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楚蔚眸中光微微一闪,但他很快就垂眸定了定神,一剑劈下——!
瞬间,锵然一声锐响,金光暴涨!
这一剑劈下去,剑上龙气同澹台无离手腕上的金链撞在一处,竟是激起了一片火星。
澹台无离则是被骤然疯狂收紧的金链猛地勒住了手腕,剧痛袭来,澹台无离修长的身躯微微一颤,不受控制地便弯下了腰去……
楚蔚怔住了。
紧接着他便眉头紧蹙,一把扔了掌中软剑,冲上去搂住了澹台无离,焦灼道:“师尊你没事吧?”
澹台无离被这金链勒得缓了好久才渐渐回过神来,这会楚蔚攥着澹台无离白皙的手腕,看着上面被勒出的深深红痕,眸中顿时浮出一丝深深的愧疚来。
楚蔚低声叹了口气,斜飞入鬓的剑眉紧紧皱起,心疼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把钥匙留下的。”
澹台无离这时霜睫颤了颤,勉力呼吸了片刻,忍着疼,平静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让你劈的。”
楚蔚抿了抿唇,下意识就搂紧了澹台无离几分。
楚蔚温热的手揽在澹台无离的腰间,澹台无离虽然喜欢天阳之体靠近他的感觉,但他此刻脑子清醒,便不动声色地挣开了楚蔚的怀抱,低声道:“先回宫吧,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小心旁人起疑。”
楚蔚看着澹台无离的动作,第一时间没有回应,但很快,他就低低‘嗯’了一声道:“好,蔚儿跟师尊一起回宫。”
·
回宫的时候已是酉时,不过太阳还未西沉,透过马车上的湘妃竹帘斑斓地照进来,照在澹台无离对面的楚蔚身上,略微将他一身玄衣映出了几分温柔的色泽来。
楚蔚从国师府出来之后,话就明显变少了,这会他双手轻轻扶在膝盖上,斜靠在软垫的一侧,鸦羽一般的长睫静静垂下,身体随着马车的幅度微微起伏,似乎是困了。
先前澹台无离的身份尴尬,都没法仔细打量楚蔚,这会他坐在楚蔚对面,细细端详了楚蔚片刻,忽然就发觉楚蔚从国师府出来之后,俊美的面容愈发苍白了。
先前楚蔚薄唇是透着一层微淡的粉,有些苍白但尚有血色,但现在是连那一丝血色都彻底消失了。
澹台无离心头微微一凛,皱眉道:“你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楚蔚眼皮勉强一掀:“唔?”
澹台无离见到楚蔚这副表情,立刻便明白了什么,他也来不及细想,倾身上前便要去抓楚蔚的手腕。
可楚蔚却下意识往后一躲,澹台无离抓了个空,骤然失去重心,竟是一下子便倒入了楚蔚怀中——
温热干燥的龙涎香气顿时笼罩了上来,澹台无离第一反应竟不是及时起来,而是受着天阳之体气息的牵引,身体微微发软,有些控制不住地酥麻了下去。
不仅如此,更让澹台无离有些尴尬的是楚蔚在此刻突然心跳加快,他靠在楚蔚胸口,听了个一清二楚……
澹台无离耳后顿时微微泛起一层薄红,下意识想挣扎着起身,可他这会一动,却莫名又牵扯到了手腕上的金链,金链上的阵法突然起了作用,澹台无离顿时浑身发软,猛地又跌入了楚蔚怀里。
这一次,楚蔚无奈闷哼一声,苦笑道:“师尊再动,蔚儿的伤口便又要裂开了。”
澹台无离:……
这会澹台无离白皙修长的手指虚虚抓着楚蔚手臂,也不敢乱动,只能有些窘迫地轻声道:“那你扶我起来……”
楚蔚忍着胸口的疼痛,慢慢地一点点将澹台无离从他身上扶了起来。
霜白柔顺的长发从楚蔚指尖滑过,楚蔚的目光悄然落在那澹台无离宽松衣领后修长白皙的后颈上,后颈处隐约有一块淡淡的红痕,看着这红痕,楚蔚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但很快,楚蔚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将澹台无离扶稳坐好,自己则是有些难受地按着胸口,垂眸蹙眉忍痛。
澹台无离见状,不由得道:“你把伤口给我看看。”
楚蔚怔了一下,忽然睫毛颤了颤,眸中浮出一丝无奈的淡笑。
“你笑什么?”
楚蔚叹了口气,轻声道:“师尊让我在这马车上宽衣解带,也不怕旁人看到么?”
澹台无离:……
楚蔚看着澹台无离的表情,又淡淡笑了笑:“其实蔚儿无事,皮肉伤罢了,就是痛了些,别的无妨。”
“只是皮肉伤?”澹台无离不信。
楚蔚静静看了澹台无离片刻,忽然一手托腮,一手缓缓摊开,懒懒笑道:“若师尊一定就要现在看,那便看吧。”
澹台无离:……
随即,澹台无离不可避免地微微恼了,他这会别过眼去,冷声道:“你越发目无尊长了。”
楚蔚很是无辜:“不是师尊要看的么?”
澹台无离彻底哑然,不再接话,方才那心疼楚蔚的一点心思也在这会被楚蔚作得烟消云散了。
楚蔚这会收了手,坐回本来的位置,静静看了看澹台无离,心中反而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师尊没有强行要看,不然,又得让师尊担心了。
·
进了宫,便又换轿子,澹台无离本想自己下车,却不料楚蔚主动欠身,弯腰便抱住了他。
澹台无离:……
刚想发怒,楚蔚低沉磁性又带着一丝温热的嗓音便在耳畔响起。
“师尊,旁人都看着呢,昨夜你才大病,今日便生龙活虎,太容易露馅了。”
楚蔚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唇角轻轻碰到了澹台无离的耳廓。
澹台无离不动声色勉强避开,将头靠在楚蔚肩膀一侧,有些恼火地低声道:“那你快些。”
楚蔚勾唇淡笑:“好。”
说完,楚蔚又亲手替澹台无离罩上了一件雪绒披风,还仔仔细细给澹台无离盖上了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纤瘦霜白的下颌。
雪白的绒毛簇拥在澹台无离脸侧,虽然只露出一个下颌边缘,可那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两人下了马车,太监宫女们立刻跪下来道:“恭喜陛下帝后回宫!”
楚蔚微微一笑:“都下去吧,不用跟着了。”
他怀中的澹台无离却只觉得脸上发烧,巴不得那些人不要看清他的面目才好——虽然从前宫里并无人见过他现在这副模样。
楚蔚似乎是知道澹台无离的心思,让宫女太监们都退下之后,便径直抱着澹台无离回了永华宫。
夜色渐浓,各宫内的灯火也逐渐亮了起来,楚蔚抱着澹台无离回到永华宫,便命人传了热水,准备沐浴。
澹台无离听到楚蔚要在永华宫沐浴,不由得皱眉道:“汤泉宫现成的温泉,你为何不去?”
楚蔚怔了一下,微笑道:“只是简单沐浴而已,去汤泉宫过于折腾,还是节俭些好。”
澹台无离听了楚蔚这话,顿时就把先前责备楚蔚不敬的心思淡了,缓声道:“节俭是好事。”
楚蔚眸中显出一抹淡笑:“那师尊要沐浴吗?”
澹台无离没有多想:“嗯,顺便一起传了吧。”
楚蔚眉头微微一跳,眸中笑意愈发深了几分:“那就听师尊的。”
很快,便有太监抬着两个偌大的浴桶进来了,又迅速将一桶桶热水倒了进去。最后加入几样温和补气安神的灵草,那些太监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浴桶上雾气朦胧,灵草清淡的香气随着水的热度幽幽蒸发出来,嗅着便让人觉得肺腑清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楚蔚这会静静看了一眼一旁的澹台无离,便径直含笑起身开始宽衣。
澹台无离立刻皱眉别过眼,结果楚蔚却在他身后不远处低声道:“师尊也早些沐浴吧,当心水凉。”
澹台无离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一旁的屏风后面去宽衣了。
可澹台无离在脱衣服的时候,总觉得透过屏风有一股莫名的视线静静看着他,如芒在背。
但等澹台无离回过头,却只看到楚蔚脱去了外袍,露出了里面修长完美的身姿。精实白皙的肌肉均匀覆盖在楚蔚的手臂和脊背上,剩下的一半被雪白的绷带缠上,中间微微渗血,露出几分战损的美感来。
澹台无离正想定睛看看楚蔚的伤势,楚蔚却偏偏在这时抬起头来,微笑道:“师尊看我做什么?”
澹台无离眉头皱了皱,倒也没有避讳:“你有伤还沐浴?”
楚蔚笑了:“用灵力把伤处隔开就好,若是不沐浴有味道了怎么办,师尊莫不是糊涂了?”
澹台无离无言以对。
半盏茶之后,楚蔚已经懒懒靠在了浴桶里,头顶白玉冠也取了下来,一头乌发散落在身后,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澹台无离过了片刻也出来了,他虚虚披了一件斗篷,赤足踏入浴桶中时方才把斗篷解下来。
倒不是他害羞,只是他腰窝下方生着一块天阴之体特有的标记,楚蔚先前必然见过,他不想暴露,只有遮起来。
等澹台无离整个身体全部没入到那温水中之后,他方才把斗篷取下来扔到一旁。
这会楚蔚状若不经意地看了澹台无离一眼,却忽然微微挑眉,眸光深邃,嗓音有些低哑地道:“师尊你身上……是受伤了么?”
澹台无离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并没有检查身体的习惯,这会楚蔚一开口,他低头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白皙的锁骨和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许多桃花形状的淡粉色淤痕。
可说是淤痕又不像,因为那种淡淡的粉色仿佛是从肌肤深处透出来的,只把他的肌肤衬得愈发如同三月的桃瓣一般,美妙动人,并不会让人觉得恐怖。
再撩起肩上霜白的长发,澹台无离才发现自己修长的脖颈和后背处也都隐约生出了这种奇异的粉色桃花状瘢痕……
澹台无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一时间脸色微微变了。
可楚蔚眸中却显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若是没猜错,这种状况他似乎在一本讲述过天阴之体的书中见过,是——
“大人不能硬闯啊!帝后和陛下正在沐浴呢,您这可是大不敬啊!”
“帝后和陛下在里面沐浴?帝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要见陛下!”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百里风檐熟悉中隐约带着怒气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楚蔚的思绪。
澹台无离也听到了百里风檐的声音,不由得也抬头朝外看了过去。
楚蔚剑眉微微一蹙,正想出声制止百里风檐,一声闷响,外面的大门就被百里风檐一脚踹开了——!
百里风檐一身风尘,眉目含怒地闯了进来,拔剑直指浴桶中的澹台无离,厉声道:“今日我就要杀了你这个狐媚惑主的叛徒!”
澹台无离:……
楚蔚比澹台无离更先反应过来,只听哗啦一声,他从浴桶中跃出,扯了一件斗篷,闪身便挡在了澹台无离身前,冷声道:“师兄,你退下!”
百里风檐看着楚蔚身上那被水染湿,滴滴答答往下躺着粉色血水的绷带,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接着百里风檐眉毛都竖了起来,连‘陛下’都懒得喊了,怒道:“楚蔚,你失心疯了么!他前日可差点杀了你,你现在还这么维护他?”
楚蔚沉默片刻,坦然对上百里风檐那愤怒的眸子,缓缓道:“师兄,我给他上了锁灵链,他不能再对我如何了。”
“再说,若不留着他,如何找出背后指使之人?”
百里风檐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太相信,接着他又目露敌意地看了澹台无离一眼。
结果这么一看,百里风檐的神色又微微变了,他眉头一皱,奇怪道:“他头发怎么白了?”
而且乍一看那神态,竟是有些像师尊……
可很快,百里风檐便扫去了脑中这个念头,神情冰冷地盯着澹台无离。
澹台无离这时已经扯过了一旁的睡袍搭在身上,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宽松雪白的睡袍只到他腿弯,遮住的重要的位置,但却愈发显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来。
百里风檐面色一红,扭头斥道:“妖孽!”
澹台无离淡淡道:“妖孽也要穿衣服。”
百里风檐:……
随后百里风檐便沉声道:“不知羞耻!”
一旁的楚蔚神情极度诡异。
澹台无离又扯了自己挂在龙首架上的披风,笼住全身,便慢慢走到了百里风檐面前。
澹台无离这么走近了,百里风檐居然还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接着,澹台无离便静静看着百里风檐,缓声道:“你觉得,我像他么?”
百里风檐微微一怔,下意识凝视了澹台无离片刻,接着他眉头便一点点皱了起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澹台无离看着百里风檐的表情,猜到百里风檐应该不知道先前的柳若卿是裴敛,便没有再试探,径直淡淡道:“先前那个不过是冒牌货,刺杀陛下的也不是我。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百里风檐:………………
“不是你?”百里风檐显然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澹台无离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便懒得再编下去,侧头看了楚蔚一眼,淡淡道:“还是陛下亲自同这位大人解释吧——”
话音刚落,澹台无离忽然发觉对面楚蔚狭长的眸子中似乎是闪过了一道极为锐利的亮光,但很快,那亮光便消失在了那一片深邃中。
澹台无离眉头微微一蹙,楚蔚却已经含笑走了过来。