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王定眼看着她,“我倒是觉得你更像和慕疏风是同盟。”
苏狐道:“慕疏风本就执掌天下,我和他是同盟,此刻到处耀武扬威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何必入宫化作女子的模样蒙骗皇帝?”
安平王多疑的心安定了一些,“不管怎么样,慕疏风是留不得了,这两日你找个好机会就动手除掉他吧。若不是慕疏风周围有暗卫,只有在入宫后才稍有松懈,我也不必等你动手。”
“一般的毒药还毒不死他。”苏狐道,“我知你畏惧慕疏风的权势,所以想韬光养晦避其锋芒。但如今慕疏风已经发现了你的野心,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徐徐图之吗?”
“你有何意?”
苏狐嫣然一笑,艳丽的脸美的不可形容,“王爷手掌兵权,这就是最大的依仗。慕疏风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文人,人人都说王爷有太-祖风姿,要知道太-祖皇帝可是在马上打的江山。”
安平王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如果我有十全的把握,此刻又何必在这里虚与委蛇?更何况如今天下安宁,我贸贸然出兵,只怕师出无名,反倒落得个乱臣的骂名。”
苏狐又不是真的希望安平王当皇帝,她要的就是天下大乱,于是笑道:“王爷不必担心,你只管安心练兵。我来到这宫中,为的不就是给王爷一个出师之名吗?”
安平王不是一个蠢人,他立刻明白苏狐是想学那妲己,祸乱超纲,搞得天下大乱,他才有了清君侧的出兵借口。
可安平王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帮我?”
苏狐道:“我只是为了报仇,你我恰好目的相同罢了。我要回去了,一会儿小皇帝又该找我了,且放宽心,不出两月,我必会给你一个出师之名。”
安平王沉默一瞬,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我最多等你两个月。”
想要让祸乱超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苏妲己能成功,那是因为纣王有实权,如今小皇帝只不过是慕疏风的一个傀儡。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苏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让慕疏风自乱阵脚。
没有人比苏狐更了解慕疏风,蛇有七寸,慕疏风的七寸就是崔景行。
崔景行还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次日苏狐随意说起了修史一事,便忽悠着小皇帝把崔景行叫进了宫里。
小皇帝揽着苏狐笑道:“崔爱卿,你在史馆修撰史书,可曾写过后宫嫔妃的传记?”
崔景行一直没有抬头,但鼻子里已经闻到了胭脂味,料想后宫哪位娘娘就在这书房里,便更加不敢抬头了,“史册中并无后宫嫔妃的传记。”
“如此倒是有所疏漏了。”小皇帝看着苏狐,“苏爱妃,想着能在史册上留个名。”
崔景行微微皱眉,“陛下,这于礼不和。”
小皇帝被慕疏风唠叨了好几年,此刻最听不得的第二听不得的就是礼,第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的劝谏,“朕才是皇帝!”
崔景行抬头看向他,突然看见苏狐的脸,发觉这就是那日谋逆的那个宠妃,心里惊了一跳,察觉今日他恐怕不妙。
苏狐莞尔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笑的崔景行后背冷汗直流。
小皇帝以为是自己把崔景行给吓唬住了,心里不免得意,“这个月就把苏爱妃的传记修出来。”
崔景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妖妃应该不知道自己偷听的事情。他听到小皇帝的话后,心里自然不愿意,这小皇帝也太胡闹了,当年孔子做春秋,乱臣贼子才心生畏惧,不再过分放肆,可如今如果史书没了史书的底线,那还怎么镇住那些奸佞小人?
苏狐垂眸,眼中蓄出来一层水汽,低声抽噎道:“陛下,若崔大人不愿便算了,不要寒了忠臣义士的心。”
小皇帝闻言脸立刻冷了,“他算什么忠臣,不过是.......”慕狗跟前的一条走狗。
“崔景行,你当真不肯写?”小皇帝语气里的怒意压也压不住。
崔景行抿紧嘴唇,“请陛下三思。”
“好,好,好!既然你不肯写,那就再也不必写了!”小皇帝也是气疯了,他平日里被慕疏风压着,如今连慕疏风的走狗都敢爬到他的头上来,“来人,把这个逆臣的手砍了!”
崔景行的心猛地跳了跳,脸色刷地白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可最后只是不甘地闭上眼睛,心中闪过万般思绪。
皇帝在没什么用也是君,崔景行大可答应下来,虚与委蛇保全自己。可他终究什么也没有答应,一步退步步退,普通百姓可以为了保全自己退一步开阔天空,可史官若是退一步便置青史万劫不复。
史书不仅仅是一个记录着前事的载体,它更主要的作用就是警戒今人、警示后人。如果史册可以随意修改,随意增添,不管什么人都能被写进青史里,那么史书就没有史书的意义了,天底下的奸佞小人也就彻底没了羞耻心,届时必定会天下大乱,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弑君改朝之事必定屡禁不止,甚至这动乱会延续数十年,直到青史被拨乱反正,就像是春秋之时。
所以崔景行不能退,他退一步,损失的是整个青史的威信,更会成为青史崩坏的开端。崔景行撩起衣摆,跪在地上,颤声道:“请陛下三思。”
小皇帝猛地起身,一挥袖桌子上的砚台被他打翻,随手抓起毛笔往崔景行的身上砸,“来人!”
第44章 换脸
“陛下。”苏狐挽着小皇帝的胳膊, 一个劲的安抚着他, “陛下有此等忠臣,乃国之幸事。”
崔景行听到苏狐这求情的话,心里不但没有松懈, 反而更加沉重,这妖妃可不是什么好人, 前几日还和一个亲王在私会谋逆。
小皇帝绷着脸, 显然还不高兴。
苏狐继续劝慰道:“陛下, 臣妾近日觉得脸上多了几道皱纹,您就饶了崔大人,便当是为臣妾积福。”
小皇帝闻言神色有些松动,低头看向她摸着她的脸, 耳朵微微泛红,“爱妃依旧明艳动人。”
苏狐羞涩地低下头。
小皇帝的脸颊也有些泛红,挥了挥袖子, “滚下去吧。”
崔景行依旧板着一张脸, 宠辱不惊地行礼, “臣告退。”随后起身退出书房。
崔景行离开皇宫后便没将此事继续放在心上,这小皇帝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日侥幸死里逃生, 大不了以后觐见的时候找个借口推脱调, 这小皇帝也不敢出宫抓他,实权还在慕疏风那儿呢。
崔景行没有再留意宫里的消息,自然不知道自他离开后, 妖妃苏狐就生了一场怪病,脸上的肌肤衰老的很快,没过多久,白日里那妖艳妩媚的容姿几乎看不见痕迹了。
宫里的内侍宫女吓得半死,失手打翻了架子上的花瓶。小皇帝原本正在苏狐身边看话本,听到宫女的呼声,侧头一看,脸都吓白了,但过了一会儿缓过神倒也没叫人把苏狐拖出去,“爱,爱妃你怎么了?”
苏狐不明所以低看向他,“陛下?”
“娘娘!你的脸.......”安平王安插在她身边的宫女如茵最先缓过神,哆哆嗦嗦地指着苏狐的脸。
苏狐不明所以低抬手摸了摸脸颊,入手不是光滑的肌肤,而是凹凸不平的沟壑,她猛地喘了一口气,眼睛一闭仰面晕倒在床上。
小皇帝急的忙派人去叫御医过来。
御医匆匆忙忙赶过来,急诊了一番,可苏狐的脉象却是十分平稳,甚至比小皇帝还要健康。
小皇帝倒也没嫌弃苏狐此时爬满了皱纹的脸,抱着苏狐,急的脖子都红了,“既然如此,爱妃她怎会突然如此?”
御医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他倒是听说过有一种人的确会比常人衰老的快,但衰老到苏娘娘现在这样,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根本不会突然衰老,就好像是被人夺去了寿命。
小皇帝再没用也是个皇帝,御医不想摊上麻烦,急中生智道:“陛下,苏娘娘此刻到不像是病症,而是招惹了什么邪祟。臣听闻慕大人当年是精通玄学的国师,或许他有办法医治苏娘娘。”
苏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突然抓住小皇帝的衣衫,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陛下,慕大人向来不喜臣妾,如今定然也不肯为臣妾医治。更何况臣妾今日一直在您身边,哪里有什么邪祟近身?”
小皇帝原本急的满头大汗,听到苏狐的话后突然愣了下,他想起了崔景行,今日苏爱妃刚刚说过为她积福,没想到晚上就发生了这种事......慕疏风向来通晓玄学之术,那崔景行必定是向慕疏风告状了,此刻爱妃的脸没准就是他们弄的!
小皇帝又急又气,破口大骂地要去找慕疏风算账,但苏狐还抓着他的衣服。
苏狐还在小皇帝抽泣,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指尖白光一闪,一根细小的绒毛顺着空气飘到宫女如茵的耳朵上。
原本正在惊惧中的如茵突然听到了苏狐在耳边低语,可苏狐明明就在床上啊!她吓得脸都白了,但作为安平王精心培养的探子,她还是维持住了镇定,努力去听耳边那道低语。
正当小皇帝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如茵脸色苍白地走过去,勉强冷静下来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声,“陛下,奴婢幼时曾在老家见过娘娘的这种病症。”
“快说!”
“奴婢冒犯。”如茵垂首走到小皇帝身边,躬身附耳说道,“这病乃邪症,并非药石可医,唯有找到合适的人能够替娘娘过病。”
小皇帝不耐烦地打断她,“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如茵沉默一下,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如今娘娘伤的是脸,娘娘容姿天下绝伦,唯有能找到与娘娘容颜想等的人,才能够为娘娘过病。”
小皇帝闻言好不容易有些振奋的心突然陷入了低谷,苏狐的美貌实属罕见,这世上哪有其他人能够与之相论?
如茵继续补充道:“其实男人也可以。”
小皇帝怔了下,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崔景行的脸。苏狐是天下间罕见的绝色,其实崔景行也不遑多让,只是崔景行平日里低调死板,反倒是遮掩了容貌上的光彩。若不是那些日字崔景行在小皇帝这里教书,小皇帝也没有注意到他。
“只是男人与女人不同。如果是男人就需要把面皮割下,然后敷在娘娘的脸上。”
小皇帝闻言眼睛瞪起来,被这血腥的画面震惊的不能言语。他当了大半辈子慕疏风的傀儡,周围的人虽然不曾轻待他,可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尊经过他,唯有苏狐......一直以来,唯有苏狐敬他爱他,当他是夫是君。
便是崔景行与慕疏风交好又如何?如果救不了苏狐,他这个皇帝不当也罢!更何况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崔景行搞出来的,于是小皇帝气得叫人,“把崔景行给朕叫进宫。”
不远处的近侍没有听见如茵的话,犹豫了一下道:“陛下,今夜皇宫已经落锁.......”
小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近侍心头一梗,赶紧拿着令牌出宫找人。
苏狐抓紧小皇帝的袖子,“陛下,为什么.......”如茵说话的声音小,苏狐仿佛也没听见方才的对话。
小皇帝不忍心让娇弱的美人知道如此血腥的治病之法,便道:“只是让崔景行问问相父可有法子。”
第45章 风雨飘摇
时值深夜, 慕府灯火通明, 慕疏风低头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这上面记载了崔景行这些年来所有的轨迹,有人类能查到的, 也有人类查不到的。
一只小小的麻雀落在下手的凳子上,估摸着主子看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主子, 难怪您让我去查这件事, 崔家主仆二人多年前一直隐姓埋名四处奔波, 直到后来才慢慢安定下来,若是换做人类去查,恐怕真的查不出什么。”
慕疏风并不意外,从那日他偷听了崔景行和崔恩的谈话便知道背后定有隐情, 只是没想到崔景行居然真的四处奔逃了那么多地方,到底是在躲着谁?可麻雀调查的结果中断在了崔景行七岁那年。
“七岁?”慕疏风心头一跳。
麻雀道:“说来也奇怪,我们麻雀族的情报横跨大江南北, 无论是多久之前的信息都能查得到, 但却找不到崔大人七岁之前的资料。”
慕疏风皱了下眉,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过,在二十多年前,这个朝代的太-祖皇帝将宰相穆平生满门抄斩, 天道降下天谴, 但□□皇帝龙气加身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怜京城里那些无辜的小妖精却全都因为天谴死了。”
这件事慕疏风并不陌生,天谴降临时, 他还没来得及化形,最后在慕白的掩护下逃离了京城,躲进了一座深山修炼。
麻雀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主子,我们查不到崔景行的身份,会不会是因为他七岁之前其实一直都是在京城.......”它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慕疏风的脸色非常吓人。
慕疏风握紧了手里的纸,算算时间,穆府被满门抄斩的时候,球球也正好七岁。他早该想到的,早就该去查一查崔景行的身世,毕竟.......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长得那么像的人?是他太自负了。
一阵轻微的爆炸声想起,慕疏风手里那张纸被灵力炸成了碎片,一双凤眸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少了几分凌冽的气质,突然起身匆匆出了门。
崔景行房中灯火未熄,他低头伏案整理着手里的史料,半夜三更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皱了下眉正欲去开门,但崔恩已经把人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