“快快快,快把门打开。”
她的放儿竟然晕倒在门后面了。
顾放被抬出来了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动也不动的,老夫人急的直掉眼泪,这短短两天她都快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完了。
江童站在屋子外面等的抓心挠肝的,想进去看看,但顾老将军和夫人都在里面,他也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暂住客人而已,进去实在太过唐突,但是刚才看见顾大哥被人抬进寝房,脑袋上的血清晰可见,接着还有好几个大夫也进去了,他难免担心。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他得去一趟丞相府。
君若寒坐在太后旁边,锁着眉看着戏台上唱着不知是什么的戏,心下焦虑不已。
昨晚去看顾放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他不去的话,他今天吃什么?
头上的伤好了吗?烧褪了吗?会不会气他为什么现在还不出现?
“皇上,尝尝这个点心。”太后将两人之间桌上的一份桃花形状的甜点往君若寒的方向推了推。
君若寒睨了一眼,只道现在没胃口。
“这可是秋云亲手做的,听说你喜欢吃甜食,她最近专程学的呢!”太后依旧一脸微笑。
这般夸耀让一旁的沈秋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却教沈秋雨咬了咬牙。
“这可真是儿大不中留了啊,在家十几年,也不见这闺女给他爹亲自下厨,真是养了个小白眼儿狼……”宋国公爽朗地笑道。
“秋云第一次做的不好,皇上若不弃,便尝尝?”沈秋云被长辈打趣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朝君若寒道。
君若寒看她一眼,旁边的太后和宋国公都紧紧盯着自己,他只好拿起一块形状精致颜色润泽的桃花糕,咬下一小口。
沈秋云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这糕点无论从色相味道上来看都已经赶上了膳房的糕点师,比起他师兄反反复复做了好多次的莲花酥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档次。
但此时此刻他却想念起那个味道来。
“味道如何?”沈秋云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君若寒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将一块糕点吃完拿过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那样子显然是不准备再吃了。
正此时,卢笙小步走了进来垂首在他耳边密言了几句,只见君若寒登时僵了脸。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明显,但太后还是看出来了。
“母后……”
“皇上要走?”太后不待他讲话说完便截了话头。
“有点事要处理。”君若寒目光毫不避让直视着她。
太后一双利眼中仍旧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厉:“皇上当真要走?”
这个重复的问题听在别人耳朵里有点儿奇怪,但君若寒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君若寒沉着声音道。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很疲累地按了按太阳穴:“罢了,你去吧!”
出了永寿宫,君若寒脸上的担忧和紧张才表现出来:“怎么会晕倒?”
“听说好像是病的挺严重的,而且一整天水米未打牙,饿的也说不准。”卢笙道,而后又听他小声道,“顾少使犯了什么错啊,老将军要这么罚他。”
这还是亲爹吗?
君如寒抿着唇没说话,他已经顾不上等卢笙备车了,一人一骑直往将军府飞奔而去。
将军府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入夜便很安静。
但今日有两个人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一个是苏丞相一个便是江童。
君若寒到的时候,两人齐齐迎了上去。
“顾放呢?”君若寒见打他们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个人。
“被老将军带走了。”苏彦青道。
“带走?带到哪里去了?”君若寒心下一慌。
“带到老将军的住处去了,老将军说是在那儿方便他修养。”江童道。
“他……还好吗?”君若寒忽然觉得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他说话都有些不顺畅。
“被带走的时候还是昏迷的。”苏彦青也一脸忧虑。
“我去看看他。”君若寒说着竟是要走。
“你去哪儿看他?”苏丞相忙一把将人拉住,“你冷静一点,你这么去了只会让老将军更生气,将他看得更紧。”
“可他现在不省人事,我……”君若寒自从继位以来,不管人前人后都是一派沉着稳健的样子,苏彦青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他如此失态了。
“你不必太过担心,顾放是老将军的儿子,他们不会让他有事的。”苏彦青道,“反倒是你……”
“我?”
“太后应该已经怀疑你了吧!”
君若寒拢在袖子下面的手紧了紧。
“老将军带他走之前接到了太后传来的密信。”苏彦青说,“顾老将军已经退出庙堂多少年了,能让太后亲自写信,我怀疑应该是跟你和顾放有关。”
……
顾放这一觉睡的时间有点儿长,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大樾,关于他和君若寒。
梦里大樾亡了,君若寒在他面前自尽,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满满都是恨都是怨。
他不知道这个梦在预示着什么,但他很害怕。
“放儿,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顾老夫人拧着帕子搭在他额头上,见他睁开眼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娘……”这一声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嘴巴而已,顾放蹙眉,嗓子好疼。
“来,水……”顾老夫人抹抹眼泪,忙拿过事先备好的水,将人扶起来喝下。
润了润嗓子,他才觉得好一些了,抬眼看着他娘,感觉仅仅是几天他娘便老去了很多,神色疲倦面容苍白。
“娘,儿子不孝。”他捧着顾夫人的脸,心生愧疚。
顾老夫人咬了咬牙,摇摇头:“知错能改就好。”
“我……”顾放心疼地看着他娘,嘴里却依旧道,“我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敢去看他娘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他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错。
“好,你没有错。”顾夫人看着儿子折腾成现在这幅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先吃些东西,然后去见你爹,你爹说让你醒过来就去见他。”
“我、我不敢。”面对他爹,他还是有点儿怵得慌。
“放心,他只是有个故事要说给你听。”顾夫人伸手爱怜地给他整了整额边的头发,“听完这个故事,你再决定要不要和他继续下去。”
“什么故事?”顾放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做了那个梦之后,他真的很怕自己会被他们说服。
“先吃饭吧。”
虽然顾放很饿,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要见他爹,他就觉得食不知味,而且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故事在等他。
“我吃好了。”顾放抹了下嘴,一桌的东西其实都没有怎么动过。
顾夫人也不勉强:“去后面的小祠堂,你爹在那儿等你。”
“小祠堂?”顾放有些疑惑,“这种事为什么要去陆伯伯的祠堂说?”
第89章 一个故事
天已经大亮,顾放在顾老夫人的陪同下一起到了后院儿的小祠堂。
这个地方他来过好几次了,但是这次来却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他爹跪在陆铮的灵位前。
“爹……”顾放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喊了一声。
陆铮是他爹的挚交好友,就算是论辈分,那也是陆伯伯要叫他爹一声大哥,爹为什么要跪他?
“过来给你陆伯伯上柱香。”顾桓没有回头。
“我先出去了。”顾老夫人缓缓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顾放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撑着还头重脚轻的身子与他爹并排跪在了蒲团上。
直到上完香,才有机会跟他爹说话:“爹,娘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顾桓没有看他,眼睛直直看着灵位上的名字。
“先看看这个。”顾桓说。
顾放看到香案上放着一封信,没有署名。
他拿过来打开,上面只有两句话:希望你能像当年处理陆铮的事件一样,将令公子的事处理干净。
“这是太后的密信。”顾桓不待他问,便说明信的来由。
陆铮的事,他和君若寒的事……这两者居然是有关系的。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猜的没错,陆铮是被我斩杀的。”顾桓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什么起伏,顾放却听出了他言语间的颤抖。
“为、为什么?”半响,顾放才才找自己的声音,“陆伯伯他,不是您的发小好友吗?”
顾桓又将手边的一卷卷宗丢到他面前:“景元五年春,靖南将军朝堂诛佞,你不是好奇为何这卷宗没有后续却盖了各级的大印?今天我便告诉你为何。”
顾桓说着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顾放,忽然感叹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吃尽苦头却死都不愿悔改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陆铮……”
顾放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陆铮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没有兄弟姐妹,便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他不光脾气好有才气,还生了个出尘的好模样,小时候就长得跟尊小佛似的,十分讨人喜欢。跟我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顾桓难得一次能平心静气跟顾放说话。
陆铮是顾桓父亲一位同袍的孩子,这位同袍战死沙场,其夫人郁郁而终,顾桓的父亲便将尚在襁褓中的陆铮带回了家,当作自己的孩子养着。
顾桓比陆铮大一岁,两人一起长大。
“他性子很安静,坐那儿画画屁股能一天都不带挪的,我就不行了,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顾桓说。
再后来顾桓进了军营,没过多久他收到陆铮的来信。
陆铮由于画的一手好丹青被请到宫中做宫廷画师,专为贵人们画像。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非常开心,因为我知道陆铮其实一直很自卑,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世,哪怕顾家早已把他当作儿子在养,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寄人篱下没有价值的人。”说到老友,顾桓的神情都变得温柔许多。
“天下画师多如过江之鲫,能入宫为贵人们画像,足以证明他的才能和价值。”
陆铮入宫了,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是在为后宫的嫔妃们画像。
他入宫没多久便赶上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在最后的殿选之前,要先呈每位秀女的画像给圣上过目。
给秀女画像的任务便落到了陆铮头上。
陆铮正值即将弱冠的年纪,又生的好看,日日去那秀女成堆的地方为她们作画,难免被这些姑娘们调侃,每每离开都是被她们闹了个大红脸。
又一日他从早上到下午完成了三幅作品之后,几位秀女为谁先画的问题吵了起来。
不可开交之时便将决定权交到了陆画师手上。
陆铮哪里会处理这样的场面,直接将画轴一抱,逃似地离开秀女们的住处,姑娘们见状笑的花枝乱颤。
此时恰逢景帝路过,听见里面的嬉闹声才想起这里住着的可都是新进宫的秀女。
一时来了兴致,转脚便往里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便被里面急急忙忙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画轴画具散落一地。
陆铮没看到人只瞥见那一角明黄色的袍角便已吓得伏跪在地,连连请罪。
景帝拾起地上的一卷画像便明了了他的身份。
陆铮不知,就在他冲出来撞进景帝怀里的之后,景帝的一双眼睛便再也没离开过他。
后来每日陆铮前来画像,景帝必定准时到场。
秀女们以为皇上日日前来定是她们中哪位得了圣上青眼,殊不知在她们费尽心思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时候,她们的皇上目光所及便只有那个清俊温润的陆画师。
天子与画师相爱了,就像现在的君若寒和顾放一样……
再后来景帝便一门心思都在陆铮身上,对自己的嫔妃皇后视若不见,就连他刚出生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如这位画师在景帝心中来的重要。
直到后来这位天子甚至连早朝都不来了,所有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天子不是不能喜欢男人,只是他若将所有的感情都t0u'zhu于一个人身上,就是万万不该了。
陆铮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祸国妖佞,顾桓立了战功回朝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局面。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质问陆铮,天下女子千万为何偏偏要去喜欢上一个男人,即便是喜欢一个男人,为何偏偏要选择天子。
他还记得当时陆铮笑的很苍白很无奈,他说如果可以选择,如果每个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内心,那么他愿意成为平常的男人,让自己爱上一个女人,然后成亲生子。
这话与当初顾放所说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